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卧虎藏龙》与《英雄》角逐奥斯卡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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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李安导演在非常适当的时候，将一部完全中国化的古装电影“卧虎藏龙”送给美国观众，并角逐奥斯卡金像奖。由于天时地利人和，《卧虎藏龙》一片成功了，李安导演如愿以偿，荣获第73届奥斯卡外语片等四项大奖。该片上演后，好评如潮，雅俗共赏，当时的美国女性特别喜欢这套功夫片（美国观众把一切东方古装武侠、拳脚影片都统称为功夫片）。然而，此片亚州各地却卖座平平，特别在大陆票房更惨，仅得一百三十万元，而对一般习惯于暴力动作镜头的香港观众而言，这根本不是一部武侠片，也不够刺激。
李安的作风一向以温柔著称，从不暴力，所以此片可能以意境取胜，只不过以武打片形式表现出来而已，特别是周润发和章子怡在竹林比剑的一场戏，应该是全片的高潮。事实上这部电影，对于中国观众来讲真有点不咸不淡，讲武打不够激烈，论文艺又不够味道，谈情说爱又太过含蓄。当时我就想，是什么原因、什么文化情绪，牵动着奥斯卡金像奖的大牌评判并迷倒大片美国观众呢？
后来偶然看道《纽约时报》周末版，有一篇关于李安的专访。当时那个美国记者在采访他时，陪他一同观看了李安自己最喜欢的旧片录像带，想不到那竟然是李翰祥导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片中演员大唱黄梅调，凌波和乐蒂两位主演在60年代因此片而名声大噪。李安说，他小时候在台湾花莲初看此片时，简直疯迷了，他和许多观众一样不但连看数次，而且每看必哭，甚至是到了放声大哭那种境界，使得那些坐在旁边感动得悄悄流泪的妇女都觉得奇怪。这个大男人是否有什么问题啦？
然而， 事隔三十多年，李安在纽约重看此片的旧录像带时，仍然禁不住泪眼汪汪，他边哭边对记者说:“场景镜头如何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核心感情，一种感动我们的源泉在于整部影片是否从较深的层次上产生效力。你知道，这是一种原始感情，说不出来，也没有任何字眼可以表达出来，这部影片对我的影响正在于此。此后，我一直都想在自己的作品中重新找到它”。
可能这就是李安导演向美国记者表达他为什么拍《卧》片的原因。当然，观众或影评家可以不管作者或导演的意图，去观赏或评论某部影片。起码对于我而言，就绝对无法将这部大唱黄梅调的旧片《梁山伯与祝英台》从头到尾看下去。这不是一个艺术上的高调和低调问题，而是一种文化情绪，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文化和时代背景影响下，所产生的文化情绪就大不相同，观点和角度当然也相差很远。而引起美国观众哄动，票房纪录超过一亿五千万美元的巨片《卧虎藏龙》在王度卢原著小说中的情操，可能更接近于中国古典武侠小说，这和现代的金庸武侠小说不尽相同。而在变成李安的电影后，在导演的意图中，这个核心情操是什么呢？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当然是由周润发演绎的男主角李慕白向观众传递的那种传统社会中被压抑的儿女之情。在中国人的文化情绪中，感受到的可能是一种李慕白和俞秀莲那压抑的、凄美动人而又最终无法结合的爱情。但是，东方人可能想不到的是，美国观众甚至影评人最推崇的反而是章子怡扮演的玉娇龙，她与李慕白的收敛形成鲜明对比，她表现的是叛逆和聪明外露，而李安自己则重视的是李慕白的《卧虎》和卧在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核心感情。恰恰相反的是，美国观众特别是女性观众，更能体会到的却是杨紫琼和章子怡所扮演的有着西方独立女性影子的角色，年轻观众或者更会认同章子怡和张震在大漠中的狂热恋情，非但毫不收敛，而且近乎一种“斯德哥尔摩心理”，被俘者反而对俘虏者生爱。这种大胆的、毫不掩饰的、敢爱敢恨的作风，很能迎合今日美国观众的口味。但是，导演本身对这部电影的核心感情，与不同的文化因素构成的观众群体所产生的核心感情是不尽相同的。但是为了进军奥斯卡，一开始李安就请了在美国音乐界颇具影响力的华人作曲家谭盾作曲，由著名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演奏主旋律，美国观众熟悉的台湾歌手李玟演唱主题曲，这个强大组合的相互衬托和实力，对奥斯卡金像奖的评委们当然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当时由成龙、李连杰主演的现代的枪和拳混合的功夫片，已经到了高峰状态，这些由好莱坞拍摄的现代化功夫片，确实让美国观众从感观上认识了中国的国粹之一—功夫。在这样的形势下，如果有一种新的演绎方式去表现功夫，当然很符合美国的商业文化作风。因此，那时李安送上一部动作优美的、拳脚功夫了得、主题不那么鲜明的，既有含蓄的李慕白、俞秀连，又有热情开放，放荡不羁的章子怡和张震的表演，这样的一部影片，的确可以触动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的核心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