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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华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一教室的小毛头,努力克制心里的不耐烦,她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新老师,她调分配到新园小学已经几个月了,一直都在教高年级的语文,也就是这几天因为征文比赛的事情才开始接触三、四年级的孩子,万万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让她来教这些孩子美术。
她可是师范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在实习期间算起来也上过好几次讲台,她实习的学校是市里面数一数二的优质校,就连她的指导老师都给她的实习讲课打了满分……
她望着这满教室桀骜不驯的孩子,和她当年实习时,坐在讲台下的那些配合度相当高,标准的乖宝宝们有着天壤之别,这几个月这种痛苦和厌烦时时袭上她的心头,难怪现在的家长想尽办法也要让孩子读好学校,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不一样。
她清了清嗓子,“我姓杨,你们的林老师生病了,接下来的美术课由我来上。”
其实林老师哪里是生病,他早就找到了关系要调到区中心校,偏偏校长不肯放人,他便干脆闹起了罢工,本以为学校会在外头找一个代课老师来教这些孩子美术,没想到却被教导主任要求接手林老师的所有课程,这就意味着除了自己原先教授的那两个班的语文之外,全校的美术课都落在她的身上。
那个时候教导主任假惺惺地说,“你是年轻人,又有能力,要学会担当,这是锻炼你的好机会,今后的前途光明着呢……”
她现在想起来还想作呕,整个学校的老师都没担当了,就她一个人有吗?
不公平,不甘心,这不明摆着是欺负她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新人吗?
她也知道自己大可以像林老师那样罢工,可是她没有底气,也可以像其他老师那样惫懒,混混日子也就过去了,可是她也做不到。
人生在世,无欲则刚,有求必苦。
她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就在这里虚度,他们就是知道她还想着要上进,料定了她不会反抗。
事实上,她也没有反抗,就像一条被拿捏住七寸的蛇,很乖巧地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但是不满和怨恨却暗暗发酵。
她在讲台上略一走神,便让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小毛头觉得这个新老师软弱可欺,虽然班上真正的刺头儿们都没来上课,可近墨者黑,其他学生们也惯会欺软怕硬的,在那些严厉的老师面前他们不敢放肆,看到杨国华这么面嫩,便不由自主地懒散松懈起来,他们闲聊的声音越来越来,大有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趋势。
杨国华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怨气,被下头这些学生们吵得更加烦躁,不知从哪蹿上来一股邪火,将黑板擦用力地摔在讲台上。
“全都给我安静!”
她觉得自己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她一向崇尚爱的教育,相信可以用春风化雨的方式来感化学生,从教这段时间来和学生说话向来都是轻声细语,苦口婆心。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暴戾地对待自己的学生,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把自己阴暗的情绪迁怒到孩子身上来,可当她看到小毛头们一个个露出敬畏的表情,整个教室噤若寒蝉的时候,不由得又有些得意,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学校里的那些前辈对学生从没有好脸色的原因了,原来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我们今天画‘我的家庭’。”杨国华面无表情地说,教导主任当初说好了是让她来代课,她当然没有义务要为美术课做教案,甚至连美术课本都懒得翻开,直接就用了这次征文的题目。
“怎么和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
“还不如画小猪呢。”
“老师,怎么画啊?”有个胆子大些的孩子问道。
“你爱怎么画怎么画,画不好美术成绩就不及格。”杨国华声音冷硬。
看起来不是善茬,孩子们虽小,但心里都自有计较,颇为忌惮地看了她一眼,便不敢再挑衅她。
“你准备怎么画?”
“你有没有带彩笔?”
“我不会画啊……”
虽然没有明着挑衅她,但是讲台下的孩子们还是在窃窃私语个不停,杨国华用黑板擦敲了敲桌面,“我要你们用手画,不是用嘴画,谁再讲话就站到讲台上来,我们让他在全班同学面前讲个够。”
这一下全班都安静了,一个个缩头缩脑地趴在位子上画画。
夏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女老师还有几把刷子,站在讲台上绝对比站到门外更伤自尊,收到的效果自然也更好一些,三两下功夫就把这帮毛孩子给镇住了。
杨国华对这个效果也很满意,搬了张椅子在讲台旁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看着手上的书,新园小学的教学质量本来就不好,美术课这种无关紧要的课向来无人重视,只要这些学生乖乖地坐在下头画画,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他们画的是什么,画的如何,那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了。
夏遥皱起了眉头,她是个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人,让她照着课本依葫芦画瓢,也许还能勉强过关,要她凭空想象画什么“我的家庭”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美术课对孩子们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一个个认真专注地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像她这样东张西望的人可不多。
“严溪,橡皮借我一下。”前座的女孩子一边担心地看了杨国华一眼,一边快速地转头,怯生生地问,正好对上夏遥的目光,慌忙别开眼去。
夏遥耸耸肩,她早就习惯了人们对她避如蛇蝎瘟疫,她发现不知道为什么,班上的女生大都是严溪这种性格的,好像挺怕她的,大概是因为女孩子胆子小,而她妈妈是疯子,她们多多少少都被长辈吓唬过的缘故。
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大院里同样被人孤立,老师不搭理她,同学也不会和她玩儿,她小时候觉得挺自卑,现在倒乐得清静。
尤其是今天上午易小奇挑衅不成后,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人来挑衅她,她不想惹事,在这群小屁孩面前逞威风也没有任何成就感,不过印象中班上同学虽然孤立她,却并没有特别针对她欺负侮辱,就算有也就像易小奇那样扔扔纸团,并不如何过分。
只有其他班上的学生,尤其是高年级那伙人特别看自己不顺眼,刚重生的时候她就是被那群人堵在小巷一阵狠揍,而且这样欺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想起那些孩子的所作所为,她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她的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而那些孩子小小年纪,心肠就那样歹毒狠辣,她不会和易小奇那样的孩子计较,但不意味着她会放过那些意图要了她性命的人。
“这支笔送你。”坐在她前面的小女孩突然再次转过头来,递给了她一支红蓝双色铅笔,这一次她正对上了夏遥想心事时的凛冽眼神,吓得小女孩一哆嗦,慌慌张张地转了回去。
夏遥摸摸鼻子,一脸尴尬,看来刚才吓坏人家小姑娘了。
新的文具还没买,别说是彩笔了,就连她的铅笔也已经用得只剩下一段铅笔头了,这也是她不知道怎么应付美术作业的原因,这支新削的红蓝铅笔无疑是雪中送炭。
前座的小女孩叫方蕾,也是这个班级的边缘人,她的父母都在坐牢,由捡破烂的爷爷奶奶抚养,她的处境和夏遥比起来也只是略好一些,没少受人欺负。
她的性格懦弱,受到欺负总是不敢吭声,所以对夏遥上午的表现十分羡慕,虽然她的家境也不富裕,但还是抱着崇拜的心情送了一支笔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