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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理性命与安身立命

书籍名:《宋明理学研究》    作者:张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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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雍的反观,以理观物,以物观物,其本旨是追究事物不显现的隐性本质、本性、规律,那么其本质、本性、规律究竟是什么?这就需要做出回应。邵雍说:“《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所以谓之理者,物之理也;所以谓之性者,天之性也;所以谓之命者,处理性者也。所以能处理性者,非道而何?”(45)物之理,就是物的原理、原则,即是物的本质理则,穷理就是要追根究底地穷尽物理; 物性,天命之谓性,是指天赋予物的本性,物各有性,性各不同,尽性就是毫不遗留地体认尽各不相同的物的本性,如此,才能按各物的本性来实践。命是物的一种必然的指向或趋势,或曰规律性,只有掌握物的必然的规律性,才能对物的本质理则和物的本性有了真知,而能依物的本质理则和本性去实践。穷之而理无不贯,尽之而性无不全。而至于命,即通达终极命的境界,换言之,即安身立命境界。若违反物的本质理则和本性,不遵照物的必然趋势的规律性,便会导致国乱而亡。“《易》之为书,将以顺性命之理者,自然也。孔子绝四从心,一以贯之,至命者也。颜子心齐屡空,好学者也。子贡积多以为学,意度以求道,不能刳心灭见,委身于理,不受命者也。《春秋》循自然之理而不立私意,故为尽性之书也。”(46)《易》讲顺性命之理,就是遵循自然。孔子知天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所以无意、必、固、我,而贯于一,一就是太极,命所由立。颜回好学,心不违仁,屡空而安身立命,无间于道。子贡学务多积,道在意中,不能刳灭私见,委身任性命之理,有违自然。孔子作《春秋》,循理而讲私意,任其自然,所以《春秋》乃讲性命之书,与《易》旨趣相同。这与王安石以《春秋》为“断烂朝报”,其价值评价截然不同。

穷理之理,或曰天理。天理是造化自然的机枢。“能循天理动者,造化在我也。得天理者,不独润身,亦能润心;不独润心,至于性命亦润。循理则为常,理之外则为异矣。”(47)天理贯通身心性命,遵循天理动克,造化在我。润乎身心,心旷神怡,润于性命,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若自外于天理,便是对天理的违背。人生之乐,莫若得天理。“若得天理真乐,何书不可读,何坚不可破,何理不可精。”(48)发于自然的内心真乐,是天理真乐。邵雍屡讲天理,这对于宋明理学的奠基者程颢所谓“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是有启发作用的。

理作为能穷的所穷者,是天地间普遍存在的,它无所不在,无处不有。“事无巨细,皆有天人之理,修身,人也;遇不遇,天也,得失不动心,所以顺天也。行险侥幸,是逆天也。求之者人也,得之与否天也。得失不动心,所以顺天也,强取必得,是逆天理也。逆天理者,患祸必至。”(49)天下的事情不分巨细,都具有天人之理。天有天理,人有人理,天有天学,人有人学。天人各有其性、其能,不能替代,人主修身、安身,天主命运、机遇,修身、安身做到得失不动心,即对外在利欲不动心,便是顺从天理;行险侥幸以求利欲,是逆天理。顺天理修身,而天应之,逆天理强求,祸患必至。顺逆天理,后果殊别。“变从时而顺天下之理,不失义之大权者,君子之道也。”(50)变通趋时,经权随事,顺理而不失义,便是时中君子之道。

