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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他真的是鬼了?”
秋奈正揽镜自照,又忍不住与大天狗谈论起那日的情形。
“啊,老夫的鼻子不会出错的,而且,好像当初我跟这个人决战的时候,也闻到了这股气息。”
她用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拢着长发,就像将月光梳拢到一起。
安倍晴明也正坐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手指正有些好奇地摆弄着他的发丝,将她柔软光滑的银丝一圈一圈地缠在手指上,然后就默默地发呆。
秋奈将发簪抵在嘴角,眼眸一闪,就像是冰蓝色酒水中落入融进了一块冰。
“嘶——”
他不小心拽痛了她,秋奈偏偏头,从安倍晴明的手中将自己的头发扯了出来。
他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她,神情无辜又有些可怜。
与他一起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秋奈发现这个人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却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欺负的,比如说,他明明知道她会对他这副可怜的表情心软,便将这种神情运用的更加熟练了。
秋奈半仰着头,正好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她用兰花指捏着一根珊瑚发簪,将圆润的一头按在他的脑门上,轻轻点了点,语气带笑道:“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面具被戳破,他眼中无辜纯然的神色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渐渐化开,重新显露出面具下的冷漠,那双深黑的眼眸,像是被海水冲刷过的礁石,沧海桑田,看破所有魑魅魍魉。
安倍晴明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凝视着她,却不发一言。
秋奈抬眸看着他,白皙的脖颈展露在他的眼皮底下,就像是天鹅的颈项,又像是无害的小动物露出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在向他撒娇。
“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颈项处,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角,在她柔软的目光下,冷淡道:“或许……只是有一丝感觉,从你们的话中我听出来,是你的老板故意要害我失忆?”
“切,明明是老夫我太厉害,揍的你不小心失了忆。”大天狗双手放在脑袋后,嘴硬地争辩道。
安倍晴明的目光更加冷淡了,望着他沉声道:“我记得你不是这副样子的。”
“你还真有脸说啊!”大天狗腾的一声站起来,恶狠狠地威胁道:“还不快点将老夫体内的封印解开,否则,要是等老夫我自己挣脱开了这道封印一定会闹的京里大乱。”
安倍晴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就像冰雪融化后春水,“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
“你说什么?”
秋奈跟大天狗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毕竟他们两个虽然并未在他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接触过他,可无论是听来的,还是书本上说的,安倍晴明可都是个兢兢业业守护者京中安定的德高望重的大阴阳师啊。
“你该不会被砸到脑袋了吧!”大天狗依旧冷嘲热讽。
秋奈则蹙起眉毛,将手掌探向他的额头,安倍晴明任由她动作,只是微微垂眸,将周身的气势都柔软下来。
“……毕竟,我不是失忆了吗?都想不起来了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眸里碎冰闪烁,竟透着一股狡猾的味道。
——果然,他该是那个白狐公子啊。
秋奈莞尔,重新回过头,却被他拦腰止住了动作。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面色如常,气息却贴着她的脸颊吹过。
“什么?”
“你瞒着我的事情,我想知道啊。”他放低了声音竟带着些温柔小意,“我不会去破坏的,这样你也不肯说吗?”
她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转过身子仔仔细细地搜刮着他面容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如果不是相信安倍晴明一直以来的名声,她真的会以为他是在故意撩拨她。
大天狗却在一旁嗤笑一声,“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你未免也堕落的太快了些。”
秋奈的视线扫过房间里暴露的浮世绘图画,如果说这是耳濡目染的缘故,那未免也学的太快了些,果然不愧是天才般的安倍晴明啊。
“这样不是很好吗?”她露出畅快的笑容,红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一句话——
“越堕落,可是越快乐啊。”
越堕落越快乐是佐藤衣子的名言,藤原秋奈发现自己居然越来越像佐藤衣子的性格靠拢了……
镜子里晃出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容,藤原秋奈整个人就像是盛放的鲜花,甜美的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不断往外扩散,她艳丽诱人……几乎到了可怕的地步。
秋奈抬起手,竖着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她终于明白了。
佐藤衣子……藤原秋奈……
怪不得她在这里的名字变成了藤原衣子,原来他们都是她,她不单精神分裂,还甚至幻想出来一个人来陪她吗?
“你总算想明白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是你自己,我最爱的人也只会是你……”
佐藤衣子娇艳的面容在镜子中出现,仔细看上去那竟是和藤原秋奈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不是和我融为一体了吗?”
