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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中元有着敏锐的嗅觉和丰富的刑事侦查经验,可涉及到法医专业领域内的问题,很多还是要像周然来请教的。就拿眼前的尸体来说,若非周然提出了牛筋收缩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恐怕他还要纠结凶手到底是如何完成犯罪的。如此一来,势必会对后续侦查造成延误,警方将再度陷入被动。这对于本就扑朔迷离的案情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长时间的接触和了解后,周然完全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可,而这也让她更加自信起来:“白队,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凡有接触,必留痕迹。换言之不管幕后真凶多么奸猾狡诈,都不可能在杀人之后做到全身而退对不对?”
“道理是这个道理,实操的过程中还是会有很多问题出现。”点头之后,白中元又表达了忧虑,“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疑情高悬无法结案的原因,因为就算有些时候找到了线索,也不敢保证百分百能发挥效用。”
“这点我不反对。”有些悬案,周然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显然此时她没有这样的担忧,指着那块墓碑说道,“丁亮大小便失禁发生在墓碑前面,证明那个时候正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倘若抢救及时完全能够活下来。”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牛筋正在收紧?”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尸体征象告诉我,事实就是如此。”
“你直说吧,凶手到底怎么做到的?”
“白队,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从你解开杠杆的谜题之后,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段就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
“你的意思还是杠杆?”白中元皱眉思索,少许仍旧费解,“利用杠杆或者长棍将绳子打结并朝着两个方向拉动确实可以将丁亮杀害,可是之前你说过,嵌入绳套的索沟中受力均匀,不符合人力直接介入的逻辑啊?”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周然第一次感觉到了白中元的笨,“不满足直接介入,但满足间接介入啊。”
“我现在满脑子浆糊,不猜了。”白中元不想再浪费脑细胞,尤其是思维进入了死胡同,根本转不过那个弯儿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周然蹲了下来,手电光照相了丁亮脖颈处的索沟。
“毛细血管破例造成的出血点,没什么奇怪的啊?”
“再仔细看看。”
被提醒后,白中元又凑近了些,这次终于是到了些异常的东西:“牛筋套嵌入索沟,附近皮肤隐约可见起皮的干裂状,是这样吗?”
“完全正确。”周然点头,继续引导着,“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与案发现场的环境不相符。”白中元环指四周,“这里的地势相对较低,青松翠柏较为密集,再加上下了两场大雪,环境十分潮润,空气中的湿度比较大,正常逻辑下丁亮的皮肤不会发生干裂现象才对。”
“没错。”看到白中元思维变得清晰,说话恢复条理,周然做了最后一次提示,“这样的环境下,牛筋不可能发生收缩,结合尸体索沟出的干裂征象,犯罪嫌疑人所采用的手段也就呼之欲出了。”
“吹风机。”白中元稍作沉思,吐出了三个字。
“你看,谜题解开了。”轻笑一声,周然拉起了口罩,“尸体上的线索暂时就这么多,具体要等回去再说。”
“你忙着,我去别处看看。”
……
远离周然十几米后,白中元站到了一处较高的地点,俯瞰着墓碑方圆十米的范围,打算在脑海中构建投影,以求拼凑出完整的逻辑链条。这种方法他不常用,只有在线索有限的情况下才会进行尝试。
犯罪过程还原:
铁质的墓碑早已经放置到了这里,风吹雨打的挺立,就是为了夺走丁亮的性命以及营造出密室杀人的假象。
被静脉注射过后,丁亮陷入了全麻的状态,在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他只能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牛筋打结套在丁亮的脖子上面后,凶手又在他的身上做了承重的绳套,确保能够套在杠杆上发挥作用。
丁亮被拖到墓碑前面五米后,犯罪嫌疑人将他摆弄成了跪坐的姿势,随后绕到墓碑后面的十米处,借助墓碑将长达十五米之多的杠杆推了过去。确保两头平衡后,嫌疑人又返回到了丁亮身边,将绳套固定在了杠杆上。
再次返回之后,利用墓碑作为支点,凶手很轻易的将丁亮撬动了起来,随后拖动杠杆将其置放到了墓碑的前面。有事先设定好的双股绳发挥作用,很容易便将丁亮身上的绳套拆解了下来,而后撤回了杠杆。
这其中有两点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的,一个是支点必须坚硬,所以犯罪嫌疑人采用了铁质的实心墓碑。另一个是绳套解开以及杠杆撤回的时候,丁亮不能倒在地上,这应该就是丁亮双腿冻伤的原因。