理为数理之理。邵雍讲先天象数之学,他认为数出于理。“象起于形,数起于质,名起于言,意起于用。天下之数出于理,违乎理,则入于术,世人以数而入于术,故不入于理也。”(51)象起于拟诸其形容。参天两地而倚数,数起于物生有质,天一、地二、天三、地四,以纪数。名当辨物,卦各有名,杂而不越,起于名言,意不可见,是不显现的,立象以尽意,起于刚柔互用,出入都适宜。究意、言、象各得而皆通于数。数出于理,数若违理而徒任乎数,则入于术数,就不入于理数了。理数是属于《易》的内象,内象是一种定理定数,不更改,与其相对应是外象,外象各指定一物,如《屯》卦乘马,《蒙》卦纳妇、克家,象皆外指,拟诸形象,为外象。然而,“圣人知天下万物之理,而一以贯之”(52)。不仅意、言、象一以贯之,而且天理人理,物理义理,天学人学,统统一以贯之,圆融无碍。

如何穷理?修身、安身是人之事,“至理之学,非至诚不至”(53)。穷理尽性而至于命,性命之理,诚可至,若诚有未至,那么,就不能尽性致命。所以,至理之学,惟有至诚能达到。《中庸》既讲诚者与诚之者的天道与人道,又讲自诚明与自明诚的性与教。邵雍解释说:“资性得之天也,学问得之人也。资性由内出者也,学问由外入者也。自诚明,性也;自明诚,学也。”(54)由至诚而明德,是人的天性,天命之谓性,天由内出,诚无不实,明无不照。由明德而实践诚的道德理念,是后天的教化和学习的结果,由教化和学习而明诚的,是外入的,而非内出的。朱熹讲诚,便是真实无妄、天理之本然的意思。邵雍解诚,便规定为:“诚者,主性之具,无端无方者也。”(55)诚而无妄,天道在我,继善成性,诚以主之,所讲诚为主性的器具,欲求其端始和方所,无端始可寻,无方所可究,作为天道的诚,神妙不息。

“自诚明”的性,资于天,“万物受性于天,而各为其性也。在人则为人之性,在禽兽则为禽兽之性,在草木则为草木之性”(56)。“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所以说,“不知乾,无以知性命之理”(57)。乾为天道,元亨利贞,理无不贯。不知乾,就不能知道穷理尽性。万物受性于天,人与禽兽草木各各禀受其性,由于人与禽兽草木所受的本性不同,因此,各自相分别。从这个意义上说,“言性者必归于天,言体者必归于地”(58)。性为天命,其禀有质,质纯粹而性得以形成,刚柔为性所具有,阴阳之质有分,“神无方而性有质”(59)。性质的变化神妙不测,不可方物。

性是内在的,是未发的,其已发便是情,是外在的、显露的。所以有性便有情。从性情终极本根说,“性情形体者,本乎天者也”(60)。天有阴阳,“阳性而阴情,性神而情鬼。阴者,阳之影;鬼者,人之影也”(61)。“太极不动性也。发则神,神则数,数则象,象则器,器则变,复归于神也。”(62)太极本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发则神,性神而情鬼,阴随阳,阳有形,而阴为阳的影,鬼为阴,随于阳,为人的影。由太极不动之性,推衍发为神、数、象、器、变,复归于神。这就是“发于性则见于情,发于情则见乎色,以类而应也”(63)。发根于内,由静而动;见于外,由微而著。发性见情,发情见色;发阳见阴,应阳阴显。阳性不发、阴情不见,以类相应。犹“月者日之影也,情者性之影也。心性而胆情,性神而情鬼”(64)。以性情的关系,为影者与其影的关系,是不可相离的,犹人与人的影子,永远相随。

