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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为江宁南城门朱雀门外的浮桥,横跨在秦淮河上,连船而成,长九十步,广六丈,秦淮河上二十四航,此为最大,又为大航。
苏拂同杨存登上朱雀桥的台阶,站在朱雀桥的中央,望向这秦淮河,好似望见旧时繁华依旧的秦淮河。
杨存看着身旁静静站在此处的苏拂,却是不置一词。
这朱雀桥他来过数次,没有一次如此时这般令他心潮澎湃的,这几日涌起莫名的一股心思,令人说不清道不明,有时不痛不痒,有时却如被猫儿抓挠几下,挠的他有些欲罢不能。
身旁人到他下巴的位置,他只要稍一低头,便能瞧见她卷翘的睫毛,睫毛微微颤动,就像他被猫儿挠的那几下,直入他的心窝。
她微垂的眸子,细腻的鼻尖,丰润晶莹的朱唇,却如画中仙子一般,明明近在眼前,却缥缈的像是一帧梦境,令人触摸不得。
苏拂正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注意到杨存此刻稍显迷惑且又万分纠结的神情。
良久,她回过神来,提步像朱雀桥的南端走去,跟在她身后的玉容亦步亦趋。
杨存见她动了,方才飘忽的情绪忽而消散,连忙跟着一起过去。
朱雀桥的南端是夫子庙,是供奉着孔圣人的,若是有那文人雅士,熟读四经五书之人,定然会到庙中参拜。
可她却不会。
她自来便是看四书五经之时,会头痛犯困之人,因此对文人所敬重的孔夫子,却是没多大敬意的,因此,直接提了步,继续朝南,走到乌衣巷前。
古时的乌衣巷有多繁华,此刻的乌衣巷便有多苍凉。
断垣残瓦,遍地野草,焦土昏鸦,满目疮痍。
往昔的高府华第早已荡然无存,这都托了战乱的福音。
渐渐向西而落的斜阳,金辉落在背脊挺直,头颅高昂的苏拂身上,辉色流转,一抹叫做凄凉的余味。
跟在苏拂身后的杨存不明所以,低声轻唤了两声,“苏兄。”
苏拂回过神,收敛方才任意挥霍的情绪,淡淡道,“回去吧!”
杨存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终归是闭了嘴,离开了这个令人倍感无奈之地。
世人嗟叹的,都是往昔惊才绝绝的王谢两氏及当时高门华第,此刻断壁残垣的名声远扬的乌衣巷,可纠其原因,却是往往是上位者发动战争的后果。
就如隋朝灭陈国之后,金陵城破,六朝宫阙焚毁,大火生生不息,烧尽了数人的生,造就了数人的死。
如今的南唐,的确平安和乐,歌舞升平。
可在这歌舞升平的背后,掩藏的又是怎样的危机。
她离开闽国之时,闽国正值内乱,此情此景,再次让她想到长乐府内人心惶惶的情境。
不知这南唐还能安稳多少年,她又能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多久。
从乌衣巷再过夫子庙,再走上这朱雀桥,方才激烈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
不论思绪飘多远,又多久,方才所思所想早已是过去时,又何必没来由的被这等灰败之时影响了心情。
她今日随杨存过来,是有事要做的。
临近黄昏之时,杨存熟门熟路的在湖边找了一艘船,这船不算小,船舱之内四周开阔,可置一桌,周围摆上坐榻,而在更为里之地,则有琴桌琴凳,专为艺妓所备,四周围着轻纱,有风来送,轻纱便会悠然飘起,琴瑟和着微风飘入秦淮河中的人耳中。
她在船上等着,杨存去了天悦楼点了几个菜,复又回到了船中。
等酒楼的伙计将菜品送来之后,杨存便要吩咐船家开船。
“等等。”她叫停住。
“怎么了?”杨存不解。
“还差一样。”说着,她便低声吩咐着身旁的玉容,等玉容走了,她这才道,“此刻有美景却无美人美酒,这可让人怎么坐得住?”
她嘴角噙着笑,说的话却像是普通的郎君,面上略显轻佻。
杨存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任由玉容去了。
只是在她如此心性之下,杨存越发的对她这双被遮住的眸子感到好奇,可虽好奇,他却不敢乱提,未免唐突了她。
杨存的视线在白纱处扫了几眼,苏拂看在眼里,并未开口。
而是转头看向临近黄昏时的秦淮河,映着淡淡的金色,流光溢彩。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玉容便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教坊的艺妓,短儒长裙,抱着一把琵琶,另一个则是天悦楼的伙计,双手托着两壶清酒。
须臾,几人进来了。
玉容安静的站在苏拂的身后,天悦楼的伙计将清酒摆上桌,教坊的艺妓怀抱着琵琶,柔柔的福了身子,声音温软,“妾身若颜,前来为两位郎君演奏。”
不等杨存开口,苏拂便指了里面的位置,“去吧!”
艺妓又是盈盈一福,低头越过他们二人,往里一坐,琵琶置于怀中,开始拨弄琴弦。
琵琶琴弦缓缓而动,乐声温润流出,很是舒缓。
苏拂伸手拿起那壶清酒,动手给杨存斟了一杯,杨存颇有些受宠若惊,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看起来更如幼子一般的澄澈。
只是此时,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未沾酒,杨存便觉得此时之景,让他萌生醉态,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清醒些,这才看向苏拂道了一声多谢。
“此酒是敬杨兄在江宁城对我多有照顾。”说着,便举杯向前。
杨存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方才饮完,那厢便又将酒杯满上,声音更显柔和,“这杯是敬我同杨兄的合作日渐辉煌。”
这酒更是不能推辞,杨存又将此酒揭过,一饮而尽。
第三杯又送至面前,“祝杨氏的生意此后蒸蒸日上。”
杨存一连饮了三杯,面色便已微红,看来酒量颇浅。
且不论苏拂嘱咐玉容去拿酒时,便拿的是亦醉人的酒,且又让杨存空腹饮了三杯,都说空腹饮酒易醉,此时看杨存的状态,大抵也是对的,不过也可能是杨存的酒量浅显而已。
动筷食菜,借着艺妓舒缓的曲调,席间推杯换盏,等半个时辰后,杨存已有些昏昏欲睡。
她站起身来,见四周的船坊都挂起了红灯笼,便也使行船之人将红灯笼挂上。
再次回头之时,杨存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方才的酒味浓郁,她有些头痛,对着艺妓道了句,“弹些轻快的曲子来。”
艺妓应了声,她便留玉容在船舱里面照看杨存,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接着微凉的风,吹散方才浓郁的酒气。
只是方一刻钟,她右手的方向,便有一行船缓缓行了过来,只是她并未注意到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