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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云二人从悬崖之底到上岐山之上的这段时间,京城之中也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那默契无比同时风寒卧病的尊贵父子,养护数日之后唯有三皇子方毕霄能下床了,而卧在龙床上的皇上却似乎未能有所好转,并未能及时早朝处理朝政。一时间朝堂之中暗流涌动,似有异兽将要破土而出。
三皇子方毕霄一身伤痛只能算是好了个皮表,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完好无损的。可他受了重伤又在水里泡了许久,许多阴沉病气沉积体内,隐隐侵蚀着他的身体。然而,方毕霄已无暇静养,得了消息便匆匆进宫求见圣上。
方毕霄一边往皇帝寝宫行进,一边思索着那暗线传来的消息。
四皇子方毕霆似乎和长公主府上的余公子达成了某种协议。四皇子于皇帝卧病之前曾去见过皇帝一面,随后又有小余公子受召见,还同皇上一起用了膳……第二日皇上便有些头疼脑热的症状,第三日便有太医诊治说不能劳心劳力要多加休息,而长公主当时恰巧在场,也对皇帝劝说了一二,此后皇帝便在没有出过寝宫,只是发了几道旨意将一些政务交给了几个一品大臣,又留了道口谕让四皇子多加用心帮衬。
那旨意倒是有几分真实,不过那口谕……三皇子方毕霄可不觉得父皇会让四皇子方毕霆有监国之权,那可是太子的权利。东宫未定之时,又怎么会出现如此明显的倾向性?再则,方毕霆平日里虽能得些指派,却也未曾有过重任,说来说去也不像是能获得这样机会的人。思来想去却是蹊跷成分居多,若不能见父皇一面有些求证,他还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
自然,这其中是有蹊跷的。
三皇子方毕霄踏入皇帝寝宫范围,便觉许多宫人有些面生。方毕霄自问不是过目不忘之人,但也绝非迟钝蠢笨之人。这些碎步穿行、躬身行礼的宫人绝不是数月之前于御前服侍之人,他们虽认得他是三皇子,可他三皇子却没从自己脑海里发觉任何熟悉的印象。
御前宫人轻易不会换,方毕霄也知道自己的父皇不是那般喜欢新鲜宫人的皇帝。看着陌生的宫人自皇帝寝宫大门的缝隙中鱼贯而出,碰上自己后又恭敬行礼,方毕霄暗觉心惊。
——方毕霆竟已有这样的本事了吗?抑或他已经能通过余公子影响长公主了?父皇对那个姑姑不可谓不喜爱,除去有关国体之事简直是言听计从!若说从这途径换掉了旧宫人,那恐怕是再正常不过了。
临到寝殿门前,方毕霄正了正自己的神情,不想流露太多心思。
门口侍立的小太监倒是主动上前行礼问好:“见过三皇子。”
竟然又是个换了的!方毕霄心头一跳,面上不露,只道:“本皇子求见父皇,还请通报一声。”
那小太监可是客气得很:“三皇子言重了,奴才愧不敢当。只是皇上静养休息,已下了旨意不欲受扰,奴才实在不能通传,还请三皇子见谅。”
这小太监规规矩矩缩着脖子低着头,眼神稳稳垂视于地,竟像是安分规矩的人。
方毕霄凝眸看着这小太监弯曲的脊梁,却隐隐觉得其中暗藏反弹之意,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乖顺。
此时不能硬闯,就算他心中千般计较,就算心知肚明,他仍不能随意行事。
这看似平常的薄冰之下,隐约有暗浪起伏,将要戳破。
“还请公公通融通融。”
“三皇子切莫折煞奴才了,实在是不能搅扰皇上啊。”小太监的脖子似乎垂得更低了。
方毕霄几次请求通传,奈何这小太监推三阻四就是不肯进殿。而紧闭的寝殿门前,御前侍卫冷然而立,见方毕霄有硬闯的意图便刀剑相向。
方毕霄心急之余未曾发觉身后有异,刚想高声呼喊引起殿内注意,便惊觉身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猛然回头间却发现是四皇子方毕霆。
“三皇兄,别来无恙?听说你之前倒是病了一场,如今倒是好了?”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方毕霆那一掌似乎暗含了些气劲,震得方毕霄内里的伤势略有发作之意,却又只得暗自忍下。
“多谢四皇弟惦念,我已大好了。四皇弟也是来探望父皇的?”
客套两句后,便直直切题。
四皇子方毕霆倒也是平平常常的应了一声,随后又说:“父皇近些日子都不愿人打扰,我来了几次也没能见上一面,只能在殿外祈福,愿父皇能早日康复。”
方毕霄冷眼瞧他故作姿态,也只堪堪应了一声:“如此也算是能尽一份心了。”
“不过,听说三皇兄也是得的风寒,好得如此之快,不知有何良医?”
