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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其实出于对于秦零的信任,唐豆豆本该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玉简交给他,可是手摸到胸口空无一物,正好给了她短暂的时间进行理智判断——他这句话有问题。
而且不像是秦零的口吻。
不由得想起不久前陶吉吉语重心长的一句话——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秦零也未必。难道真让他说中了?
唐豆豆不算一个多疑的人,通常情况下别人说什么她都是很愿意相信的,可是成长环境毕竟复杂,长这么大也不可能天真到缺心眼的地步。假设秦零这句话带有目的性,那么不难分析出,他先前是以假好心的举动从她手里骗取了两枚玉简。
难道他接近她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全部的玉简吗?想想不免有些胆寒。
可是说不通啊,如果真是这样,他曾经有的是机会,就连这一次,他也完全可以直接自告奋勇保管三枚玉简,但他没有,就连让玉简彼此分开点距离,都是她提议的。
那他现在,是怎么了?
脑袋里飞快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唐豆豆冲他说了句:“玉简刚才掉了。”
“掉哪了?”秦零皱眉。
“不知道,感觉方位应该就在这石潭范围内。”
“那去找到。”秦零松手,任凭她被两只蛇鸟缠住双腿,一边撕扯一边往深处拖曳。唐豆豆用枪托奋力击打鸟头,一抬眼看到秦零已经陷入重围,赶紧抬手两槍,替他打掉最近的几个威胁,见他样子颇为狼狈,忍不住大喊:“你的槍呢?”
秦零仿佛被这一句点醒,这才抬手开槍,然而中弹的敌人并没有立即瓦解,只见普通程度的负伤。唐豆豆心下立见分晓,这家伙果然不是秦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非但没让她紧张,反倒让她稍感安心。只听另一边黑暗里由远及近响起一连串槍声,未及她拿光去照,一束明晃晃的光已经投到她脸上来,眼前一阵发白,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是言灵和几名同伴。
“这么巧,又见面了。”言灵淡淡微笑,眼睛仍然像是一双带着蛊惑人心力量的乌黑魔晶,叫人不敢逼视。
“巧吗?我怎么不觉得?”现在的相遇,都是拜那本被盗的日记所赐。孤军奋战渐觉力不从心,还要抽空在血潭里寻找玉简的下落,不到三五秒的时间,就感觉心窝里一阵锐痛,冲击力直接将她推倒在地。她中弹了,来自言灵,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死亡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发懵。迷迷糊糊听到言灵的声音,特别的冷漠无情——“玉简弄丢了?你会这么不小心吗?不愿意交出来也没关系,你死了,我们一样能拿到……”
随后有密密匝匝的疼痛从千丝万缕尚未枯死的神经末梢传到大脑,不知是来自大鸟的撕咬还是人珀的袭击,残存的神识只够用来惊奇于死亡来临如抽丝剥茧般缓慢。她吃力地想,真正的秦零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他现在又在哪里?不是说可以随时出现在她身边的嘛?
滴答,滴答,滴答……时间过去十秒,她的意识还在。虽然不懂乐理,但她还是能听出,萦绕石塔的乐音好像跑调了,尖锐怪异,显得特别不和谐。物理课上学过,音调高低取决于声波振动频率。现在介质没变,声源和耳朵之间的相对速度也没变,频率却陡然变了……该怎么解释?难道说时空出现了扭曲?
