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供应地区：西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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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海岸

奴隶贸易的兴起立即在黄金海岸造成一连串的大变动。16 世纪下半叶，沿着热带森林地带出现的是若干小邦，它们想利用这种新的商业机会。有些小邦以“大人物”为中心形成。这些“大人物”有足够的权势，视其本身的利害关系今天支持一群欧洲商人，明天又支持另一群欧洲商人。艾克罗森（Akrosan）兄弟便是这种“大人物”，17 世纪中叶他们在菲图（Fetu）有很大的权势。1656 年哥哥死了以后，弟弟（欧洲人称为约翰·克莱森〔John Claessen〕）成为整个几内亚海岸最有权势的人（Daaku，1970：109）。他有一支独木舟作战部队和 2000 名配备滑膛枪的士兵。他在埃尔米纳的尼德兰人与“瑞典公司”之间周旋，可以不接受任何一方的贿赂。他拒绝接受菲图的王位，因为国王在礼仪上不许接触大海，因而会使他不能与欧洲人协商。另一位“大人物”是阿夸姆（Akwamu）的阿科马尼（Akomani）。他因为有大炮，可以任意攻占克里斯蒂安堡的城堡（Christiansborg Castle）。

可是，在这些海岸商人中最著名的一个却是科曼达（Komenda）的约翰尼·凯布斯（Johnny Kabes）。他生于 1640 年左右或 1650 年，死于 1722 年。凯布斯成为英国人与阿善提人之间主要的中间商，而又维持他对英国人与阿善提人的独立。他控制了供应（在非洲与西印度群岛间的大西洋中央航线上）奴隶贩子所需食物的最重要盐池与玉米种植园，为兴建堡垒和商栈提供劳力和原料，并且维持独木舟舰队以供出租。他虽然承认艾古福（Egufo）统治者的统治权，但自己却拥有军队。波科索的阿汉塔人（Ahanta，阿坎人〔Akan〕的分支）约翰尼·康力（Johnny Konny of Pokoso）是与凯布斯同时代的人，也是阿善提人的中间商，尤其是在阿善提人的黄金贸易当中。他反对尼德兰人，而支持“勃兰登堡公司”（Brandenburg Company）。尼德兰人和英国人事实上曾经结盟想摆脱他，但没有成功（Daaku，1970；Henige，1977）。

这些早期的商人维持自己的军队，这成为一个新的政治因素（枪炮）到来的预兆。我们不应过于高估枪炮本身的影响力，因为在热带森林的环境中，早期形式的枪炮往往不是很有效力。只有当这些新武器进入能有效利用它们的人之手以后，这些武器才有了力量。贝宁国在欧洲的武器引进之前便在这个地区成立了。这个森林国家的王朝在 14 世纪早期便已存在，那时候葡萄牙人尚未到来（Bradbury，1964：149；Kea，1971：185—186）。

枪炮的使用和有关技巧，并不完全是由欧洲人引进这个地区的。在森林以北无树木的大平原地带，枪炮与火药的使用按照近东的方式而非欧洲的方式。虽然金属枪炮于 14 世纪早期最初在西欧和斯堪的那维亚被使用，但是到了 14 世纪末，大炮已传到巴尔干半岛并进入奥斯曼土耳其人之手。手枪则在 15 世纪早期开始流传广远，而到了 15 世纪中叶大炮与火绳枪已在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中造成了一场革命。1590 年，由持火绳枪的西裔伊斯兰教徒和葡萄牙与西班牙战俘所组成的摩洛哥军队，摧毁了桑海国。到了 16 世纪末，博诺的统治者，以由的黎波里请来的土耳其教师为教练，训练了一个军团的步兵（Goody，1971：52；Davidson，1966：139）。因而，在与欧洲人接触的时候，在森林地带的北缘人们已经知道枪炮这种东西了。

然而，森林居民大规模拥有火器，却显然改变了政治力量的平衡，并加速促成新政府的形成。葡萄牙人为了保护其堡垒，将枪炮分发给埃尔米纳周围的“友善原住民”。而 1610 年，英国人开始出售枪炮，到了 1660 年，与阿坎族商人间的枪炮贸易十分兴隆。17 世纪中叶以后，由于“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始自由出售武器，这个地区火器的数量急遽增加。1658—1661 年，“东印度公司”在黄金海岸卖出 5531 支滑膛枪和火药。1700 年，尼德兰商人威廉·博斯曼（William Bosman）在埃尔米纳写道：

主要的军事武器是滑膛枪或卡宾枪。这些非洲人很擅长使用这两种枪。我们将它们大量卖给他们，等于是给了他们一把杀我们自己的刀。可是我们也不得不卖给他们，否则他们也很容易由英国人、丹麦人或普鲁士人那儿得到它们。而且即使我们管理者都同意停止出售火器，英国或尼德兰的私商还是会继续卖给他们火器。（quoted in Davidson，1966：217）