方毕霄听他这话便知不能顺着往下说,倘若父皇并不是真正的风寒,那么他举荐再好的良医也不过是徒劳,更是给了这位皇弟做文章的机会。
“不过是些山野偏方,入不得眼,父皇体贵,哪能如我这般随意,还是当以太医之见为重。”
“如此,我兄弟二人便让父皇好生静养吧。太医也是如是说的。”
方毕霄心中一沉,便知今日是没有什么合适机会了,再和方毕霆粗粗说了几句便回了府中。
虽说只是一次试探,但方毕霄还是看清楚了,这个四皇弟的势力已经暗中渗入宫中,隐隐掌握了主导地位,若不是还妄图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只怕早就会……
即使认识到了这样的情形,方毕霄还是不愿气馁。接连几天他都来皇帝寝宫前请安,或许是希望皇帝还能有几分行动力,或许是希望奇迹出现,或许,他还在等一个契机。
“这个皇子还真是天真得很呢!”方毕泙在醉仙楼同花魁厮混时,还不忘和丹葵咕哝几句心中所想,也不忘提起最近在皇宫中频频在皇帝寝宫前请安的三皇子。
丹葵虽是四皇子的暗人,但什么该说什么不需要说,她还是能分辨得清的。软卧在这风评甚是糟糕的公子怀里,丹葵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太在意,反倒是戏谑般对方毕泙说道:“方公子有此感慨,莫不是想小余公子了?”
方毕泙双眸微微眯气,流露出一股邪肆,他抬手抚上丹葵裸露的肩胛细细摩挲,低哑着声音随着那渐渐深入的动作说道:“嗯……如此说,丹葵……不愧解语花……”
他方毕泙终究是个不受王府重视的人,就算他再怎么任性,再怎么残忍,再怎么不容于世,他那父王的眼睛终究不会看他一眼,更是不愿意看他。五个儿子中,少他一个似乎都无所谓。似乎只有他做出什么惊动朝野、颠覆天地的事情才能让父王眼里有他。
方毕泙看着身下眼神迷离的丹葵,仿佛不能从那迷离的眼神中看见自己,突然间捏了这女人汗水密布的嫩肉,低吼出声:“女人,看着我!”
伴随着疼呼的嘤咛声而渐有清晰的眼眸,那布满波光媚色的眼波里,终于有了一道可看清的身影。
小余公子出京数日未归,方毕泙心知这个中之事还需小余公子来推波助澜。他想要毁掉崇王府,想得心都烫了,烫得心都疼了……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实现,也不知那小余公子到底何时回京。
再说四皇子方毕霆,自从发觉三皇子方毕霄有所活动后,便时时刻刻关注着,甚至给自己的人私下下了命令,让加强皇宫的戒备,决不给方毕霄任何可趁之机。此外更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动向,欲将在其找到联手之力前将一切力量的锁链斩断。
而这些人似乎都不怎么在意崇王府上下的境况,虽说这是被套进去的一环,可在将这部分无足轻重的势力被打压后,偏偏没有什么人关注。只是因为王府之中人口众多,监狱不便收押,便直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众人监禁在王府之中。而崇王府二少爷方毕泙因小余公子的关系并没有被限制,五少爷夫妇则因下旨当日外出不在场被通缉。虽贵为一朝皇族一脉,却也不得不哀叹一声王府之势弱,竟连分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任凭崇王府世子、双生子这三位府中少爷如何想法,也没能有所突破。相较于这三个儿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崇王爷反倒是最清闲自在的一个,该吃吃该喝喝,抽空劝劝三个儿子别着急,心底却有些犯嘀咕——不知那跳脚乱蹦的粗俗女子将他的乖儿子拐到哪里去了。
林潇潇林侧妃,虽然没有她儿子那么自由可以暗中随意出入王府,可没脑子的女人总是会比较轻松。对比自己儿子的潇洒自在,瞧着那焦头烂额的三兄弟心里幸灾乐祸得简直想要搭台子敲锣打鼓了!岂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她的亲儿子根本就没想过要将她从崇王府的劫难中拉出来。
邱茹婠则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太犯傻,虽说他那几个哥哥中有真心实意、值得珍惜的兄弟,可爱惜亲生儿子的性命总是希望他能躲得越远越好,更希望那个张扬利落的媳妇儿能将儿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要辜负自己一番心意才好。若是逃脱有罪,便将这罪恶报应在她身上就好。
而邱林两侧妃的娘家皆不敢因崇王府之事轻举妄动,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祸及家族,那才是愧对先人的深切罪孽,万死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