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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惜惜进了门,让丫鬟端了果盒回了房间,把药取出来,又把上头的葡萄拿了两串出来,先殷勤地端去了方云清那里,听方云清不咸不淡地谢了她一声,然后恭敬地退出来,又想了想,端了另外两串,朝芳姐的的院子走去。
她走到芳姐的房门口,正听到芳姐的声音:“算了,都撤下去吧,他今天大概是不会过来了。”
紧接着便是月儿的声音:“顾大人大概是太忙了吧!大人最近也忙得厉害,陛下的千秋在即,大人们全都忙成一团,估摸着忙完这一阵儿,顾大人便会过来看您了。”
芳姐轻轻嗯了一声,情绪显然不大好。
燕惜惜皱了皱眉毛,心里头有些推测,又不敢置信:自家主母虽然有时候严厉了一点,但也并非那等刻薄人,这么蠢的的事儿,她,她应该做不出吧?她心里有了推测的,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在门外喊了一声姨奶奶,笑吟吟地端着葡萄盘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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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是皇帝的千秋,满朝文武参加大朝会向皇帝祝寿,朝会后皇帝还要参加几场大宴会,朝臣们的宴会,皇亲国戚们的宴会,另有女眷们的宴会,当然,这些与秦昭的关系都不大,她父亲虽然品级到了可以让家眷参加女眷大聚会,但是没有个有诰命的夫人带她去,她自己实在没兴趣去引人注意。
方云清倒是很开心,她成亲前万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岁数就参与到这种级别的宴会中,十七岁的四品诰命,满朝独一份!在参加宴会之前,她是激动而骄傲的。
然而来到了会场,等候着主持宴会的丽妃娘娘出现的时候,方云清的感受却变了。只这么一会儿,她便觉得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虽然从小学没少学这些社交礼仪,可是学过是一回事儿,实践是另外一回事儿。别的不说,过去陪着她母亲进行交际,也不过就是在一旁老实赔笑,偶尔回答一两个简单的问题罢了!且方家是书香门第,交往的不过是一些朝中的清流罢了!可现在,她必须亲自面对这些平均年龄相当于她母亲的岁数的贵妇们,她的母亲不过是五品的宜人罢了,而她自己,现在却已经是四品的淑人,交际层面上升得太快,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一刻,方云清,她站在诸位命妇中间,集中起全部注意力与贵妇们交谈着,心中忽然明了了丈夫让她多学秦昭的用意:秦昭每日来往于宫闱,谁都知道她跟丽妃娘娘要好,甚至在皇帝面前都颇说得上话:自己不过是面对几个命妇就紧张成这样子,那经常面对皇帝的秦昭呢?不不不,不能这么下去,方云清耳中似乎听到有人提起她丈夫的名字,紧紧咬了嘴唇:回到家里,她一定要立刻去秦家请教秦昭去!她已经是四品的命妇,定不能让人把她小瞧了去!
其实方云清确实是想的多了,她固然紧张,但是多年的教养摆在那里,应对还是相当得体的,再说她毕竟才十七岁,那些命妇大部分连女儿都有这么大了,谁还能对她又多严苛?当然她的直觉并没有错,确实有人议论她,但却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不好,而是说的酸话:方家真是好运气,随便攀了个女婿,竟然升得这么快。连瑜若晚上一年议亲,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方家捡到这个大便宜的。
方云清参加完寿宴的第二天,不等连瑜出面,便主动跑去了秦家,求秦昭教她算账。秦昭一听就乐了:“昨儿无瑕哥哥才跟我说呢,说过几日备了礼物再来缠冯先生,嫂子这就等不及了!”
方云清本以为丈夫只是随口提提,不知道何时才能做呢,不想打扰丈夫工作,她这才自己跑过来,想不到丈夫竟如此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这会儿又被秦昭打趣,一时间心里头又是开心又是羞涩,小声道:“只怕扰了冯先生的清净。”
秦昭笑道:“先生是喜欢安静的,不过我平时也要上课,不打紧的。”
方云清道:“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冯先生太多,只需学学这些算账的本事变成了!最多麻烦先生几个月,再不敢叨扰太久的。不瞒你说,我不会用算盘,每次家里的开支算起来都要拿笔画上半天才出来,实在累得紧。”
秦昭十分理解:“可不是,不会算盘麻烦死了!走吧,跟我去见见冯先生,只学这些东西的话,估计年前就能学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想学其它的,再去缠她好了!”
方云清笑道:“冯先生那么个雅人,我可不好意思总是缠她。”
冯文确实喜欢更喜欢清静,不过方云清是连瑜的妻子,也算芳姐的儿媳妇,又有秦昭出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是一味清高不知人情世故的,见方云清求来,自然是满口答应。
方云清也不是空手过来的,拿了一套十二支的名家制作的狼毫来:这是别人送她父亲的,后来被她母亲放到了她的嫁妆里,她本人书法一般,对这种称得上奢侈品的毛笔实在没兴趣糟蹋,这会儿送了冯先生,倒也合适。
冯先生收了礼物,问清楚方云清想要学什么,又听她说时间紧,便约好了每逢双日日的下午过来与她学算数,每次一个时辰。方云清得了冯先生的允诺,十分开心,又聊了几句,约好了明日过来,不敢多打扰冯先生,赶紧跟秦昭一起退了出来。
从冯先生院子里退出来,方云清忍不住问秦昭:“昭妹妹,冯先生到底多大岁数了?不是说她已经守了二十年的望门寡了么?怎么这般年轻?”
