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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怪自己太大意了。
在末世中拼杀五年,异能和心智等各方面已经趋于成熟。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见血就害怕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二十五岁,体格健壮,冷眼看世界的末世幸存者。
能在噩梦一样的末世中生存五年的人,他的三观多多少少已经受到影响。
所以被临时队友坑了一把之后,林远并不痛恨,他只是觉得自己太大意。可能是因为本身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又或许是厌倦了这个一点都不美好的末世。
在众目睽睽之后,人们只看到新郎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都以为他会摔倒,但是很奇怪很不可思议,他竟然重新站稳了。
喜婆牵着一条红绫,塞进新郎官的手里,“来来来,该拜堂了!”
林远完全是下意识地撮紧那条红绫,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他死了还能睁眼,为什么身边会突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这些都不知道。
“一拜天地!”喜婆看见新郎官发愣,连忙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拜啊!快点!”
林远呆呆地拜下去,就这么一弯腰的瞬间,另一个人的记忆汹涌而来。要不是林远心智坚定,他还以为自己被另一个人格侵占了。
那家伙也叫林远,不但同名同姓,连生辰八字都一样。所幸除了这几样,其他全部不同。比如说生长环境,家庭背景,从小到大的经历。
林远才稍微梳理了一下,就把自己囧哭了。
他现在是新郎官,他一下子娶了三个男人做媳妇。
你没看错,就是三个。
右手边两个,左手边一个。右手第一个是他的正室,据记忆是某贵族世家的庶子,他和正室站在前头一点点。稍后的两个是侧室,记忆中对他们居然没有什么印象。
足见这年头,嫁人的一方地位低下,要不也不会一下娶三个。
不过林远也没有资格去说别人,他‘自己’在林府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得力的管事高,呵呵。
思想开了一个小差,喜婆一口气把词儿唱完,最后一句是送入洞房。
林远囧里个囧,但表面上滴水不漏,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人们只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林家大少爷。
他可能不满意婚事,但也不敢吱声。
先前因为是庶长子,正室把他当成眼中钉,十年如一日地敌视。使得这个林家大少爷性格懦弱,胆小如鼠。他整天活得惶惶不安,因为他觉得正室会突然弄死他。
这不,结婚当天可能真的被下了料,恰好被林远趁虚而入。
旁人此刻看见的这位,是气质和神情大不同的林远。虽也有人疑惑,但是林远的事情没人想管。他们都巴不得和林远拉开点距离,免得被殃及池鱼。
就这样,林远几个被急急忙忙赶进洞房。
下人们都是有眼色的,谁是要认真伺候的主子,谁是可以怠慢的主子,他们心里有杆秤呢。
林远左手边那位侧室,就是被推推搡搡,在过门槛的时候险些摔倒。
谁也没注意去扶他,一个庶子的侧室而已,说不定是当家那位专门给的下马威。
一条有力的手臂伸出来,把那个眼看就要出丑的侧室扶起来。
小奴们在心里可惜,竟然没摔倒,真是浪费了。结果下一秒,却看见他们平时胆怯老实的大少爷,用眼神警告他们!
