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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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济民和妻子一搭一唱,默契十足。
霏儿听见周访烟已订亲,一双期盼的眼转为难堪与失望。县太爷和周济民又寒暄了几句,便赶紧带着有点难堪的女儿匆忙离去。
寒梅在听了周夫人的话后,呆了半晌,县太爷一离开,她收回自己的头发,口气变得不太好。
“不给你玩了。”他议亲了,怎么她不晓得呢?
“谁说我在玩,我在捉虱子呢。”
“胡说,我干净得很,哪来的虱子!”她才不呆咧。
“都被我捉完了你才这样说。”周访烟作势拍拍手、拂袍子。
寒梅正要反驳,周夫人却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问道:“寒梅,我们家访烟订亲了,你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要帮你订亲呢?”
寒梅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这是周夫人在开她玩笑,刚巧见寒文和一群老人家走过来,她挣开周夫人的手,奔向寒文。
“阿爹!”
“寒梅?”寒文正和县里的长老谈事情,见本来好说歹说都劝不来的女儿竟然出现在这里,已经十分讶异了,没想到寒梅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摸不着头绪。
只听她劈头就问:“阿爹,你什么时候要帮我订亲?”
“这……什么时候要帮寒梅订亲?得先找得到婆家冉说呀,况且寒梅还小,等个两、三年再说也不迟。
周访烟不忍心见寒悔被戏弄,便道:“娘,寒老爹被你给难倒了。”
周夫人见状,只得走过去帮寒文解围,“寒梅,你爹早就帮你订好亲事啦。”
“真的,是谁?”寒梅拉着寒文的袖子,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教寒文更难回答了。
周夫人继续代答道:“寒梅,你看我们家访烟怎么样?”
寒文和寒梅都转过身去。周访烟正倚在石柱前站着,早已不复见三年前初见时的孩子模样,活脱脱已是个儒雅俊秀的少年郎。
原来不知不觉中,时光已过了三年啊。寒文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他是很满意这个乘龙佳婿啦,不过再怎么满意也要寒梅点头答应才成。
不禁再多看周家三口几眼,他们个个笑脸盈盈,恍惚间,寒文竟觉得这三个人比狐狸还精,好像是来骗他女儿回家当媳妇的。
“怎么样呢?”周夫人柔声问。
寒梅扫了周访烟一眼,道:“就像个哥哥一样啊。”她忽尔转向寒文。“阿爹,你事情都办完了吗?咱们回去吧。”
“啊,好。”寒文对周家人笑了笑。“我们父女先走一步啦。”
看着寒梅和寒文双双离去,周夫人抱愧的对儿子笑了笑,周访烟笑着摇摇头。
“你几时要走?”周济民突然问道。
周访烟抬起头看了暮色的天空一眼。“明早就走,师父在等我呢。”
“嗯,你放心去吧,不必挂念我们。”访烟一心想走药师之路,几年前曾在京城与一名高人结下师徒之缘,但因当时那名高人有事在身,不便带着周访烟,只说待他云游回来,周访烟如果愿意从他学习,可以跟他一块走。
昨日那名高人正好云游至此地,周访烟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决定要跟着师父走。周氏夫妇情知留不住,也只好支持儿子的选择。只是他这一去,不晓得何时才会回来了?
“你可别等寒梅嫁人了才回来啊,媳妇留不住,到时可别怪我们。”周夫人其实是万分不舍儿子离家。
“知道了。”周访烟笑笑地道,目光被夜空中的烟火给吸引。
美丽的烟火,本来是要和寒梅一块看的,可寒梅回去了,他就多看会儿,将她的份也一块看吧!
“把这块湖石搬到假山后面去,”一名年轻的少年顶着烈日,指挥工人造园。
一群工人来来去去,大家都相当忙碌,也都热得汗流浃背,只除了一名白面公子。他边扇凉、边抹汗,身后跟着一个帮他撑伞的仆人。
“寒妹妹,你什么时候才要嫁给我?”
白面公子紧粘在少年的身边,丝毫未见少年脸上嫌恶的神色。
少年移动脚步避开身后的热源,走到另一处帮忙工人帮东西。
“寒妹妹,天这么热,你歇歇吧!”