秦昭笑道:“哪有二十年那么久,满打满算也就十七八年吧!冯先生比芳姨小两岁,今年三十五了。”
方云清确实吃惊了:“我以为我姨娘已经够显年轻了,看冯先生竟更是显得小!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的岁数,我真要以为她是二十四五的姑娘呢!”
秦昭点点头:“可不是么,我跟着冯先生出去,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俩呢!”
方云清点点头:“是啊,我娘今年四十岁,可要是跟冯先生站到一起,别人准不把她们当成同辈人!真不知道冯先生怎么保养的。”
秦昭笑道:“没有杂事儿缠身,每天又过的开心,自然年轻啊!”
方云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中有些诧异:这真是稀罕,守望门寡也能守的开心了,这冯先生学问是好,为人却真不是一般的怪。
方云清从秦昭这里回来到家,正赶上连瑜下班,得知她自己去见了冯先生,连瑜哈哈大笑:“夫人好学,我心甚慰!”这话说的实在是不伦不类,不过方云清跟他也算处了几个月了,对她的种种神经之处已经可以淡然面对了。
次日下午,方云清准备了几样茶点,让丫鬟拎着,上了马车去了秦家。
秦昭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见她过来,笑着问好,把她引到冯先生去,然后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要走。
冯先生道:“以后你就不用专门在这里等着了!我教云清就行了,你只管忙你的去。”
方云清这才知道秦昭是专门等着她的,想起来连瑜说过秦昭每天忙的要死,顿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赶紧谢秦昭,秦昭笑道:“这有什么谢的,我也才睡了午觉起来,嫂子且与先生学着,我去店里了!”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方云清见她跑的很快,显然是真的着急,心里头不禁叹息:这又是何苦呢?养家赚钱,本就该是男人的事儿,能把家里这摊子理好就很了不起了,外头的生意,就算没有主事的大人,难道不能交给下人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的累,何必呢!昭妹妹能干是能干,可未免太要强了!
冯先生并不是那等好为人师的人,于她而言,出来当老师是谋生的手段;像方云清这种情况,求她教呢,她就教教;方云清想学什么,她就教什么;最多也就是多教点兑换金银的常识罢了,
当然,秦昭这种正经的学生不一样,她是要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都无私地教给秦昭的,秦昭想学的,她要教;秦昭不想学的,只要她觉得有必要,也一定要逼着秦昭学了。她这么对秦昭,老师的责任心是一方面,对秦昭有感情是另外一方面。
冯先生这样的态度让方文清大大松了口气,她早听说过冯先生教了秦昭许多东西,她一心过来学算账什么的,真是不想耽误时间学那些七零八碎的,这会儿冯先生额外教她些理家小技巧,她已经相当满意了,其他的东西,她是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家里头乱七八糟的那么多事儿,她哪里有心思学什么琴棋书画啊?
连上了几天课,方云清觉得蛮有收获的,过去自家清贫,过手的账目全年加一起也就那么千把两银子,家里头虽然主人多,但是下人却并不算多,加到一起还没连瑜家的一半儿,且一个季度才做一次衣服,每天里过的账目不过就是买菜钱什么的……
可是连家的情况完全不同,家里除了他们夫妻俩,只有一个老姨奶奶两个姨娘,看着人口不多,可是下人却很多,开销也大,吃穿用度比方家将就太多,别的不说,就看这些额外的杂项吧!每个月姨娘们都在做新衣裳,胭脂脂粉全都是最高级的,还有连瑜的同僚家里的红白喜事需要准备礼物,偶尔有客人上门到外头随便定个席面就要花一二十两银子,方云清在家的时候也管过家,可是这个级别差的太多了!说句难听的,纯以经济条件看,她过去过的还不如连瑜的两个姨娘好呢!这会儿忽巴拉给她丢了这么一大摊子来,她虽然管的也算井井有条,但却是蛮累的:毕竟,她才十七岁。
冯先生过去也是小户人家,不过她从未婚夫死了就开始操持家务,各种事情都要独立面对,应对能力实在比一般的主妇强太多了!再加上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但父母要比方文清开明的多,学了满肚子的文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说句不夸张的话,她的水平放到开封也是一等一的才女,更难得的是涉猎颇广,随便拎出一样来教教别人都是小意思。
方文清学了几日,虽然算盘什么的还是不大会,不过脑子里倒是被理清了许多,心里头也暗暗叹气:难怪丈夫觉得她办事不行,过去家里虽然乱点,可也就是规矩乱,可大家做起事情来也还算井井有条,那会儿丈夫又要当值,闲暇间随便管管,家里头就没出啥纰漏,自己现在虽然把家里管得十分规矩,可是要说她真有多大的理家本事,纯粹扯淡:管好下人,照顾好丈夫,这都是最基本的,小门小户的主妇都要具备的基本素质啊!她把自己搞的这么累,也就是让家里的丫鬟们打扮的朴素点,说话小声点,提高的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真是吓一跳!她过来几日,几乎见不到秦昭在家里呆,可是秦府里规规矩矩的,下人们按照规矩行事,半点不乱,她叶问了秦昭:整日这么忙,家里如何还能保持这般井井有条。
秦昭的回答很干脆:无论是做生意还是管家,主事的人一定要懂得抓大放小才行,你要是连没个小院子谁扫地谁擦桌子都要管,不累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