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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的货被抢,几十条人命被害,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姚韶华便吩咐人在姚氏茶行外面张了贴,寻做工者十名,月例五百文。
本来姚氏工人的月例没有这么多的,但因建州商队遇害之事,只好将月例抬高,纵使这样,不要命的人还是少数。
苏拂到时茶行外不过零零星星的站了七八个人,看起来各个身强力壮,很是符合姚氏招人的标准,但苏拂就是他们中的异类了。
苏拂在众人的打量目光之下坦然处之,一直等到姚氏管事出了姚氏茶行。
姚氏管事身旁的小厮拍了拍手,示意他们都站在一块去,管事皱着眉头依次打量面前的几人,体格倒是不错,只不过人数凑不齐,算来算去,也不过是九个人罢了。
苏拂比他们矮小,完全被他们挡了去,只好往别处站了站,索性开口,“管事,还有我。”
姚管事将目光放到苏拂身上,心中甚为纠结,少当家吩咐他招够十人,可经过建州一事,过来应征的都是胆子大的,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九个人。
面前的这人身子瘦小,眼睛还莫名其妙蒙了一层白纱,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干活的。
不过纵使如此,姚管事还是走到苏拂面前,问道,“你这眼睛蒙上一层纱做什么?”
苏拂道,“回管事的话,我这眼睛见光就看不清东西,就拿白纱遮住了。”
姚管事挑剔的看了苏拂一眼,身子瘦小不说,毛病还挺多,当下就挥了手道,“你不行,回家去吧!”
“管事别急着赶我走,我虽力气比不上他们,但脑子定然比他们转得快。”苏拂颇有些大言不惭,听得身旁那几名大汉对她怒目相瞪。
姚管事倒是笑了,“你说说,你哪里比他们聪明了?”
苏拂继而道,“我算术算得快,会打算盘,别人定然占不去我一点便宜,”
苏拂一句话出口,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偏模样讨喜,并不会让人生厌,一时之间倒让身旁人发笑起来,这少年年岁看起来不大,倒是挺有意思。
姚管事带着笑意瞧着她,好整以暇道,“这可算不得什么大本事,你若真要比,哪里比得了我这儿的账房先生。”
苏拂点了头,“管事说的是,只是小的孤苦伶仃,眼看就要饿死街头,还请管事赏个饭吃。”
听她说完,身旁几名大汉便骄傲的抬起下巴,眼神含着些轻蔑,方才他将他们几人说的一无是处,本是一心怒火,却在此刻平息了。
他们这么大个人,和一个要饭的毛头小子争什么,他也威胁不了他们的地位。
那姚管事接着道,“你倒是说说你还有什么本事?”
苏拂干咳了两声,一脸憨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少当家还同小的说过几句话呢!”
那管事一怔,又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除却被白纱蒙住的双眼,鼻子,嘴型以及轮廓,他都全无印象,少当家是怎么见过她的?
他微微一顿,面前的人加上她也不过十个人,既然如此,便凑个数好了。
“嗯,你们都同我进来。”姚管事干咳两声,比之方才更有威严。
身后的人纷纷应是,苏拂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茶行,等每人的底细都探查清楚,这才决定留下这几人。
等那九名大汉安排妥当,姚管事复又看向苏拂道,“白纱摘下来我看看。”
苏拂顿了顿,摆摆手道,“管事,这可使不得,小的若是见光,眼睛会坏了的。”
姚管事不耐烦道,“我还没见过见了光就会坏的眼睛,你若是不让我看清你的样子,我可不能用你。”
苏拂的手下意识抚上白纱,犹犹豫豫道,“若是管事坚持,那还请管事紧紧盯着,不然时间久了,小的的眼睛定然会十分痛。”
姚管事应下,继而道,“摘吧!”
苏拂见姚管事果真连眼睛都不眨,便缓缓的伸手将脑后的结打开,动作轻慢,那白纱刚落下,姚管事刚看见,便觉得眼睛有些酸,伸手揉了揉眼睛,便听苏拂咿咿呀呀的叫嚷开了。
“疼,疼死了。”
姚管事抬头,见苏拂皱着眉头,双目紧闭,口中一直喊疼,好似已经疼的受不了,她紧闭的双目上,有一道拇指长的疤,十分丑陋。
他便道,“遮住吧!”
心中对苏拂暗暗有了计较,怪不得要带着一层白纱,原是爱美来着。
他见苏拂听话的将白纱系好,又想到什么,皱着眉道,“你这白纱要勤洗勤换,不然少当家见了,会把你赶出去的。”
虽然少当家无事从不会来,但总归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对着姚管事甚是恭维。
姚管事见无什么可疑之处,便取过一旁的花名册,问道,“名字?”
苏拂微微俯首,毕恭毕敬道,“小的姓苏,家母希望小的一生平安顺遂,起名叫做小六,苏小六。”
姚管事闻言一愣,不由笑了,“怎么不起名叫小八,还一路大发呢!”
苏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道,“管事厉害,家弟正唤作苏小八。”
姚管事收了笑,干咳了两声,没文化的乡下人,指望他们起什么好名字,忙正了脸色,“苏小六,从明日起,你每日午时初到茶行,申时末就离开茶行。”
“至于月例,看你身材矮小,又干不了体力活,一个月就三百文,你可有异议?”
这点小钱姚管事也要克扣,苏拂只能在心中腹诽,面上还是一副讨好的笑意,忙附和道,“管事肯赏饭吃是小人的荣幸。”
姚管事满意的点点头,工人就要这般懂事。
“得了,今日先回去,明日过来,再具体吩咐要做的事宜。”姚管事站起身,底气十足的吩咐道。
苏拂应了声,便出了茶行。
久在屋内,外面的亮光有些许刺眼,她瞧着立在面前的茶行,微微勾唇。
人生来难过,十几年前,她生来便被封为郡主,仰太后恩泽久居宫内,荣华富贵用之不竭。
几月前她是阶下囚,身在死牢,不知何时会从这世间悄无声息的消失。
而如今,她是这闽国最底层的小百姓,茶行三百文的月例她便将自己给卖了进去。这日子虽然困苦,却比往日的荣华富贵来的真实。
三百文,值不值得,端看她自己。
她倒要看看,这姚氏茶行,还能开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