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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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微微一怔,我突然警醒,干什么呢关娜,难不成你想和这男人来一场关于女权的探讨?你当你自己是波伏娃? 赶紧平复语气,还要注意起承转合之间把刻意的痕迹抹平: “当然了,男人喜欢笨一点的异性,也不能不算合情合理。” “哪里,我个人来说,是喜欢聪明人的。” “哦?” “比如,像关小姐你这样?” 如果暗示太过于清楚明白,我知最好的回应就是微笑不语。 不妨让他好好猜一猜,我这算是迎合抑或婉拒。 在离公司不远处下车,我说: “麻烦了,多谢。” “别客气,这样,改天我约你。” 我尽量忽略他这句话里,所有的暧昧不清:“好的,周经理。” 我看车窗升上去,我的身影映在上面,夸张扭曲,不由咧咧嘴。 突然那玻璃停住,接着降下来,有轻快的笑容显现其后: “对了还有,下次见面,不如叫我周明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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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之内,我见了周明宇三四次。 生意谈的少,私事聊的多。 他带我去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期间言行有度、斯文有礼。 但绝不会让你认为,他对你没有兴趣。 在那段时间,我几乎愿意相信,坊间流传关于周少的那恶迹种种,不过是戏剧性的,一个说法。 那是圣诞节将至的一个午后,我又接到他的电话: “你好,我们这里是‘La Vie En Rose’,有位周先生在这里订了位子,但他不知道,关小姐肯不肯赏脸。”周明宇的声音,再装的怎么四平八稳,也有他特别的低悠,从那份拿腔拿调中溢出来。 我镇静地回答:“不好意思,关小姐不在,请于‘哔’一声之后留言。” 然后沉默。 几秒后,周明宇在那一头故作抓狂:“喂,怎么还不‘哔’,你这假冒伪劣的小机器,回头我让关娜换掉你!” 我终于忍不住笑:“我就不‘哔’,我急死你!” 老段子了,不过我还是很乐,不知道周明宇是不是,他配合的那么默契。 那天其实我喝的不多,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城市还是那个城市,流光溢彩的,没有模糊,也没有扭曲。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户外的景色,我产生喝高的反应,有寒战传遍全身,不受控制。 我一喝多就哆嗦,经常赴饭局归来,回家紧抱住棉被,心想谁说酒越喝越暖,真他妈扯淡。 而此刻,面对繁华斑斓而感觉到的冷,反而比寂静黑暗中更甚。 周明宇看我冻的咬牙切齿,便脱下身上的大衣拢过来,我推推: “不要了,你也会冷。” “没关系,停车场不远,咱们跑快点。”他边说边掏出钥匙,握住我的手: “快,娜娜,到车里就暖了。” 我被他扯住,在人来人往中疾奔。 要知道当时我的脚上,是近十厘米的高跟,踩在南方特有的又湿又滑的残雪上,每一步都足以让我崩溃。 可渐渐有不管不顾的兴奋涌上来,于这天寒地冻中,驱散掉彻骨的凉意。 周明宇感觉到了我的步履维艰,回身一把把我整个儿揽进怀里,微微喘息间有白雾从口中逸出来: “还能跑吗?” “没问题。”我回答他,伸手拽下高跟鞋,拎在手中。 “嗨,嗨,别胡闹,你想冻死自己?” “走吧,走吧。”我有些忘形的眩晕,笑,在他臂弯里,随着他踉跄奔跑。
靠在副驾驶上,我身上仍裹着周明宇的大衣,身前还里有徐徐的空调暖风吹来。 周明宇转脸看我一眼:“喂,别睡着了啊。” 我虽合着眼睛,意识却非常清明,立刻回答:“怎么会。” 睁眼的瞬间,正有花海从车边掠过,我来了兴致,说: “周明宇,你能不能停下,送我束花?” 车内似乎突然安静下来,静到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几乎可闻。 “前面有家珠宝店,我送你条手链吧。”隔了几秒,周明宇回答道。 我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做答,略略惊诧下才想到,他送过我的礼物,也遍布浪漫或奢华,却从未见过一朵花。 “算了。”我轻声说。 他没做声,似乎专心开车,窗外流过的灯光在他面容上不断明灭。 “娜娜,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从不送别人花,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这个视为我个人的怪癖,随便你。” “我明白。”我云淡风轻地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其实对花没兴趣。” 看他的侧脸,他是微笑了:“我明白你明白,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我懒懒的扯扯嘴角,我好象真的困了。 这时候有《绿袖子》的音乐响起来,我摸出手机: “喂……姑姑……下午?啊,不好意思,我下午调成震动了……你们帮我订了生日蛋糕……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明天去吃,好不好……好,表哥他们都回来了……明天见,再见……哎,周明宇,你干吗停车?” 