邵雍不仅将性情关系喻为影者与影,而且也将其喻于言、意、象、数关系。“夫意也者,尽物之性也。言也者,尽物之情也。象也者,尽物之形也。数也者,尽物之体也。”(65)《渔樵问答》有相同的话:“可以意得者,物之性也;可以言传者,物之情也;可以象求者,物之形也;可以数取者,物之体也。用也者,妙万物为言者也,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传。”(66)意、言、象、数为物的性、情、形、体。意是为穷尽物的本性,言要把物的情感完全表达出来,象要尽量像物的形象,数尽取物的体。意、言、象、数四者关系,邵雍说:“君子于《易》,玩象、玩数、玩辞、玩意,有意必有言,有言必有象,有象必有数。象生则言彰,言彰则意显。象数则筌蹄也,言意则鱼兔也。得鱼兔而忘筌蹄,可也,舍筌蹄而求鱼兔,则未见其得也。”(67)筌是捕鱼的工具,蹄是捕兔的工具。《庄子·外物》载:“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捕到鱼兔,就可忘掉捕鱼兔的工具,王弼循此思维理路,将鱼、兔、筌、蹄四者关系喻为意、言、象的关系,他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犹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也。”(68)王弼以义理解《易》,属义理派,故不讲数,只讲得意,得象忘言,得意忘象,得到意,言象者可以忘弃。邵雍是《易》学象数图书派,他不仅将鱼兔筌蹄四者喻为意、言、象、数,比王弼多了一个“数”,而且将其喻为性、情、形、体四者关系。邵雍不同意王弼得意忘弃言象,得鱼兔而抛弃筌蹄,而认为欲舍象数之筌蹄,求言意之鱼兔,无由而得的。意谓即使得到言意,求言意的象数也是不可丢弃的。

邵雍又把与意、言、象、数相对应的性、情、形、体,推衍为道、德、功、力以及与仁、礼、义、智相对应的化、教、劝、率。“尽物之性者谓之道,尽物之情者谓之德,尽物之形者谓之功,尽物之体者谓之力。”(69)又说:“仁也者,尽人之圣也。礼也者,尽人之贤也。义也者,尽人之才也。智也者,尽人之术也……尽人之圣者谓之化,尽人之贤者谓之教,尽人之才者谓之劝,尽人之术者谓之率。道德功力存乎体者也,化教劝率存乎用者也。体用之间,有变存焉者,圣人之业也。”(70)性情形体与仁礼义智其所构成尽物的道德功力与化教劝率关系,是体与用的关系。体依用显,用依体立,体用不离,不可或缺。其间的权变,是昊天化生万物和圣人教率万民,为此,需要权变以应万物万民。民物一道,权变一机。道德功力和性情形体为体,性自然为体,“性非体不成,体非性不生。阳以阴为体,阴以阳为性。动者性也,静者体也。在天则阳动而阴静,在地则阳静而阴动。性得体而静,体随性而动,是以阳舒阴疾也”(71)。性情形体,性统情,体合形,性体相须,而成性。性主动,体主静。在天,动属阳,静属阴;在地,阳反处静,阴处动。性阳本动,得体的阴而静;体阴本静,随性之阳而动,性体相资,动静相须,是为权变性情、阴阳、动静。

邵雍以道德功力为体,化教劝率为用。体以用显,如何显用?以善显用。“善化天下者,止于道而已;善教天下者,止于尽德而已;善劝天下者,止于尽功而已;善率天下者,止于尽力而已。以道德功力为化者,乃谓之皇矣。以道德功力为教者,乃谓之帝矣。以道德功力为劝者,乃谓之王矣。以道德功力为率者,乃谓之伯矣。”(72)善化、善教、善劝、善率,四者止于道德功力,与之相对应的运用者是皇、帝、王、伯。以化教劝率为道德功力的,与之相应的经典文本为《易》、《书》、《诗》、《春秋》,此四者与天地相始终。若以善化教劝率天下,天下就能行善,这是安身立命的进路。

人性善恶在人的言行中能表现出来,“凡人之善恶,形于言,发于行,人始得而知之。但萌诸心,发于虑,鬼神已得而知之矣。此君子所以慎独也”(73)。善恶形发于言行,是显现的,但善恶发萌于心虑,是隐微的。人只能看到显现的,鬼神能知隐微的,所以人要慎独。为什么要慎独?邵雍认为善恶是会报应的。“人积善而阳多,鬼益畏之矣。积恶而阴多,鬼不畏之矣。大人者,与鬼神合其吉凶,夫何畏之有!”(74)人积善阳多,而有余庆,吉;积恶阴多,而有余殃,凶。鬼神据人的积善积恶,而予以吉凶祸福。基于此,邵雍要人“良药不可以离手,善言不可以离口”(75)。良药利病,善言利行。“敛天下之善为善,则广矣”(76)。广积善,利天下。