静脉全麻只能保证丁亮不会反抗,却不能避免无意识的身体瘫软,而如果肢体变得僵硬、关节很难再活动之后,姿势也就会变得更为稳固。就像丁亮跪坐在地上一样,只要两条腿打开的角度足够,在身体重心下沉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满足凶手的布局条件。至于死亡之后,尸僵的出现会起到进一步巩固的作用。
犯罪进行到这里,才刚刚完成了一半儿,因为丁亮还存在着生命特征,接下来要做的是结束他的生命。因为存在弹性,所以被水浸润过的牛皮筋被拉长了,想要使之收缩,那就必须想方设法蒸发掉其中的水分。
天寒地冻,自然风干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短时间之内,就必须借用外力,于是充电式的吹风机便成了首要之选。将吹风机至于杠杆的前端,打开送到丁亮的脖颈处,热风强劲的吹拂之下,牛筋自然而然便开始了收缩。当呼吸越发的困难时,丁亮的身体有了本能反应,从而有了大小便失禁的现象产生。
单纯从犯罪手段来说,这的确很高明,可正所谓凡事都有利弊,凶手在营造出所谓密室杀人的假象同时,也留下了破绽。因为线索、口供甚至是作案时间都能造假,唯独有一样不行,尸体不会撒谎。
索沟出的干裂征象很轻微,依然逃不过法医的眼睛。
在将丁亮杀害以后,犯罪嫌疑人又借用杠杆将装有贡品的盘在置放到了墓碑的前面,很可能是悬空运送不稳的缘故,从而造成了盘子中贡品呈现出了倾斜状,少了几分精心摆放的平衡和均匀。
最后,凶手在丁亮的照片上涂抹上了浆糊或是胶水,伸到墓碑前面将其按了上去,造成了眼前看到的景象。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掠过之后,白中元舒展了紧皱的眉头,上述的一切逻辑通顺,就算某些细节有着出入,整体差别也不会太大。犯罪过程被解开之后,有些疑点也紧随而至,且很难于短时间内剖析清楚。
(1)犯罪嫌疑人是怎么把丁亮弄到西山墓地的,毕竟盯防人员说的很清楚,丁亮是自己从后窗离开宿舍的。
(2)从案件征象上来看,沈海涛、何正以及丁亮都是被同一人嫌疑人杀害的,那为什么沈海涛的脖子上面插着一把刀,另外两个人身上没有?为什么沈海涛背着一个十字架,另外两个人也没有?还有,就连死亡方式也存在着不同,沈海涛是被切断了动脉,而后两人则都是机械性窒息,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不是一个人在犯罪?
(3)沈海涛是死于宿舍,何正死于冷藏车,丁亮死于西山墓地。虽说地点不同,其中却存在着一个同性征象――密室杀人。
然而就是这最为相似的一点,其中也是有偏差可循的。
真正的密室杀人,通常都是营造出密闭或是诡异的环境,制造不可能犯罪或是受害人自杀的假象,力求不留下丁点儿的蛛丝马迹,当然这是对嫌疑人而言,凶器做不得数。但反观这三起案件,沈海涛的死亡中他人介入的痕迹明显,完全不同于丁亮与何正的遇害。而且就算是密室杀人,沈海涛的死亡现场也只能算是反向的,又有差别。
(4)丁亮也好,何正也罢,这两人死亡之前行为都存在主动性,一个约了人去仓库那里见面,另一个则是主动避开警方的视线离开了宿舍。只有沈海涛是在宿舍被害的,这又要怎么来解释呢?
(5)走访排查结果表明,丁亮与何正并没有跟楚六指进行直接的来往,间接性的也还有待进一步的证实。只有沈海涛生前和崔伟关系极为的紧密,而种种迹象表明,崔伟始终和楚六指有着来往。
这一点,是不是又证明了案件性质的不同呢?
(6)法医给出了确切的结论,沈海涛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何正与丁亮都是在晚上九点钟左右,这是否又说明了问题呢?
综上所述,肉联厂的案子貌似并不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是有着更多的隐情,嫌疑人绝非一个,有着两个或者更多。
想到这里的时候,白中元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他现在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究竟是谁有如此本事,将三起命案衔接的如此严丝合缝,甚至于想到了也很难将破绽或是可疑点摆列到明面上来。
这就像是写小说,原作者完结之后,有人进行了续写,但几乎所有看过的人都没有察觉到换了人。好不容易有心细的读者窥见了可疑细节,偏偏又没法做出举证,因为主线、伏笔、节奏和剧情都无可挑剔。
搁置到这三起案件中,相同的征象有双腿冻伤,均为肉联厂的人,都跟三足洗碎片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也都与153这组数字产生了交集。存在着这么多的共同可疑点,不做病案侦查才是不合理的。
可是,真相真的会是这样吗?
……
任何的问题,只在脑海了拆解分析都是没用的,关键要怎么把线索和证据挖出来,白中元必须尽快解开心中的疑问。
方言的命令已经下达,很快远处便传来了警笛的声音,当大队人马赶到后,白中元打算去附近转一转。
“外勤这块有老谢在呢,你就别跟着掺和了。”方言现在的压力很大,“你把精力放到案情上,尝试找个突破口出来。”
“我就是要去找突破口。”
“去哪儿找?”
“那边的墓园。”白中元朝着北方指了指,“你应该记得吧,何正生前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号码是属于一名守墓人的。”
“记得倒是记得,不过我觉得没什么意义。”方言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