“我是,”佐藤衣子从镜子里探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秋奈的脸颊,“我是你的本我,当你要和我融为一体的时候却拒不接受自己*的一部分,这让我我真的很苦恼啊。”
“明明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怎么会舍得让你烦扰呢?于是我将本就属于你的那份记忆与*偷偷藏了起来,打算慢慢引导你的。”佐藤衣子笑靥如花,眼眸流淌的是温柔入骨的爱意,“可是多亏了那位魔法师啊,我这才又有几乎与你相见。”
秋奈想起了那个古里古怪的小男孩,眉头紧皱。
佐藤衣子却明白她的心意,“你放心,我不会再出现了,这次也是要来跟你告别的。”她柔软的手掌贴在秋奈的胸口,眼中满是希望,“我将你的剩余记忆和希望一同还给你,只要出了这个世界,你便会全部知晓。”
“等等……”秋奈握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你知道如何出去?”
“这个世界是因你而存在的,当你的欲~望得到满足自然而然就会离开这里。”佐藤衣子用指腹蹭了蹭她的下巴,歪着头笑道:“秋奈,接受真正的自己吧,你可是比谁都耀眼的存在。”
在藤原秋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镜子泛起一层水纹,佐藤衣子突然从里面钻了出来,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用自己的双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谢谢你……”
秋奈动容,双手也抱住了她,可是接触到的一瞬间,她却突然整个人都破碎开来,变成细碎的光芒缓缓围绕着她旋转,直至消失不见。
另一个她——佐藤衣子真的消失了。
“……秋奈?”
温柔缠绵的声音响在耳侧,秋奈却莫名打了个寒颤,从记忆里的场景挣脱出来。
她下意识的拿起画着鲜红蔷薇花的桧扇,遮住了脸庞,“你这样叫我倒是吓了我一跳。”
橘友雅重新恢复到懒散的坐姿,调笑道:“你的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明明是你让我将二郎御曹司请来的,真是让人嫉妒呀……”
他挥了挥手中的蝙蝠扇,又将扇子的一侧抵在唇上,微笑道:“好不容易收到佳人的信函,居然是让我邀请别的男子来见你……不过,若是事后秋奈你能给我些甜蜜的补偿,那我便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秋奈但笑不语,将视线放在了自进屋以来就一言不发,默默品着酒的赤司家的二郎御曹司。
的确是秋奈写信拜托橘友雅偷偷带他前来的,毕竟她想要与他相见,还是借着和橘友雅约定的幌子才不惹人瞩目些,这虽然对橘友雅有些不公,不过,他也乐在其中。
秋奈笑睨了橘友雅一眼,他的眼神也暧昧起来。
赤司征十郎突然抬起了头,烛火将他的脸蒙上细腻的光泽,他神色和缓道:“不知道衣子太夫邀我前来是为了……”
秋奈收拢桧扇,取出一早就放在身边的伞递了过去,“此伞有灵,想必公子兄长在内,我不敢独占此伞。”
赤司征十郎盯着那把伞,轻声叹息道:“还请衣子太夫原谅,这把伞放在家中频频生有异象,野有古寺,寺中一盲眼僧侣道要将此伞还给有缘人,才能解除这异象。”
他说罢,放在两人中间的那把伞仿佛真有灵性一般,伞面渐渐染上一层薄红,像是秋日落下的红叶,又像是战场洒在的鲜血,接着,一丝红痕从伞下蜿蜒而出,朝着秋奈的方向流去。
“这是何物!”橘友雅拍案而起,当先拦在秋奈面前,似乎准备了断这个妖物。
“且慢!”赤司征十郎阻拦道:“它是灵物,而非妖物。”
橘友雅面露迟疑,秋奈却挺直上身,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就在这个时候,那条缓缓流来的红丝轻轻缠绕上了秋奈的小拇指,她盯着小拇指上的红线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并无什么异状。
“你看!”橘友雅猛然出声,秋奈抬头看去,只见伞下又伸出一条红线,盘旋曲折地落到赤司的身边,偷偷爬上了他的小拇指,缠在了上面。
白光一闪,那把诡异的伞消失不见,只是两人小拇指上缠绕的红线又粗了些,渐渐的,这跟红线又淡了下去,直到消失在两人面前。
赤司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指,轻轻动了动,那边秋奈的小指似乎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拉扯着。
橘友雅将扇尖抵在额头上,长长叹息,“即便我嫉妒羡慕可也奈何不了天意,难道这真是上天所赐的缘分?”
赤司征十郎一抖袖子,将手指藏进了袖子里,面色如常,柔声道:“衣子太夫此次约我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伞一事吧?”
秋奈看向橘友雅,橘友雅无奈地摊手,“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为你们守门,想我也真是苦。”
她的脚在案几下勾了他一下,橘友雅随即又笑道:“不过,能为佳人效劳也是我的荣幸。”
“吱呦——”
纸门被重新合拢,这件香艳富贵的室内就只剩下秋奈与他两个人。
秋奈缓步轻移,跪坐在了他的身边,连她身上的香气也靠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