短暂几秒钟的嚣叫之后,乐音音调回归正规,旋律却好像是在重复先前的某一段……
唐豆豆惊奇地发现,自己正稳稳站在血潭里,手里稳稳握着手电,手电光束稳稳照在秦零脸上……该死的家伙,终于回来了!她心里这样庆幸地想着,不由得朝他伸出手,说,“秦零……”
“去把玉简找回来。”“秦零”没有拉她上去的意思,只这样不冷不淡地命令她。
……原来如此。眼前这个人依然不是秦零,她只不过是回到了两分钟之前。摸摸胸前,没有槍口。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也是有外挂的人了。这一回听到言灵一行人的槍声在身后响起时,唐豆豆一下子熄灭手电,迅速而无声地奔到石潭另一边缘,不顾腹背深受蛇鸟骚扰,撅起屁股拼命往上爬。
言灵喊了几声找不到她在哪里,一怒之下竟然拿了挺机槍扫射这边。正在扮演壁虎的唐豆豆腰背不幸中弹,最终在耀眼的追光灯下华丽地倒下。
可以,这个女人,真他妈够狠。
唐豆豆奄奄一息躺在血潭里,仰头静静看着言灵在同伴的护佑下一步步走近,咬牙忍受着浑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疼痛,心想,要是能再来一次,绝对不这样干的,这样死得太疼。果然活受罪远比一槍毙命来得痛苦百倍。
很好,乐音又紊乱了。
她不知道时间的回溯可以重复几次,修正的机会有没有用光的时候。假设这样的轮回是无穷无尽的,其实她可以从容地重来无限次,尝试每一种可能性。但前提是,不怕疼。
虽然伤口可以瞬间弥合,但中招的那个瞬间,真他妈疼啊。
第三次看到“秦零”可恶的脸孔,唐豆豆十分轻蔑地笑了笑,笑得他一阵茫然。
“去找——”
“找不到的。”唐豆豆故意大声说,让黑暗里的言灵也听得到,“刚才我看到,那枚玉简被血潭底部突然张开的一个口子吸进去了,一定是被地下的神秘力量控制了,秦零你赶紧把你身上的两枚也扔下来,让它们三个互相感应才能找到。”
“你说什么?”言灵的声音果然响起,听得出来带着些愠怒。
“是真的。不信你们下来看,这里还有漩涡呢。”
言灵将信将疑,部署身边几人为自己抵挡蛇鸟和人珀的攻击,抬眼瞧了瞧“秦零”。“秦零”心领神会,当即跳下石潭,朝唐豆豆含糊指示的地方走过来。趁他观察所谓“漩涡”的时候,唐豆豆抬起手肘从后面猛击他的后脖颈,再强壮的男人受到这一重击也得发昏,唐豆豆就顺着他矮身的瞬间夺槍缴械,顺势环臂挟持,想说好歹能当个肉盾。
可是当她在跌落的手电光里看到此人左手腕上的伤疤时,不仅一愣——那道伤疤是属于陶吉吉的,是他执行某次任务时被歹徒袭击留下的“军功章”。而在疤痕的旁边,就是曾经在言灵和曾九龄手腕上都见到过的黑色纹身……不对,应该叫做“索字芯片”。
说什么被人挟持,说什么身不由己,他明明就已经投靠了言灵。可恶。
她不知道陶吉吉是通过什么手段伪装成秦零的,也许是传说中的易容术,也许是好莱坞特效化妆,也许是更加不可思议的障眼法。但是现在,要她拿陶吉吉当肉盾?她做不到。
如果这一次陶吉吉死了,而她活了,那时间将不会再回溯,陶吉吉就是彻底死了。
且不说他算不算罪大恶极,他们之间的恩怨都还没明了,怎么能让他早死。这样想着,就在言灵的子弹擦着陶吉吉的脸颊飞过来的瞬间侧了侧身,自愿被一槍爆头。
不敢想象自己脑浆横飞的样子,她在那一瞬间只是无限感慨——陶小鸡儿啊陶小鸡儿,姑奶奶上辈子真是欠你的。这回时间要是任性地不回溯了,那可就荒诞了。
如果还能活,情义到此为止。往后再见面,丁是丁卯是卯。
所幸时间又一次回溯了,唐豆豆重复使用上一轮的策略,只不过这一回在陶吉吉跳下来以后,没有采取激烈行动,而是跟他一起在潭底搜寻。
“你的两枚玉简呢?”她明知他拿不出来还问。
“在我身上放着就好。真有感应,这样也足够感应得到。”
岸上言灵见他们半天搜寻无果,也有点耐不住性子,终于带着两个保镖跳了下来。唐豆豆于是引着众人朝祭台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虚与委蛇吗?委曲求全吗?总之要想办法拖延,起码在秦零回来之前保住小命。
可是秦零要是一直不回来怎么办?要不要再编点瞎话,借助言灵的势力从这里脱身再说?