这辆车靠路边慢慢停下,周明宇转向我,臂肘支在方向盘上:“今天你生日?” “啊。” 他用手扶额,表情苦恼:“那怎么办?我竟然没满足寿星的要求,真是罪过。说吧,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什么都可以要?” “当然。”他眼神清亮,促狭的笑容爬上嘴角:“包括我。” 我看着这青年,心中有异样的冲动,突然铺天盖地: “那么,就陪我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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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陪我一会儿吧。” “嗯?”周明宇显然有些诧异:“在这?” “是啊,陪我聊会儿天,行不行?” “哦……聊天。没问题。” 我瞪他一眼:“那你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喂,周明宇,我可听说过你不少香艳的桥段呢。”我凝视着他,狡猾地笑。 “你信不信呢?” “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科学精神。其实娜娜,我也听说过你很多光荣事迹,要不要听一听。” “有水没有,我得洗洗耳朵,然后恭听。” “说————————————”他拉长语调,目光扫过来:“紧张不?” “紧张,我都冒汗了。” “那我不说了,得保持这效果。” “你试试看。”我挑起眉毛。 他佯装惊恐:“你们公司员工守则教你这样威胁客户的?” 我得意洋洋:“这不是守则,这是混久了,潜移默化的规则,非常人用非常手段。” “好好好,你说的对,我就只好被你潜规则了。”他这话说的相当无辜。 我想想不对,又被他占了口头便宜。我怎么尽设套让自己钻呢? 气的没办法,好在周明宇没有乘胜追击:“算了,别的不说,我最起码知道你是被宠爱的女孩,生日时连姑姑都会订好蛋糕恭候光临。” 我迟疑几秒:“那是因为,我父母做不到。” 周明宇怔了怔,可能是下意识地接着问一句:“为什么?” “他们很早就离开了我。” “……对不起。” “没事,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 “你的成长,是不是很艰辛?” 我摇头:“也不算,我从八九岁起住我姑姑家,他们家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每一个细节,几乎都为我考虑周到。甚至晚上,一家人都会陪我看花仙子。” “其实姑姑喜欢看生活剧,姑父喜欢看足球,表哥呢,自然喜欢那些男孩的东西,可是家里惟一一台电视,让给了我。” “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过没有一个人问问我,是不是我那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我就一定喜欢。” “他们帮我调好台,兴致勃勃叫我来看,我就只能装做兴趣盎然。从头看到尾,其实看的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如果现在问我对那部动画的印象,我告诉你,我记得的,只有那首欢快的片尾曲,因为它一响起就意味着,我可以把电视让给他们,让他们一家打打闹闹的抢遥控器,然后我去洗洗睡。” “我是不是很不地道?他们的善意竟然让我累,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才稍稍感觉放松。” 我第一次看见周明宇的神情里,完全褪去懒散或笑意,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有近乎疼痛的情绪:“不会,我明白。” “你明白?你怎么会明白。长大后,看过一部电视剧,剧情很无聊,但女主角的一句话曾让我印象深刻。她说,我从来不撒娇,被拒绝了怎么办?说的真好,是呵,我也从来不撒娇,我不敢。姑姑他们,明明对我很好,可不是我的,终究我不敢去要。” 我的话语,渐渐微弱下去,说什么呢,荒唐琐碎,说的我自己都觉得无聊。 可周明宇的胳膊,在这时温柔地扶上我的肩头。 “娜娜,娜娜,去我那里,好不好?” 他低柔的声音在我耳边,本身已恍若一场温暖的缠绵。 “累吗?去洗个澡吧。”在他一个人住的公寓,周明宇对我说。 我还在原地发愣,他已帮我脱下外衣。 “在等什么,要我和你一起?”他随手把衣服搭在玄关的衣架上,接着回身对我微笑。 “不是,这个,我,什么都没带。” “没问题,你的衣服我留意了,你穿7号是吧?明天我让人送过来。”他走近,注视着我的眼睛: “当然娜娜,我尊重你的意思,如果你想走,我马上就送你走。” “我,我先去洗把脸。” 躲进卫生间里,我拧开水龙头,把冷水撩到脸上,接着抬头,看着宽大的镜中那个因为微醺而迷离的女人,凑近她: “喂,要不要呢?” “会不会太轻浮?” “可是,他很好,不是吗?” “乖,走出去,回家去。” 我嘿嘿地对自己傻笑,额头抵到镜子那冰冷的平面上。 逐渐的,有细小的水珠沿着镜面滑下去,这缘于我喃喃低语中氤氲的温热气息: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想试试。关娜,你都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