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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袖月醒过来的时候,太阳穴处还感到一些疼痛,但之前的那种身体不适感却是消失了。窗外艳阳高照,看样子他竟是睡了一天一夜么?嘴中有微毫的苦涩,床边的小方木桌上还放着一只残留些药汁的瓷碗,轻轻将手指按在唇上,宫袖月沉思一会儿便下了床,向着门外走去。
远远便看见谷雨负手立于院中,而在她的面前,跪着的是之前他看见的那个马车里的孩子,俊秀少年泪眼婆娑地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确实可人,也难为谷雨居然摆得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来。
“主子,您便留下石榴吧?小娃娃跪在地上腿多疼!”
尽管头上顶着一木桶的水,但小胖还是能够分些心思到谷雨这边的,从主子早上说要她们将石榴带走时,那孩子就一直跪在那里了,一声不吭的跪了接近两个时辰,就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住?主子也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闭嘴,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谷雨一眼横向小胖,语气冰冷得就像十二月的风雪一样,她虽知道小胖大胖有到烟花柳巷那些地方喝花酒的习惯,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敢买了个小倌儿一路藏到金鳞,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把她们俩军法处置了。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替别人求情,看来只是她们顶几桶水的处罚太过轻了。
“稍后你二人自觉去武练场上领二十军棍。”
对着大胖小胖说完之后,谷雨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名叫“石榴”的男孩,转身便想要离开,各地骄阳军将领等她已久,这些事情不能再耽误了,偏生在这紧要关头,小胖大胖还她招出这些麻烦。
刚踏出一步,就被那孩子拽住了衣摆,谷雨停下了脚步,低头朝他看去,那孩子好像害怕得还有些发抖,但此时此刻仰起头看着谷雨的目光格外坚定,即便满是泪痕,但那清秀的小脸上也写满了倔强。
“求……求你放过青玄青玉两位姐姐,我……我可以走的。”
有意思。
跪了接近两个时辰了也没见他发出一个音来,这会儿竟是为了大胖小胖自愿离开郡主府了么?他才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又是男子,少了郡主府的庇佑,独自一人到外面的后果他明白吗?
还是说,这小子是在以退为进呢?
谷雨也就蹲了下来,与那个孩子平视,见他目光澄清,便笑着说了一个“好”字。她倒是很想要看看这孩子能够做到何种地步?但听了谷雨这话以为谷雨是真的要赶石榴走时,小胖就不乐意了,扔下了头顶上的水桶,蹭蹭蹭地也跪到了谷雨面前,梗着脖子对谷雨道:“主子,属下违反军纪,领多少军棍属下也认了,可石榴是属下带来金鳞的,主子您现在把他赶出去不就是逼着他死吗?”
“青玉!”听见小胖出言不逊,大胖赶紧喊了一声,然后也就放下了水桶,走过来和小胖跪在了一起,眉眼低垂,说话语气倒还算得上是尊敬。
“主子,石榴以前吃了不少苦,每次看见他时都是在被鸨公打骂,属下这才将他买了下来,想着以后跟着主子他过得也能好些。况且这孩子乖巧心善,和宫家公子定然也合得来的,主子,您……”
“闭嘴!下去,领军棍!”
如果说刚刚谷雨只是在小惩为戒的话,现在的谷雨是真的生气了。每个人的人生都该有自己选择,她可以宽恕大胖小胖对这孩子心存怜惜而将他带来金鳞,但她无法原谅她二人决定这孩子的人生。
他还未至及冠之年,又岂能明白跟了她为夫郎是何意?若是随意地许了人,他日若是遇到了真正的良缘又该如何自处?而且,爱又怎么能够分开的,她既选择了宫袖月,就不会再去和其他的人有任何的不良关系,这是为了宫袖月,也是为了这个孩子。
……最关键的,她没有恋童癖好不好?
