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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心里跳得厉害,一路小跑至‘涵清境界’外才停了脚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也不知今儿撞了个什么运头,这样也能碰到府中的这位正主儿。想她进府之后对此人避之不及,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便也能扯出这些事端。
如玉调整了一下呼吸,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看身后,幸而也没有人跟上来,看那耿醉君性格无常,说不准下一刻就派人来向她发难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如玉沉了沉心,将身子靠向泥石瓦墙。
“都大半会儿了,夫人这到底是去了哪儿了?”
原来是梦倚和瑶矜,两人神色慌张,看来是急得不行。
如玉整了整表情,缓缓从围墙阴影中走了出来,轻轻唤道:“梦倚?”
俩丫头一愣,忙转过身子去看。梦倚方寸大乱,上前就拉着如玉的手臂,哭丧着脸道:“夫人可叫我们好找!方才听见府中有刺客,一问才知道便是往这个方向来了,夫人您要是有个什么不好,我们该如何交代?”说着说着,竟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如玉皱了皱眉,刚要安抚,却瞥见瑶矜也拿袖口抹着眼睛,心下无奈,只得说道:“让你们担心了,真对不住。”
瑶矜边抹着边带了哭腔悲戚道:“梦倚回来见夫人不在本不着急,没想到没过一会侍卫们都朝着咱们这边儿过来了,原来是在抓刺客。咱们求着那些侍卫来寻夫人,可那么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个个只挺着脖子不理咱们,我……”
如玉见她们哭得伤心,心中不忍。便携了她们的手说道:“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瑶矜还算是个知性的,停了眼泪,笑道:“夫人向我们担保了以后不乱跑,这事才作罢。”
如玉一笑,打趣道:“原来你也是个机灵劲的,见缝就钻。”
梦倚这时也不哭了,只是手仍攀着如玉不肯放,巴巴地盯着如玉瞧。
如玉被这么盯着心里又软了一截,没法儿只得又说道:“罢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梦倚听了这话面上直带着笑,拉着如玉的手臂晃了晃。
瑶矜也因此送了一口气,后又面色一紧,皱着眉头说:“夫人还是回宴罢,方才听侍卫们说这个刺客也是冲着耿爷手中的什么诀来的,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在人多的地方也安全些。”
如玉一听,又回想起之前在‘与谁同坐’轩中那黑衣刺客也提到了‘绝情诀’,心里不禁一动。
若是连方才那刺客都道出了‘绝情诀’之事,那么应该是没有差池的了。
这么想着,如玉的心仿佛也安定了一些,只要目标地点不错,那么就有机会去寻,只是时间已经不多,看来只得自己主动出手了。
虽然百般不情愿,如玉还是拖着身子回到了夜宴上。
早在园中便可依稀听见奢靡人声,更别说现下身处其中更是感到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经过方才一遭,如玉便感觉怏怏的,脑子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就连那杜夫人在身边恶意嘲讽都没听进耳朵里。杜春冉见如玉不怎么搭理她,哼哼了几声也自觉没趣,便转了身子和身后的丫头说开了。
沈夫人看如玉脸色不太好,拿起桌上的青釉刻花瓷汤瓶,缓缓在瓶边的青瓷梅花杯里倒了些许清茶,端至如玉手边,柔柔地说道:“看妹妹好似身子不爽,不妨尝尝这铁观音,听说是下面的县丞拿来孝敬爷的,平日里还没得喝呢。”
这声音婉约动人,似轻抚琴弦,又似春蚕食桑,绵绵的听来很是舒服。如玉笑着道谢,伸手接过细细抿了一口,随口说道:
“真是好茶,我猜这里边儿应是大有文章的。”
听如玉如此一夸,沈夫人眉角更弯:“正是呢!妹妹真仔细,里头加了冰糖,化了好久才把香味一齐给逼出来的。”
如玉的嘴里仍是未散开的清淡甜味,徐徐在喉间萦绕万千。
