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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雪夜定策
一坛燃火,不过三两斤重,加上下午前往魏越家后的又一坛,大家几乎都喝到七八分醉。吕涛还好,他以前喝惯了白酒,问题不大,孙策却惨了,素来豪爽的他,酒到杯干,结果只能让人抬着回去。就是周瑜这样的人,最后也在热闹的气氛之中,将什么风度都丢弃了,以致从魏越家里出来的时候,走起路来仿佛在打醉拳。
白天的大雪之后,晚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北风,但是烈酒却将人的血都烧了起来,吕涛从魏越家里出来,畅开胸襟大口大口的呼吸这纯净的空气,将所有问题暂时置诸脑后。
“莫要受凉!”吕布虽然有些眼昏耳热,却也没有忘记关心儿子,合上吕涛胸襟,轻声责备。
周围护卫的负囊士打起火把,将父子俩包围在中间,向骠骑府走去。
走了一会,吕布忽然说道:“儿商贩战之策,甚好!吾生平好武,不喜政事,只知沙场纵横,而不知朝堂决策,可为一陷阵猛将,而非一方雄主。自南来荆州,多为政事拌羁,竟不能畅快驰骋,心实不喜。至今荆州日益壮大,为父肩头之责,亦日益沉重,恐纵横沙场之际遇,已然不多。呜呼,洛阳城下,吾曾立志,愿以天下贱民为己任,今日方知言之则易,行之实难,内心实烦躁不已。唉……今日静坐襄阳之吕布,已非纵横并州之乃父,不亦悲哉!”
吕涛愕然,这确实是他有意无意忽略掉的问题了。吕布到底还是吕布,他是属于战场的男人,只有在战场之上,他才能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用自己的意志决定要做的每一件事情;他才可以纵横驰骋任意肆虐对手,也可以为了娇妻美妾一个别人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坏消息,放下一切说走就走;他才可以用方天画戟血腥无比地横扫一切绊脚石。也可以因为心血来潮,放过任何一个人;他才可以任由自己的本心想到什么做什么。也可以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倒戈相向……
然而现在,作为荆州的话事人,他却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东西,要权衡各种各样的利益关系,要听诸多文武部属为了一些他看起来无足轻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争论不休。
即便他已经做足了一个甩手掌柜,即便有了郭嘉等人为他分忧。即便荆州的事务已经步入正轨,但是这政治场合,却实在不适合天性崇尚自由的他,身为荆州集团的首领。他也势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让他觉得畅快无比的沙场陷阵,在以后的日子里,只怕没有多少机会体会了。
这些东西,日复一日的困扰这吕布。让他好不烦恼,今天借着酒气,这些平常不方便对人说的苦恼,他一股脑向儿子倾吐了出来。
吕涛一时候却说不出话来,他毕竟不是心理专家。哪里知道这时候到底该说些什么。
吕布看着沉黑的天际,重重松了一口气,说道:“儿日渐长成,非但有不让乃父之勇,亦有盖世之智,足以统领群英。此吾所喜者也,日后可为坐镇,以乃父为刀枪,使纵横天下!”他看着儿子日渐成长,隐隐已有为人主的架势,竟一心希望吕涛为他掌管政权,而自己则继续作他的飞将军。
这样的话,作为人主的也就只有吕布能说得出来,他从来不希望“郁郁久居人下”,却是因为不希望有人束缚住他的手脚,但是真要他做一个掌管一方政权的诸侯,他却又不胜其烦,让吕涛代自己掌管政权,而自己继续掌管军事,在他看来,是再好不过的打算了。
“父亲身为荆州之牧,多有拌羁,不能任意施为,儿亦知其中烦恼,然则父亲以贱民为己任,欲有所得,则必有所失,此为人之无奈也。若能使部属分其忧劳,各人自处其职而行其事,或能少脱身。”这东西却叫吕涛一时候如何说得清楚,权利的下放固然可以减轻上位者的压力,但是没有一个良好的监督系统,这权力的下放短时间内可以建立在上位者对部属的控制能力和部属对主公的忠义之上,却终究不能让人安心,也不是长久之计。
长久以来,吕涛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到底一种怎样的政权制度才更加合适这个时代,从而让整个国度更加良性的发展。然而思来想去,他赫然发现,终究还是这个时代的制度更合适这个时代,他能做的,顶多是一些改良!至于什么君主立宪、三权分立之类,根本就是扯淡。
没有相应的生产力作为基础,那些超越时代的制度,终究要被时代抹杀,就像人去跟饥饿的狮子讲要吃熟食不要吃生食,唯一的可能就是沦为狮子的一顿饭!