编什么瞎话呢?说石潭底下还埋着一百枚玉简好不好?
大脑还没转完一圈,脚已经走到铜鼎跟前。手电往里一照,所有人都愣了愣,连唐豆豆自己都傻眼了——玉简就插在众多头骨中间,自己先前竟然没有看见。许是当时被那颗新鲜的头颅震撼到了,所以选择性失明了。
言灵递一个眼色过来,陶吉吉立即伸手去捡鼎里的玉简。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刚一碰到最上层的毛发就迅速缩了回来,好像摸到老鼠夹子似的。只见陶吉吉的那只手瞬间变得乌黑,皮肉腐烂,他的表情也是痛苦异常。言灵果断甩出刀子在他手背上横竖划开两道口子,放出淤血后,粗暴地往上撒了一袋药粉,然后瞪了唐豆豆一眼,说:“你来。”
……我来就我来,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反正如果我死了,时间还会重来……吧?
于是两指一夹,将玉简从头骨堆了捡了出来。虽然也有刺痛感,但却没像陶吉吉那样严重。顾虑玉简上面是不是有毒,没一个人敢抢,唐豆豆于是要往怀里揣,言灵又不让。那就先攥着好了。上层的几个头骨因此失去平衡,瞬间塌了几厘米。众人惊得后退,唐豆豆却凑过去想看看最上面那颗头脸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惜它塌完以后干脆脸朝下了,更加看不到了。
“言老大,这里有缝儿!”言灵的一个伙计不知道发现什么,兴奋地大喊。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沿着铜鼎的四足外围,潭底浅石台上竟然有一圈紧密的缝隙。显然,铜鼎脚下的地面是独立于整个潭底的一小块。言灵尝试踩了踩,发现无动于衷。上上下下去找,又没有任何机关。正苦恼间,突然蹲下身去看旁边祭台的底座,“有图。”
唐豆豆也跟大家一起蹲下身去看,只见底座四周画的也是跟这倒石塔里每一个洞窟里一样风格的岩画,内容十分生动具体,一幅一幅连起来,主题明确——首先有数百人在外圈手舞足蹈,然后三五名壮汉将一个赤身裸.体的活人抬到祭台上钉死,再然后开膛破肚、由幼年蛇鸟活生生啄出心肝胃肠,接下来斩首,挖眼睛、抽脑髓,献给一个身份高贵的女人吃,画的确实是吃,生吃,连芥末酱也不拌的那种,最后将头颅投入铜鼎,以尸块剁成的肉泥浸泡,架火烹煮,置于一座有失立体的平面石门前进行祭祀,石门后面就站着先前生吃脑髓的那个女人,双眼紧闭好像熟睡。最后一幅画面里,石门打开,女人走了出来,光芒万丈,所有人都对她顶礼膜拜。
“研究生,你怎么理解?”言灵转头问她,唐豆豆迟疑了一下,说:“抽象画而已。”
“我可不这么觉得。这画面,好像是在传授处理人牲的步骤流程,就在这座祭台上面实施。这里应该有一处暗门,门里安葬着某个远古部落最伟大的女祭司或者女首领,只有把人头割下来进献铜鼎,才能开启暗门,进入真正的神女墓地。”
她分析得其实非常合理。这大概就是先前宋九说过的,必须要拿活人献祭,才能进入出土玉简的所在。唐豆豆之所以不对言灵说实话,是怕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被那两名壮汉架上祭台,双脚也被陶吉吉按住,纵有一身武艺(并没有),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抱歉了,我的人呢都还有用,借你的人头试试。”
“言灵,实话告诉你,神女墓里已经没有玉简了,你还有什么进去的必要呢?”