广积善之方,目的就在于去利欲。“为学养心,患在不由直道。去利欲,由直道,任至诚,则无所不通。天地之道直而已,当以直求之。若用智数由经以求之,是屈天地而徇人欲也,不亦难乎!”(77) 为学养心的要旨,就在于去利欲。去利欲当由直道而行,以至诚的态度去做,没有不能去利欲的。如果利用私智计谋以求去利欲,是达不到修身养性的要旨的。为学养心安身的工夫就是内圣的修养。邵雍认为养心安身的内圣与利欲的外物,是内重抑或外重的问题。“人必内重,内重则外轻。苟内轻必外重,好利好名,无所不至。义重则内重,利重则外重。”道义为内,名利为外,义利之辨,审乎内外,较乎轻重。“夫义者,让之本也。利者,争之端也。让则有仁,争则有害,仁与害,何相去之远也!尧、舜亦人也,桀、纣亦人也,人与人同,而仁与害异尔。仁因义而起,害因利而生,以利不以义,则臣弑其君者有焉,子弑其父者有焉,岂若路人之相逢,一日而交袂于中逵者哉!”(78)义是仁爱谦让之善性的表现,利是争端害人的根源,是恶的表征。前者如尧、舜,后者如桀、纣,以利不以义,便发生臣弑君、子弑父等叛道逆伦等罪恶。邵雍以重义轻利为积善养心安身之方,提升人的仁义道德内圣,以完善人的善性。

明穷理尽性而至于命的“命”,邵雍认为命有四命。“所以自古当世之君天下者,其命有四焉:一曰正命,二曰受命,三曰改命,四曰摄命。正命者,因而因者也;受命者,因而革者也;改命者,革而因者也;摄命者,革而革者也。因而因者,长而长者也;因而革者,长而消者也;革而因者,消而长者也;革而革者,消而消者也。”(79)用因、革、消、长,以释正、受、改、摄四命。正命是继天之命开始治理天下;受命是受终继承王位;改命是吊民伐罪,救民于水火,改朝换代而为王;摄命是诸侯擅权、篡权而王。因者长,革者消,因而因,命为正,长而长,为千世之事业;因而革,命为受,其帝之德,长而消,为百世的事业;革而因,命为改,其王之功,消而长,为十世之事业;革而革,命为摄,其伯之力,消而消,为一世的事业。因、革、消、长,是以知皇、帝、王、伯之事业的长短,由此可体认、把握事物变化的必然趋势或规律性。邵雍以四命阐明不同事物、情况、性质、时间,便有不同之命,即有不同的必然趋势和规律性,亦即有不同的安身立命。

理、性、命是邵雍哲学的核心话题,亦是宋明理学的核心话题。“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性之在物之谓理。穷理而复知性,性尽而后知命,命知而后知至。”(80)命自天曰命,我受天命为性,物各得之谓之理,理为物的本质原理、原则。所以说理不可不穷,穷物理以知我之性;性不可不尽,尽性以知天命。天命既知,便可缘理通性,缘性知命,为知的至极。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是由物理——心性——天命不断度越的形而上的安身立命路线,也即物理的生存世界——心性的意义世界——天命的可能世界的终极关切路线。如果说邵雍是《易》学象数图书派,那么,周敦颐便是《易》学义理图书派,他们从《先天图》和《太极图》的阐释中为往圣继绝学,从佛教强势文化中,续中华学说之血脉,承中华学说理性命与安身立命之道统,共同开启了宋明理学之端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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