白面公子又粘上来,一把扇子在少年面前扇呀扇的,可惜少年全然不领他的好意。不喝他双手奉上的茶水,不让他献殷勤的替她握风,不站在他抢过仆人手中的伞替她遮蔽的凉荫下,闪过他,迳自忙碌着。
“寒妹妹……”
少年头痛的停下脚步,瞪了白面公子一眼,出声警告道:“你的舌头再要不听话的叫我一声寒妹妹,干脆就一刀削了。”寒梅边说边作势。
白面公子听话的管好自己的舌头,却仍亦步亦趋的跟在寒梅身后。
寒梅凶恶地瞪他一眼,又道:“还有,你要再跟在我身后,我就拿你不听话的脚去填地基。”
是的,这名装扮像少年的小公子就是寒梅。
原来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了七年——
在半年前,寒梅被苏州第一丝作坊的公子沈扬波给缠上,从此摆脱不了沈扬波的纠缠。
那时寒梅代替寒文到沈家监督造园的工程,被沈扬波一眼看上,原来沈扬波一见寒梅就动心,知道寒梅是女子后,居然从此转性,爱起女人来了,不过他爱的女子只有寒梅一个。
寒梅被缠的烦了,关在家里好一段时间都不出门,谁知沈扬波竟大刺刺地上寒家来,光明正大的提亲,教寒家人不知该不该听寒梅的话,将他赶出去。
毕竟,寒梅年纪实在已不小,等二十岁后再嫁就太老了。
事实上,从寒梅十五岁及算起,便陆续有人上门提亲,只是都被寒梅一一回绝掉,为了避开烦人的亲事,寒梅甚至扔掉衣柜里所有的女装钗饰,从此改穿男装,一直至今。
一般人家的闺女十五、六岁就为人妇、为人母了,年近二十却仍小姑独处的寒梅免不了引起他人的非议。
早在寒梅过了十八岁,上门提亲的人渐渐减少以后,寒家人都开始担心起寒梅会不会真的嫁不出去。
就算从前周家有过提亲的暗示,但七年前周访烟一走,至今未归,寒文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让两家儿女来往的太密切;如果寒梅真的在等周访烟,而周访烟又迟迟不回,那寒梅的青春该由谁来打算呢?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提亲,这个沈扬波模样不坏,家中又富有,最重要的是,他保证会善待寒梅;虽然他稍嫌娘娘腔了点,可是他们家寒梅也不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凑合凑合,也马马虎虎算是相配。
所以沈扬波的提亲并没有被寒家拒绝,而寒文也从此认定了他便是寒家“未过门”的女婿,终有一天,寒梅会嫁给他的。
事实上,寒梅从头到尾都没点头,对她来说,沈场波要作日日梦,是他家的事,与她无关。
她也并非如寒文所以为的在等着什么人,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嫁人。男人可以一辈子不娶也不会引入发议,那么女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人呢?
为了身为女子的事实,连她喜爱的建筑工程也得放弃退让,没法以女子之名、女子之身在外行事。
难道身为女子,天生就得依附在男人身后才能活下去?这太没有道理了。
“寒妹——寒梅…”沈扬波可怜兮兮地跟在她身边,又畏惧说到做到的寒梅会真的把他拿去填地基,只好识相的跟寒梅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走开!”寒梅忍了许久,终于受不了沈扬波像只粘人苍蝇似的跟前跟后,椎开挡路碍眼的“路”,她大步的离开施工的工地。
“寒梅,你等等我呀。”沈扬波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白衣沾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
寒梅更加快脚步,远远地将沈扬波丢在身后。
她抿着嘴跳上泊在河道上的船,船板上打盹的船夫见寒梅跳上船,犹睡眼惺忪,寒梅出声喊道:“快醒来,我要回去!”
船夫的睡意全被怒气腾腾的寒梅吓跑了,他连忙将船驶离岸边,将主人送回吴兴去。
“等等我呀,寒梅!”
沈扬波犹不死心的从后面追来,寒梅烦极,见他要跳上船,随手抢过船夫的竹嵩子,朝沈扬波一扫,将他拐落河道中,才将竹篙丢还给船夫,不管沈扬波狼狈的在水中喊救命。
船夫频频回头看沈扬波在水中挣扎,不禁道:“小娘子,沈少爷他……”
“别担心,他会游水的。”寒梅头也不回地道。祸害遗千年,沈扬波如果这么容易就一命呜呼,她早就这么做了。
寒梅心情不好,船夫也没敢再多说话。
船顺着河道划进城中,突然在桥边停了下来,正望着天空出神的寒梅回神过来问道:“怎么了?”
“有大船要过桥,先让在桥边一下。”船夫继续将小船撑离河心,免得和大船撞在一起。
寒梅答应了声,等着大船过桥,正要过桥的大船上锣鼓喧天,显然这是一艘迎亲的船只。
“是迎亲的大船啊,”船夫站在舢板上笑道。“对了,今天是东村许家的姑娘要嫁到北村王家去的好日子。”在大船经过他们时,船夫说吉祥话祝福这位即将成为新娘的姑娘。“吉祥吉祥。”
“吉样吉祥。”寒梅也跟着船夫祝福新娘。
伴嫁的喜娘笑嘻嘻的从结着花彩的竹篮子里掏出一把喜糖给说吉样话的船夫和寒梅,“大叔吉祥,家里壮丁身强力壮。”
“谢谢,谢谢啊。”船夫笑容满面的收下喜糖,妥妥当当的放进腰间的搭连里,准备带回家让家里的小伙子沾沾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