虽然如此,吕涛还是能从后世借鉴一些东西,他可是从来都不希望会出现历史上的诸葛亮一样的人物,“事必亲躬”而最终“鞠躬尽瘁”。一个运行良好的体系,从来不需要高位者去关注细枝末节的事情,只要做好战略决策就足够了。
吕布这时候拍拍儿子肩膀,笑道:“吾亦知此理,只盼我儿快快成长!”
吕涛酒气上冲,挺胸说道:“儿今几可与父亲比肩,父亲不喜政事,愿为分忧!”
吕布大笑,说:“我儿为乃父分忧时日已久矣!”这个倒说得没错,荆州很多政务,吕布却是都要问过儿子的意见,而情报机密大事,更是由吕涛一手操办。
吕布向吕涛倾诉了这些心头郁闷,心情显然好了很多,语气满是可惜地说道:“南来荆州,潜伏三载,乃以为可以纵横,不想旦日之间,竟为百万流民困窘,今已无力他顾,不知复又潜行几何,惜哉!”对于吕涛原先窥视董卓的计划,吕布深为赞同,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为此布下伏手。哪想到三年之后他手脚发痒的时候,却突然生出这么大的变化。
吕布思维的跳跃性,吕涛早有体会。对他的突然转换话题却也没有惊讶,只是笑道:“父亲安心。儿已得刘书部消息,关西而今暗流涌动,董卓座下张济、李傕等众日益坐大,西凉马腾韩遂等人有窥视之心,关西诸世家大族蠢蠢欲动,朝堂之上各系人物心有计较,而董卓日渐老迈。如此。一年半载而后,必有大乱,年来董卓三番五次被刺,可为明证。”董卓虽然现在还安然无恙。但是对下面的控制却已经渐渐不能随心所欲,早晚会出事请。
“然则近日之荆州,已无力西顾,奈何?”吕布搓手说道,想来是心痒难当了。
吕涛得意洋洋。说道:“父亲若昨日问计,儿无以应答,今日则有良谋!”稍稍压低声音,说,“明日当令商贩之属远走中原。贩卖美酒、瓷器等物,换得粮草,如此累加,不出半载,自能粮足物全!”用奢侈品换取战略物资,虽然不能一次大量收购,但是掌握在吕涛说中的商人却有上千,这么多的人积少成多,加起来却是非常可观的了。
早在鼓励经商的当初,吕涛就有意识的组织起商人,当初是想要协调大家的关系,方便控制荆州的经济,今天快哉亭中却突然想起商人的这一重要作用,遂决定将商人都拖到自己的战车上来,为了军事目的统一行动一次。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这些商人们必然有办法弄到他需要的物资。
吕布摇摇头,说道:“商贩之属,虽可互通有无,经年累月以聚钱粮,然数必不多,何年何月,方能供养三军?荆州四面临敌之地,不动则已,动则必以雷霆,可速不可缓,缓之则殆。关西险固之地,拔之非一日之功,动辄十万军马,以商贩之力,不足为援也!况天下诸侯虽多碌碌之徒,然世间必有俊杰之士,儿商贩之计,久之必为人知,非长远之计!”他毕竟也是聪明人,不喜欢政事并不代表不懂,略一思索就找到其中的破绽,这时候的商人,能力远不能和后世的相比。
吕涛微一思索,笑道:“父亲莫非忘却征南将军之称耶?”
