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受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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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在会上的发言中,我还了解了一点情况。1955年那次会议开始追查一封匿名信,为此还动用过公安力量,公安部把作协很多人的笔迹都对过了。这是在会议上有人讲的。
这个党员会是有代表性的,大概有六七十人参加,就在现在的王府井大街商务印书馆开的,那时是文联新盖的机关办公楼。开了三天会,只有一个人是义愤填膺,要保护党、保护周扬,他是最后一个发言的。
本来我们都很乐观,以为很快就要给丁玲甄别,重新做结论了,那些整丁玲整错了的人也要做检讨了,我们就等待消息吧。那些天家里也很热闹,祖林在苏联留学,放暑假,回国来探亲,和李纳的妹妹李灵源确定了恋爱关系,李灵源刚从北京艺术学院毕业,她是学习声乐的,正要去莫斯科参加第六届世界民主青年联欢节,她和祖林两个人感情很好,丁玲也都很满意。智利的著名诗人聂鲁达来华访问,丁玲以中国作协副主席的身份请他吃饭。艾青还邀我们一家人,还有朱丹、李纳他们一起,在北京饭店吃了顿饭,好像是吃的谭家菜,很有名的。总之,大家的心情开始好起来,关系又恢复到过去那个样子,朋友们不用躲着丁玲,敢和我们来往了。丁玲还到中南海紫光阁参加过一次会,见到了周总理。
可是6月份这个会开完了,就没有消息了。会议就说是暂时休会了。这时候,反右派斗争就开始了,那时我们还没有想到反右派会反到我们头上,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自己会是反党的右派分子。但是7月25日,下午两点钟,中国作协党组重新处理“丁、陈反党小集团”问题的扩大会议,在休会40多天之后重新开会,在文联礼堂复会,这一次,就改变为批判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的扩大会议。会议的规模比6月份那一次大得多,非党人士也来参加了。会议还是由邵荃麟主持,一开始就宣布中宣部关于丁玲历史问题的结论送到中组部,中组部退回来了,不同意这个历史问题的结论。接着周扬讲话,他说,丁玲在历史上有三次反党。第一次是在南京,第二次是在延安写《三八节有感》,第三次就是现在,搞“丁陈反党集团”。调子定下来了。他这个讲话我记得清清楚楚。接着,就按照周扬定下的这个调子批判,斗争,会议的气氛很厉害,很激烈,比1955年那次要厉害得多,有一些人喊口号:“打倒反党分子丁玲。”1955年那次会议我没有参加,这次会议让我参加了,我也成了批判对象,要我在大会上揭发丁玲,交代问题。
揭发批判的所谓“罪行”,一种是莫须有,凭空捏造,一种是上纲上线,牵强附会。发言的人,有的是出于无奈,有的是听党的话,为了当一个好党员,也有的人,不知怀着一种什么目的,瞪着眼睛说瞎话,让我很难理解。我印象很深的,有一个同志,过去参加过西战团的,也是老同志、老熟人了,他在批判发言中,忽然讲了这样一件事,说当年西战团在西安的时候,西安的国民党顽固派压制取缔各个进步群众团体,像学生组织什么的,但是惟独西战团却可以在那里公开活动,他的言外之意,好像西战团跟国民党有什么私下勾结、秘密交易。我听了,真是非常气愤,他当年也在西战团,当时的情况不会不知道,国民党顽固派千方百计要赶我们走,我们是遵照毛主席“磨而不裂”的指示,通过当时的中共陕西省委和宣侠父等同志的支持帮助,做了很大的努力,才站住脚跟,并且成功地举行了三次公演,打开了局面。我们采取的策略,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我很难理解他讲这个话,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什么动机?
这个会议一直开到9月中旬,总共开了二十几次,大概是27次,最后在首都剧场召开总结大会,全国各省、市委宣传部的部长,各地作协分会的负责人,还有许多著名的作家、艺术家,把会场都坐满了。就是在那个总结大会上,周扬做了一个非常有名的报告,就是那篇《文艺战线上的一场大辩论》,后来还发表在《人民日报》上。
接下来,就是等候组织的处理了。我们有精神准备,不管到哪里去都不害怕,都不亏心,只要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