“来都来了,进去参观参观也是好的。”
“你……”对上这个女人,唐豆豆心服口服。上一关看来是过了,就看这一次被砍头的瞬间,时间还能不能重来。如果能回到三分钟以前,她一定想办法阻止言灵看到祭祀图。
这样的拉锯扯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只见陶吉吉仍然顶着秦零的脸,麻木地听从指挥,从一名人珀手里夺下巨大的石斧,抡圆了就要砍下来。眼睁睁等着血溅三尺,他的斧头却在离她脖子半厘米高的地方卡了壳。
一秒,两秒,三秒的对峙,然后他迅速转身,开始对着同伴劈砍。唐豆豆一度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可是在他的眼里分明看不到任何的情绪,甚至看不到一丝思想,死气沉沉好像失去意识一样。再一看他的肢体动作,机械僵硬,好像提线木偶,可不正是被岩画摄住了心魂。而其余两名壮汉,在被他砍掉耳朵上挂着都一只耳机状的仪器后,也先后变成“傀儡”,相互开始厮打。
那耳机样的玩意儿,估计是言灵给他们带的干扰屏蔽器。
机会来了。唐豆豆趁乱挣脱,跳下祭台。狂奔几米,却被言灵追上。幸而是近身搏斗,她能左闪右躲,让她开不了槍。加上凑热闹的人珀和蛇鸟,两人一番混打,难分胜负。却听言灵暗笑一声,突然开口:“我进不进去确实没什么所谓,但有件事情,我想有必要告诉你知道。”
“有什么屁就放,别跟我卖关子。”
“我刚才就在附近,看到你的朋友们围着这祭坛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然后几个人合力把其中一个女孩子的头砍下来丢进了铜鼎里,再然后石潭底部凭空出现一道门,他们活着的几个,全都掉进去了。”
“是吗?那你既然看到了,为什么没跟着进去?”唐豆豆紧抓破绽。
“因为等我赶过来,门已经消失了。”言灵见她面色松动,赶紧又添油加醋,“不信你去看,鼎里最新鲜的那颗头颅,就是你的朋友。”
虽然知道不该轻信这个女人,但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自己刚才确实看到了她描述的一幕,如果不是错觉,那就应该是遇到了跟矿井里一样的情形——她看到了时间碎片,看到了其他人在她眼前的场景里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
时空,还是时空出现了扭曲。
自从进入这鬼方神迹,时空就不停地发生错乱,以各种方式。
“这种门,进去了可不是那么好出来的。你要想救他们,就借我颗头,让那扇门重新开启。我答应你,进去以后,帮你把活着的朋友一个不少地带出来。”言灵字字为营。
“我也可以拿你的头去开门。”
“你试试做不做得到。”
唐豆豆有点乱了阵脚,屏气凝神想试试能不能再次看到罗小西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片刻过后,眼前果然出现了画面,主人公却不是他们几人,而是……宋家二哥。
很多年前的宋家二哥,躲在石潭上方,面色慌张地看着自己的几名同伴在下面着了魔一样互相残杀,最后要么被同伴、要么被人珀,挥动斧头砍下头颅。头颅献鼎,潭底洞开。宋家二哥被蛇鸟追击至此,穷途末路胆战心惊,犹豫一阵,纵身跳了下去……
原来如此。
原来石潭底部果然有一道暗门,暗门的开关果然是人头献祭,而多年前玉简被宋家二哥带出矿井的过程,竟然这样惊险。
相比起来,宋九真是英勇,最终能及时知止,把同伴都完好无损地带出地面。
突然画面一转,头顶豁然一亮,她发现抬头竟然看得到天了。倒石塔好像被人揭去了顶盖……不,是还没完工。她又看到无数身披粗麻和兽皮的鬼戎先民,有人用笨拙的机械从地面上把石料和工具吊下来,有人站在底部接应物品,有人分工合作修砌石壁开凿洞窟……明白了,这是看到几千年前营建倒石塔的盛大场面了。
唐豆豆想上去拉住一个人问话,可是他们好像处在不同的时空中,身体总是交错而过。
迷茫间,突然听到有人跟她说话,空灵得辨不出男女:“进来。”
进来?进哪儿?她回头一看,猛地发现一张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脸,吓得差点咬断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