吕布一愣,转头问道:“南方?”
“然!”吕涛点头,说,“董卓以征南将军加诸父亲,父亲大可行使其职,号令交州百越之地,此名正言顺耳,不从者除之可也!江南百越蛮荒之地,虽有悍不畏死之土人,不从号令之豪强,然则其地民少,辗转求存,各部老死不往来,统属难一,虽有地利之便,亦不足道也!父亲可使人专练一偏师,令熟习山林战法,则自能渐次南下,操空百越之地!”
吕布点点头,同意儿子的见解,说:“然则百越多蛮夷不化之民,今日附之,明日又去,如此反复,为之奈何?况江南多林木沼泽,其间瘴气毒虫,防不胜防,移军往之,恐不利!”
“哈哈哈……父亲安心,儿自有妙策!”吕涛笑道,“今日之荆州,所困者何也?”
吕布恍然大悟,朗笑数声,狠狠抱一下儿子,赞叹道:“儿神光深远,洞察百年,实胜乃父多矣!”
吕涛神色自若,胸有成竹道:“近日困于百万流民,闻五弟南进之策,乃心有所得。百越人民稀少,多聚山林之中,刀耕火种,不修教化,艰难求存,养之如鹰,饥则来而就食,饱餐则去。今可先使一偏师日渐南进,而移百姓充其间,如此循序渐进,日或得寸土,累之数年,百越可定!”
南方历来人少,百越又称诸越,乃是对长江以南土著民的统称,他们多聚邑结寨散居于山川要塞、深林丛竹之中,溪谷之间,其间种姓林立,互不统属,可细分为越常、骆越,瓯越、瓯皑、且瓯、西瓯,供人,目深、摧夫、禽人、苍吾、越区、桂国、损子、产里、海癸、九菌、 稽余、北带、仆句、区吴等等,人数数百乃至上万都有,大小不一。
因为当地生产力极其落后,生存条件十分恶劣,养成百越人民好勇斗狠的习性,自秦始皇统一以后,百越民族就一直在顺从和反抗之间游离不定,中央政权局限于当时历史,无法有效地控制这一地区。
但在吕涛看来,人的本能是大可以利用的,对于百越人民来说,最大的要求莫过于生存权,要控制住这一地区,杀伐并不是好办法,移民和融合才是王道。移民带去的先进生产技术和生产工具,对那些艰难求存的土著来说,无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在生存的考验之下,自然有人受不了诱惑走出山林,如此渐渐的推进,总有一天南方安定下来,成为荆州的后盾。
无论如何,百越地区毕竟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他吕涛要的不是一片废墟的百越之地。百越的交州盛产香料、珍珠、犀角、玳瑁、象牙等名贵物品,也是吕涛幻想中海外扩张的最好出发点,那些百越勇士,更是让他垂涎欲滴,完整无缺地拿下百越,乃是吕涛计划中的重要环节。
想到自己日后可以掌握一支骁勇剽悍的山地军团,可以把持强大的舰队纵横四海,吕涛忍不住跃跃欲试,兴奋地说道:“至于瘴气毒虫,呵呵,此儿所以重张仲景也!况今日荆州军中,有洪随风、周子善等,皆交州人氏,江南俊才更多不胜数,可以为将官,何愁南方不定?”
吕布听儿子一一化解自己心中的难题,心中高兴,拢住他肩膀说道:“如此南方可定,则吾再无后顾之忧,儿真大才哉!”荆州可以说是四面临敌,如今虽然有曹操孙坚在北方作为屏障,但是却仍然不免顾东忘西,周边诸侯们也不是傻蛋,那里容忍吕布各个击破,逼得急了,只怕要联合起来对付荆州,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说话之间,家门已然在眼前,吕布意犹未尽,拉着吕涛的手说道:“左右无事,你我父子不如秉烛夜谈,岂不快哉!”吕涛轰然应诺,父子俩趁着酒兴,勾肩搭背进了骠骑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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