沈夫人见如玉听得认真,笑着继续说道:“咱们爷也真花心思,吩咐了下面好好地读了那《茶经》,须得研读妥当了才准许泡此茶。听说泡的时候不能拿温水,得拿刚出炉的沸水,光这么还不成,得一点儿一点儿地放,完了再一遍遍地搅匀了,注五六趟的水让茶叶翻翻个儿,这才得行呢。别看这一壶才这么一点儿,试了好几次才只能得到这么几壶。”
如玉心不在焉地听着,看沈夫人似乎颇有兴致也不便打断,只强打精神笑着应和。
沈夫人突然停了下来,圆圆的眼睛直盯着上位瞧,如玉觉得奇怪,一侧身便看见高台之上那个修长的身影,原来是耿醉君。
剔红捧寿纹宝座旁燃着八根手臂粗细的巨烛,茫然璀璨的火光照得高台一片通明。耿醉君汲着淡淡的笑倚了上去,一手支着额头,一手屈着关节扣着檀木扶手,面上并无异色。卢栩跟在身后站定,神色从容。
上位右侧的黎夫人见他久久才入席,嗔笑着倒了一杯酒说道:“爷将咱们晾在这儿半晌了,实在该罚。”
耿醉君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接过酒盏调笑道:“湘儿倒是越来越讨巧。”
黎湘掩着嘴笑:“哪里是我讨巧,实在是咱们姐妹们想爷想得紧,这可是真真切切的实诚话儿。”
耿醉君听了笑而不言,拿了眼睛去瞧那桌女眷。
如玉听着,两边眉头轻轻绞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什么滋味,原来这个人对任何女子都是如此轻浮。
杜春冉一声娇笑:“姐姐好口才,谢谢姐姐将咱们的心思都说了出来,也不枉咱们这般思君心切呢。”
如玉不敢抬头,只垂了眼盯着面前的青瓷梅花杯一个劲的瞧。可即便如此,她仍可以感觉到有股视线凝视自己。如此一般自是不自在,头更是越垂越低,只能将两只微微颤抖的手交握在一起掩饰自己的不安。
正当如玉胡思乱想之际,耿醉君在上首淡笑道:“过来。”
这一句说得不明不白,让人觉得奇怪。如玉身子一僵,微微侧了头,却看见杜春冉扬起明媚的笑站了起来。
原来唤的并不是她。
如玉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多心。在这府中按她的境遇来看,越不起眼自然越好。
这边杜春冉昂着头带着媚人的笑走到上座,一个转身便坐在耿醉君的身侧。
见此沈婉轻轻蹙了额,耿爷向来是疼惜她们的,但虽说是一视同仁,但也是要看谁能对得了爷的性子,谁能把爷服侍得高兴了。这杜春冉明显是有这一手好本事的,自打进府两年,可谓是集宠爱于一身。
只可惜自己并不能拉下这个脸面,沈婉不禁恻恻地想着。手中的丝帕在此时也仿佛有千斤重,使她几乎不能牢牢握在手中。
另一边,黎湘见杜春冉如此娇蛮,讥诮地瞥了她一眼后竟旁若无人般与爷同坐,心里兀自打了个拧。在此次宴请之前,她便听闻新入府的安红缨有疏云掠月之姿,后又听到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原来那安红缨并不被爷待见,可心里终究仍是有所芥蒂。直到今日见到那安家小姐,模样倒真是不错,只是性子淡漠,这样的脾性向来不怎么讨爷的欢喜。如此一想也便放下心来,可谁料到这杜春冉依旧我行我素,堂堂宴请之上也敢如此胡来。
黎湘勉强自己不去看她,只是耳旁不断传来嬉笑之语,使她忍得实在辛苦。可她更是知道,耿爷最是不喜旁人坏了他的兴致,如此一来,便也只得暗自腹诽,此番总得忍下来就是了。
酒过半巡,宾客皆已酒酣耳热,攘诀持杯。耿醉君便起身使众人散了,自己则圈着怀中佳人入了内室。
如玉见他离席,又瞧着众人兴致不高,便起身告退,沈婉本因方才杜春冉之事而感到不痛快,也一并辞了,随如玉一块走向西苑。
回到‘舍南舍北’,如玉忙不迭地取了头上的饰样,又叫人打了水,将脸上敷的脂粉全给洗掉。梦倚在一旁瞧着有趣,又不敢说出缘由,只得一个人忍着笑告了一声便回侧房去了。
含祯和云罗两人见如玉一脸疲惫,手脚也算伶俐,不过一会儿便将如玉服侍得当。待如玉换了中衣在床上安睡后,这才剪了烛芯推门离去。
月光柔和似絮,斜斜地照了进来,将窗棱子映成一轮淡青色的光晕,由深而浅,若有还无,不似晚霞那般浓艳,因而显得更加素雅。
如玉睁着眼睛看向床幔旁挂着的双绣花卉虫草纱帐,勾着的金梭子半条搭在床沿,细细的穗子垂落在床边沙沙作响。
就这么惶惶地等待夜深,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如玉听着外头一片寂静,只有晚风刮着叶蕊的细微摩挲,整个淮康城都陷入了沉睡。
如玉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缓缓地用手支起了身子,抬起眼望向糊窗的灰白竹篾纸。夜色似乎连月光都无法照亮了,灰蒙蒙的一片,将眼前的视线紧紧地蒙了起来。
如玉正了表情,眼中的坚毅如玉石般耀眼。
今夜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