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多事之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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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离没胆子,也没能力留下我。
同样,我没理由,也不可能留下。
我的嘴角含着一丝恍惚微笑,心里泛滥漫无边际的苦涩。转过检票口悄悄回头,和索离、刘湘琴遥遥对望一眼,不知为何,我冥冥之中感觉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再见到他们。
再没有见面的一天。晔晔治好治不好,想必我都不会再回来了。
收拾好心情拼命挤上火车,安顿好行李箱抱着装着书的口袋,怎么都睡不着。心中所能希望的就是火车再快些,或者是晔晔病情发展再慢些,再等等我,等等我……
回到家咣当当推开门,湿闷的气息迎面扑来空无一人。
母亲并未在家等我。
找个邻居问一声,又直奔县城医院。北京此时还是春意盎然,家里已经像似过了初夏,坐车颠簸到县城热得汗湿透了衣裳,在县城医院上下打听一圈,才找到病房看见苍白脸色晔晔和母亲。
晔晔鼻孔插着氧气管,浑身上下也插了许多不知做什么用的管子,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感触。
我拽着母亲的手悄悄走到走廊,虽然有些不敢面对但还是要问:"妈,医生说没说,晔晔,还能支持多久?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
母亲一个月不见苍老许多,哑哑的声音听上去疲惫不堪:"医生说让晔晔转院,去大医院治疗做手术,越快越好,说是全算上差不多要十万块。"
我们家只有一亩半田,年收入少到可怜。母亲在镇上的加工厂领手工在家里做,我和晔晔在学习闲暇时也做过缠花剪纸的活儿,每个一元到几角不等。
十万块,几乎等于母亲一生收入,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咋舌数字。
随着母亲的话心开始发沉,几近沉入深渊谷中,只觉得无底无头看不到结果。
我咬牙再问:"大姆妈能借给我们一些吗?"
"他们是姓宁的,又不姓洪,我跟那个混蛋闹成这样,他们哪能再管我们家的事呢。"母亲哭音更重。
我靠在医院冰凉的墙壁上,腿已经失去支撑身体的全部力量。刚刚透出衣裳的汗被墙壁冰住沾回后背,惹得浑身不住的阴冷发颤。
"我去找他们家借。"我猛的抬头,准备去大爹家试试。
"没用的,你爸都不管晔晔,你大爹怎么会管?"母亲抓住我的手腕,虽然嘴上说不可能,但她还是被我激起一丝希望。
没错,自己家孩子都不爱了,指望谁来篡权博爱?
母亲悲哀的说:"我跟村书记说了,把我们家田抵押给大队借点钱,可只能支出来一万,根本不够……我还去找了你舅舅,虽然你外公过世了,…….他说,能帮着凑五千……还有加工厂的人说,能给我先支一千工钱……"越往后说,声音越低,说到邻居家给拿了二百块钱给母亲当晔晔饭费的时候,她竟然捧住脸呜呜痛哭起来。
太阳在我的脸庞上渐渐西行,一寸寸减少,一寸寸冰凉。
零零碎碎全算上,母亲三天才凑足了两万一千四百快。
还差八万。
八万,就算我已经毕业工作,每月月薪两千,不吃不喝也要四十个月,整整三年零四个月才能赚到。
"我命为什么这么苦,嫁个混蛋男人,儿子还得重病,上天不开眼……"母亲一边哭泣一边诉说,虚软的身子来回打晃站都站不住,惹得来回过往的人频频回首。
这里是医院,哭泣并不值钱。
多少人漠然走进来,哭泣着走出去,又有多少人哭泣着走进来,漠然的走出去。
没人理睬。
我拍拍母亲的后背,发现不知何时母亲嶙峋的脊背已经弯下很难再直立,眼睛有些发酸。
她孱弱的身子再挑不起重担,如果还要面对什么只能由我来当。
我先安顿好她,只说出去想办法,先从母亲的哀哀哭泣中逃了出来。
哭泣是权力,奉献是义务,我只有义务,没有权力。
所有的悲伤只能归结到我的心底,所有的软弱同样隐藏在那个饱受风雨的地方。眼下我只能先挺直脊梁,面对所有的重压,挺过全部难关。
回到镇上下意识去敲父亲的门,我曾经对晔晔说,一辈子都不会登父亲的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食言,第一个先求到他的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