到了 1730 年，西非每年进口的枪支已达 18 万之数。1750—1807 年，每年枪支进口的数目在 28.3 万与 39.4 万支之间上下浮动（Inikori，1977；Richards，1980）。在应对武器的大量需求上，燧发枪最为重要。它提高了枪主的军事能力，并为会使用它的政治组织供应了暴力的工具。

贸易和战争的新机会促成了小邦国的出现。如基亚所言（Kea，1971：201），它们都以火器为基础。最早的小邦国之一是奥达河（Oda River）边的登基拉（Denkyira）。登基拉国由埃尔米纳的尼德兰人处购买到火器，终于摆脱其以前的霸主阿丹斯（Adanse），而成为一个独立的邦国。再向东，沿比里姆河（Birim River）的阿夸姆联邦在 1677 年推进到海岸，征服了加蓬的市镇，尤其是大阿克拉地区（Great Accra），并与英国人、尼德兰人和丹麦人建立直接的接触。阿夸姆在欧洲人的协助下，进一步向远处扩张，在西面囊括了阿戈纳（Agona）的芳蒂国（Fante），以及通往维达的所有的东部黄金海岸（1702 年）。可是 1729—1730 年，阿夸姆为北邻的阿基姆人（Akyem）所毁灭。阿基姆人控制了丰富的黄金矿产，组成了一个短命的阿基姆·阿布亚夸国（Akyem Abuakwa）。

这些小群体的动作，却被阿善提人的迅速扩张所打断。在 18 和 19 世纪主宰黄金海岸的阿善提人，一直到 17 世纪末叶才成为一个独立的政体。在 17 世纪最初的几十年里，有些说契维语（Twi）的母系世系群开始迁离阿丹斯区域。到了 17 世纪中叶，其中有一些（尤其是艾古诺〔Ekuono〕和奥约科〔Oyoko〕），或许是通过海岸的火器贸易而取得枪炮，而在政治上有了势力（Wilks，1975：110）。17 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些世系群互相斗争，想要控制旧日塔福（Tafo）的黄金市集周边的夸曼（Kwaman）地区。最初它们受制于登基拉国。登基拉榨取它们的黄金与奴隶，以便在埃尔米纳支付枪炮和其他货物。然而，它们在 1699 年起而反叛，于 1701 年消灭了登基拉的势力，而后取代它与欧洲人交易。

图 7-3　阿善提人的扩张

皇家宝座成为阿善提王权的象征，其权力似乎直接建筑在阿善提统治者由欧洲人取得枪炮和控制贸易的能力之上，也就是建筑在军事与商业职权的中央集权之上。阿善提的黄金宝座也象征司法的主权，以及所有阿善提人与超自然的共同关系。与此同时，在各自的酋长统治下的母系世系群相当自主自治，在军事组织上亦然。而阿善提国主要是世系群的一个复合体，其次才是中央集权的国家。

库马西地区是坐在黄金宝座上的阿善提国王的所在地。这也是一个人口稠密的区域，有一个相当大的城市（1817 年人口为 1.2 万到 1.5 万）以及许许多多的农夫，农夫为酋长及其家人种植食物。这个地区构成了阿善提军队中最强大的军事单位。1817 年，它提供了 6 万名士兵。第二大地区德瓦本（Dwaben）提供了 3.5 万人，其他三个地区各提供了 1.5 万名士兵。然而，只要奴隶贸易兴隆，阿善提国内所有的地域族群就都对阿善提霸权的扩张有兴趣，因为霸权可以使他们进入新的贸易路线和取得奴隶。

阿善提人最初配备了由尼德兰人供应的滑膛枪，之后向四面八方扩张。它占领了西贡贾（Western Gonja，1722—1723 年）、东贡贾（Eastern Gonja，1732—1733 年）、阿克拉（1742 年）、阿基姆·阿布亚夸（1744 年）和曼普鲁西（Mamprussi，1744—1745 年）。19 世纪初年，他们拆散了海岸芳蒂国与英国人的联盟。18 世纪上半叶军事上的节节胜利，反映在当时由黄金海岸输出的大量奴隶上。每次胜利以后，阿善提人便以战俘和纳贡的方式取得奴隶。1751 年，克潘比（Kpembe）的国王承认阿善提的霸权，并且答应每年纳贡 1000 名奴隶。当 1772 年阿善提人掳获达贡巴（Dagomba）的统治者时，他的儿子用 1000 名奴隶把他赎回（Wilks，1975：22）。看起来，只要奴隶贸易兴隆，阿善提国的军事化倾向便不断加强。商人受到政府的控制，不允许发展为一个独立的阶级。

奴隶贸易在 19 世纪的衰退，削弱了军方的影响力，而造成了新的政治联盟。它使商人与较低的阶级联合起来。构成较低阶级的是由北面而来的大部分奴隶、被抵押偿债的阿善提人质和被剥夺地位的官员。这个联盟尤其是为解决军事的征集问题而形成（Wilks，1975：701—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