一个来自林远的警告,小奴们当然不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今天的大少爷很令人害怕。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火星子,又有冰渣子,好像要把你冻起来,再用火烧死你。
这使得小奴们胆怯了一下。
“小心点。”林远放开手,让那位自己站好。
但是很遗憾,那个人本来就是身体弱。虽然他很倔强,不想挨着别人走,可惜他没那个力气。刚才拜堂成亲等一系列的折腾,已经把他的力气折腾完了。
他小爹为了不让他在喜堂上晕倒,早上给他灌了两碗参汤。可是又有什么用,这样的病体根本不应该嫁人。其实家里只是想摆脱一个常年吃药的药罐子,虽然他家并不缺钱。
林远手疾眼快,把那个人捞回身边来。反正离屋里也不远了,林远干脆一只手把人固定在身上。
那个人病歪歪地挂在林远的臂弯里,身体轻得像气球。
林远颠了颠手中的重量,确实没几两肉,跟末世那些饿瘦的青春期小子一样。
进了屋里,喜婆让正室坐在床中央。两个侧室没有资格坐床上,他们坐在床两侧的绣墩上。
林远没有心思去听喜婆说什么鬼东西,他站在一旁想自己的事情。偶尔会注意一下那个病弱的小子,他露在外面的两只手又长又细,而且苍白无力。
这是身体有病的表现。
为什么林远这么关注有病的人,很简单,因为他是末世有名的医生。但是末世之前,他从未接触过医学类的东西。
林远之所以会成为末世名医,是因为他有个药草芥子空间。从末世开始就有了,和水火异能一起激发。
经过五年的摸索,他对草药了若指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因为如此,末世中拉拢他的组织很多。他有考虑加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因为他喜欢自由。
自由有利有弊,利就是自由自在,弊就是遇到某些困难,一个人解决比较吃力。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因为那些已经过去了。
林远不耐烦地瞅瞅那个脂粉味特浓的中年女人,还好她终于有结束唠叨的迹象。
喜婆对新郎官的态度也一样不爽,她就没见过这么木头的新郎官,她道:“好了,我等先退下。一会儿还请新郎官出来敬酒。”
她走了之后,屋里的五个小奴里,有两个巴不得赶紧走,林远记得那是林府的。只有三个回头踌躇了一下,不过也还是走了。这三个可能是男媳妇们的陪嫁小奴。
林远不做多理会,等那些人走出这间房,他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他的灵魂突然和这具身体融合,其实精神负担很重。他一声不吭,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忍耐。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舒服,其实他一点都不舒服。
喉咙冒烟,头昏脑胀,脚步虚浮……
太多了。
林远从自己空间里找出一瓶补气丸,此丸犹如大蓝,吃一粒满半条,吃两粒神清气爽。佐以花蜜调制的琼浆,红蓝一起补充。
眼神瞟了一下那位病歪歪的男媳妇,眼看着他连绣墩都坐不稳了。林远拿出桌上一个杯子,倒出八分满花蜜。
白少涵天生有心疾,自小爹肚子里出来,他的身体从来没好过。他今年十九岁了,平常人家的小哥在十六七上就嫁人,只有他嫁不出去。
可是白少涵从来就没想过嫁人,他希望在家里过一辈子,可惜他父亲和家里的当家主母不肯。他们随便找了一个人,就把他打发了。
离开那个有小爹照顾的家,要跟着一个懦弱受欺的丈夫过日子,白少涵觉得命运堪忧。
瞧,一进门就这么辛苦,他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唇边突然被塞了一个茶杯过来。白少涵闻到扑鼻的芳香,令从昨夜起就没有进食的他分外饥饿。
一道低沉的声音说道:“喝了。”
白少涵在那个不算温柔的动作下,喝下那杯甘甜的花蜜。这杯花蜜犹如旱草逢甘露,滋润了白少涵的身体各处。他觉得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但是这还没完,很快,唇边又塞过来一个蜜丸。
还是那道声音:“张嘴。”
白少涵呆呆傻傻地照做,张开嘴唇把蜜丸咬进嘴里。作为一个长年吃药的药罐子,他闻到了药味儿,但是却不太浓。除了药味儿之外,好闻的清香更多,而且不苦,是甘甜的。
其实林远做的其他药并不甜,相反还苦得逆天。但是他本人怕苦啊,这是他特意做给自己消耗的药品。
“不要整颗吞,慢慢嚼。”林远漫不经心地拉了个墩子,在他附近坐下来,一边转着脑子,一边说道。
白少涵盖着头盖,他看不到林远,但是可以看到林远的脚面。他知道林远就坐在身边,呆愣了一下,他按照吩咐慢慢地嚼着蜜丸子。
等丸子下肚的时候,他尝试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就如同大病之人,突然去运动了一番,出了一身汗的那种感觉。
“你们……”
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小奴突然闯进门,他大声说道:“公子快走!官差来林家抓人啦!林家要下狱啦!”
坐在绣墩上的林远,嚯地一下站起来。凭着林远灵敏的五官,他不但听到了外面的混乱,还感觉到了危险。
“怎么回事?”
“官差!是官差!林家要完了!”