见大胖小胖真的转身离去,石榴急了,扒着谷雨的衣摆就想要站起来,奈何在地上跪得久了,膝盖处一片疼痛,刚站立起来便又要向着地上摔去。
“小心!”
这一声很意外地是从宫袖月的嘴里说了出来,听见了谷雨和大胖小胖她们之间的对话,宫袖月才知道自己是误会谷雨了,这个男孩并非是谷雨带来金鳞的,而是大胖小胖私自想要为谷雨纳夫郎。可这会儿谷雨若是真的要将这孩子赶出府外,按照她的心性,定然又会不忍心的。
不如他便替谷雨做主了罢。
早在宫袖月出声之时,谷雨就伸手拉住那孩子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感觉在碰到他的胳膊时,那孩子小小地“呲”了一声,好像很是痛苦,谷雨便顺着他衣沿边看去,无数道伤口从袖口与领口里延伸出来,新的旧的都有,谷雨知道如果翻开他的衣服,身体上应该还有更多的伤口。
眼光转变为冰,那些人渣,对着这么一个孩子也能够下得了手。
“郡主,便留下他吧,袖月也想要个弟弟。”
见谷雨握着那孩子的胳膊若有所思的模样,宫袖月便知她是在气愤,为那个孩子而感到气愤。真是烦恼呢,他看上的女人,既有着血洗天下的冷漠手段,又有着慈悯众生的赤子之心。
闻言,谷雨放下了石榴,一步步渡到宫袖月的身边,见他安好便放心多了,然后马上又气上心头,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你说的,是哪种弟弟?”
“郡主当知。”宫袖月也就对着谷雨微笑,说出来的声音有着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谷雨却是冷哼了一声,从怀里中掏出一道圣旨扔给宫袖月便向着其他方向走去,末了还丢下了一句话。
“你既然选择了我,就别把我推给别人。”
大胖小胖对视一眼,便先走向武练场领军棍去了,主子身边一直有十二隐卫跟着,她们也无须过于担心,只是……看了一眼愣愣地站在院中的石榴,两个人齐齐叹了一口气,主子既然不同意收下石榴的话,她们就只能将石榴送走了,到时若是遇到一个好人家能够收留他就好了。
待谷雨走后,宫袖月缓缓将圣旨展开,出现的几行字让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家独子宫袖月,知书识理,性情温良,勤勉柔顺,风华幽静,着即册封为金鳞郡主正夫,钦此!”
看日期正是谷雨离开京城的前一天,原来她从未想过要丢弃他,谷雨一向不羁于礼,又怎么会在乎这圣旨,她只不过是为了确保她离开京城时他的安全,使得太女殿下再也不能对他有任何念头,换言之,这圣旨约束的不是她,而是女帝。
她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但既然他现在已来金鳞,这道圣旨也没任何作用了,宫袖月默默地将圣旨卷起放入袖中,然后拉过在一旁傻站着的石榴,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问道:“你可愿为吾之弟,以宫氏为姓?”
石榴忽然欣喜起来,他在勾栏里待了那么久,也知道察言观色的,郡主殿下好似很喜欢眼前这个哥哥,如果是这个哥哥求情的话,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郡主府了?想到这里,石榴一个劲地点头,然后想要伸手拉宫袖月的衣袖,但看见那片不染一丝灰尘的纯白色,又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小手,便有些郝色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对着宫袖月咧了咧嘴,露出八颗标准的小白牙。
“我愿意的!”
从今以后,他也有家人了呢,还是一个这般风华的哥哥,他从未想过此生竟会有这样美好的事情落在他的头上,眼泪却是止不住地落下,一边伸手胡乱地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还硬撑着脸对宫袖月微笑,生怕宫袖月后悔了,将他丢弃到了外面。
见石榴这般反应,宫袖月上前毫不在意地摸了摸石榴有些乱糟糟的脑袋,而后说道:“那好,从今以后,你便叫宫安歌,疏缓节兮安歌,我希望你以后能够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也不必受这些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