林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走,但是屋里还留着三个。他回头看看,那三人坐着一动不动,居然想叹气。这年头的男媳妇,忒可怜的。
官差要抓的是林家人,这三人刚刚嫁进来,那是实打实的林家人。
林远撇了撇嘴,秉着大家都是躺枪者的一点同情心,立刻对他们说:“外面已经乱了,你们不想被抓就跟着我走。我会带你们平安离开。”
他八级异能者的名头不是白当的,其实救下整个林府都ok,但是林府关他鸟事。
没想到林远会说出这句话。
首先是他的正君万雪楼掀掉自己头盖,动作中有种满不在乎的爽利。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林远,又看看其余的两位,说道:“那就走吧。”
看见他健康红润的气色,林远还算满意,总算有一个不那么娇弱的。
剩下两个却没敢掀自己的头盖。
沈冬卿出身规矩严谨的书香门第,他骨子里虽然叛逆,但是还比不上万雪楼那狂放贵公子的作风。
正踌躇着,沈冬卿就觉得天旋地转,原来他被林远背起来了。
“抓好我,别掉下去了,掉了我不会回头捡你的。”林远说道。
沈冬卿咬牙,一把抱住林远的肩膀,两条长腿用力夹住林远的腰身,抱得紧紧地。这时候林远再次伸手,把白少涵捞在前面。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林远空出最后一只手,伸给万雪楼。
万雪楼看他脸不红气不喘,那副彪悍的爷们模样实在是太爷们了。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就信任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相信他确实可以带他们平安离开。
俩人的手一旦交握,林远立刻带着他们冲出房间。
作为一个在末世把逃跑当日常任务耍的男人,他的速度无疑很快。包括闪躲技能,放暗箭技能,寻找最佳路线技能,通通都是满值的。
万雪楼是个典型的贵族子弟,尽管是个不太受宠的庶子,但是他仍然过得很潇洒。贵族子弟该有的待遇他都有,不会有人以各种规矩束缚他。
平时出门跑马打猎,上街溜达看戏聚会一个不少,养成了他比较健康结实的体格,和狂放不羁的个性。
这使他勉强能跟上林远的速度,要是跟不上的时候,林远会稍微帮他一下下。
在乱成一团的林府,这一堆红彤彤的影子十分醒目。他们就像一座移动的大礼包,很快就被官差发现了。
“他们想跑!快追!”
林远瞥了他们一眼,按照记忆,去找花园里的角门。
他们一刻不停地跑,看见了门也不曾停下来。当万雪楼以为他们会撞在门上的时候,却发现那扇门竟然一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门外多是官兵,自然被突然毁掉的门扇惊了一下。而后,他们发现来人是四个身穿吉服的新人,这显然是林家家眷。
“快站住!束手就擒!”回神过来,官兵举着□□喝道。
林远退后一步,抬手一扬。没人看清楚他是怎么使用暗器的,只知道那些官兵倒了一层又一层……
这赫然是个隐藏于闹市中的武林高手,官兵们有些忌惮他,于是不敢上前。但是碍于公务在身,又不敢不拦。
官兵倒下了。
林远再度牵起万雪楼的手,咻地一下逃个没影。
他们自然是顺利逃出林府了,但是前路漫漫,后有追兵,事情还没完。
“现在该怎么办?”万雪楼喘着气问道,他看着林远的侧脸,发现那个男人正在东张西望。
“走这边!”林远是在寻找马车,但是这边是住宅区,并没有发现马车。
围绕在附近的官兵多得是,前后包抄。
雪特!林远骂了一声狗屎,拉着万雪楼的手,拐着巷子跑。
这日的京城奇景就是,一群官兵和一堆红彤彤的移动大红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你追我赶。
不多久,红包们显然技高一筹,转眼就没了踪影。
这时林远带着三个男媳妇躲进了一家空宅里,因为实在没办法跑了。他不累,但是其他三个人都累。
万雪楼一路跟着他跑,早已狼狈不堪。他顾不了那么多,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抬眼望着墙边。
因为他们是从墙外翻进来的,他害怕官兵们冷不丁地从天而降。
林远把前后的俩人放下里,自己也坐在地上。他侧耳倾听,发现没人追来,就放心地说话:“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是逃犯,不出意外会一辈子被追捕。”语罢,他的眼神在那三个红包身上一一扫过。
万雪楼、沈冬卿、白少涵,也都抬头望着他。
他们的神情不一,各自心中应该都不平静。也是的,嫁人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别说之前想不想嫁,就算是想嫁,现在也应该不想了。
谁不想过好日子,谁愿意下半生就这么毁了。
林远自认为十分替他们着想,说道:“不如我送你们各自回家吧,这样就不用被追捕。反正,犯事的是林家,你们今天才过门,官府应该不追究。”其实林家到底犯了什么事,林远完全不知道。
要不怎么说林家大少爷是摆设呢,管事的都比他知道的多。
三人听见这话,均是一愣。
但是细想,可能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拖累他们。
然而大燕朝当下的风气,对出嫁的哥儿尤其刻薄,哪里是你说回家就回家。
万雪楼嗤笑道:“你以为我们回去就有好果子吃?”
沈冬卿和白少涵心有戚戚,他们怎么会不懂自己的处境。哥儿出嫁前和出嫁后在外家的地位,那是天差地别。本来他们原先在府里就是庶子,不见得多受宠,这下再被送回家,那就更难站脚。
林远一个外来人,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听人家的语气也知道,回去一定不好过。
那怎么办?三个都跟着他?这能成吗?
“你们想跟着我逃?”林远口气奇怪,哪有人不想过安生日子,要跟着他这逃犯的。
“有何不可?”万雪楼挑了挑精心描画的长眉,说道:“林家也并非没有翻案的可能,只要熬到新帝登基,就是林家的出头之日。”
林远仔细一琢磨他的话,倍感无聊。
不过又是新旧磨合的动乱之期,拿臣子下人做牺牲罢了。
“你们俩个呢?”林远朝两外俩人努努嘴,倒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俩人的红头盖已经在路上掉了,露出沈冬卿一张祸水脸,经过刚才的跑动,显得皮肤白里透红,俨然是个美人胚子。
可是嘴巴却挺刻薄,他道:“你是好心不想拖累我们,还是不知道我们回去会被作践死?”
林远微愣,他能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吗?
白少涵之前得了林远的照顾,又被一路抱着逃跑走,算是态度最好的一个。他细声细气道:“我跟着你走。”他们都拜堂了,好哥儿一生只嫁一个男人,不管那个男人是穷还是富,是好还是坏。
“那行,既然你们这样决定,我也不会不管。”林远心道,不就是养三个人而已,在末世他都养得起,别说现在太平盛世。“不过我有几个重要的声明,第一,跟着我过日子肯定没你们以前过的舒服,到时候别在我面前抱怨。第二,你们想离开随时可以,只要跟我报备一声就行了,我会送你们一点路费什么的。第三,我讨厌别人骗我,所以,不管是什么,只要和我有关,你们就要告诉我。”
暂时就是这么多,想到再补充。
林远问道:“有问题吗?”
三人逐一道:“没有问题。”以上是最基本的规矩,哪家屋里的不是这样。只是想离开就能离开那一条令他们觉得,这个丈夫真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汉子们最受不了什么?
就是自己屋里的出走。那是证明他不够强没本事的铁证,会成为一辈子的污点。
眼前这男人倒好,不仅让你走,还给路费……
对于他们怪异的眼神,林远没当回事儿,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
在原地休息了一下,林远拍拍裤腿站起来:“走吧,去找辆马车出城。”天已经快黑了,再不去城门可能要关。
“官兵在追捕林家余孽,你觉得城门还能出去吗?”万雪楼道,他独特的唇线,总让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嘲讽。
“没关系,我说开门他就得给我开门。”林远的眼眸里泛着冷清的光芒,心里已经打好草稿,该怎么虐城门,以及守城门的官兵侍卫。
他是杀人如麻的末世刽子手,千万不要指望他五讲四美,那会失望的。
总之对林远来说,站在他的对立面上,都是不必留情的人。而站在他身边的,要么立场坚定,只要一旦出现松动,你就等着被凌迟虐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