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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香玉似乎听到弯刀在自己的皮肉上划过的声音,她忍不住要拍手赞叹这刀的锋利,而心底本来满满的涩意,竟无故溢出某种无法言喻的畅快。
她抬手推动刀柄将弯刀朝自己又近了近,拉扯的动作让伤势看起来更加狰狞,而公主架子依然端得稳当:“佑州王幽大人这般紧逼,可是想借刀杀了本宫?”
不知是听谁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想她碧香玉这七年见到的人听到的事吃过的苦,比她前世二十年经历过的多了十倍都不止,而这合起来二十七年的阅历经验,若是与幽浔昀相比,显然只是个屁。
面对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所有的小伎俩怕只是儿戏罢?
听到碧香玉的问话,幽浔昀的脚步停了一停,但依然继续向前,而她身后的那个握了弯刀的死士,终于开口,声音干净清冽:“再多走一步,我就杀了她!”
从碧香玉的角度看不见这个死士的模样,只觉得听此人的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他说话时发音在她的斜上方且声线适中,说明身形高于她但不会比幽浔昀有优势,他拿刀的手很稳,说明习武多年,而呼吸虽缓却也不是微不可察,似乎有些和经过特殊训练的一般死士不太相似。
紧挨着她的小翠安静得有些出奇,正当碧香玉要转头去看她的时候,小翠的呼吸却陡然急促了,她大喊出声:“楼主小心!他……”碧香玉刚刚提起警觉,还没有听清楚,而另一个声音却将小翠的话淹没:
“哼!我大朝的公主岂能由他人夺命!”近前的幽浔昀突然大喝一声,飞身跃起,锦袍翻飞中那把折风剑斜飞而上,堪堪钉到碧香玉身后的树中,入木三分!
碧香玉下意识随着剑势转头,却见金色的弯刀格挡在折风剑上,剑身弯曲弹向小翠,那剑身如同一道寒光直直划去!
“翠儿!……”
然而“小心”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小翠痛呼的尖叫声已让碧香玉心如刀割。
立时,小翠从肩头斜下至胸口的剑痕迸出一片暗红来,大朵大朵如同盛开的曼陀罗,渗透着死亡的气息,一如养娘临死前空洞的眼。
“王八蛋!谁叫你伤了翠儿的?!”碧香玉不管不顾扑上小翠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不想再尝试,此时此刻她只想将始作俑者碎尸万段!
她搂住小翠一旋身,单手指尖翻飞,几根极细的银丝便如茧一般朝幽浔昀的脖子裹去!
王爷又能如何,杀了她的翠儿,她碧香玉要让所有人都给她陪葬!
“帝行羽!”幽浔昀一口怒气堵在胸口,起身堪堪闪过银丝的袭击,风子期迎头格挡,也大吼道:“公主殿下,不懂武就不要用银练,毒制的东西伤人害己!”
“本宫喜欢!”本宫伤人害己了关你屁事?!都要被你杀了还得被你训斥被你威胁被你欺压?!就算死也不让你好过!
新仇旧恨之下,碧香玉挥手再次朝幽浔昀袭去,眼看着银练即将扑空,却有一股内力从后背传来,令她的银练毒丝朝目标冲得又准又狠,幽浔昀立时有些忙乱。
她偏头看去,对上的是却一双狼一般冷漠深沉的眼睛。
这是囚音阁的死士?!
囚音阁的蠢货都是这么救人的?!
碧香玉怒火中烧,若不是有求于他囚音阁,她何以铤而走险、何以失了小翠?!此时她恨不能将这人挫骨扬灰也难解心头恨!
那人撇了她一眼,扬手甩出些什么物什,将过来偷袭的风子期逼退,转身又迎上幽浔昀的掌风,三人乱战在一起,动作快速下手很辣,招招夺人命。
碧香玉搂着小翠瘫坐在地,难过得想哭。
想她这世间七载的记忆,无一不是有小翠的陪伴。学习毒性药性,承受惩罚,联手制敌……碧香玉的狗腿痞气装模作样等等习性,小翠无一不是学得像样,她是她的影子,碧香玉从未将她当做仆。
“翠儿!你给本楼主起来!”碧香玉难掩悲痛,“你真的死了,本楼主有好东西就再不留给你了!”小黄书也不留了,金银玉器古玩字画也不留了,好酒好肉的也不留了,美男子也不留给你看了!
她很想流泪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握紧小翠的手,碧香玉不禁颤抖。
她该怎么办呢?若是将翠儿就地掩埋,她一个爱热闹的小女孩,在这偏僻的树林,夜晚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孤单?若是她碧香玉能逃出生天,如何能带翠儿的身体亡命天涯?
碧香玉抬头,看着近前乱战的三人,暗红云缎的幽浔昀频频找机会靠近她,却难以前行,白衣的风子期似乎更忙于在两人之间捣乱,囚音阁的死士着一身夜行衣,一边防守一边罩着碧香玉这边,不让人接近。
她摸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思忖哪一种药能让两人全身而退,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楼主,你快走,奴家没收到暗号,那个黑衣人不是囚音阁的死士!”
碧香玉呆怔,随即而来的情绪是狂喜,而这个声音说的是什么,她其实并没有听清。
“翠儿,你,你还活着?!”她只知道自己激动不已,“你流了那么多的血……”碧香玉说着就将手搭在小翠的脉搏上,里面有力的跳动证明着它的主人身体健康。
“楼,楼主……你给人家做的那个新型内衣人家穿得挺合身的……”小翠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
“……翠儿不就是想说刚才是吓晕过去了嘛,本楼主能理解!”碧香玉笑得面目狰狞,但是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在胸衣里塞了什么能让这血淋淋的惨状不要太凄美,她咬着银牙将小翠提起来摇晃,“给本楼主说!新型内衣还不够给你显胸大吗?!你到底塞了什么鬼东西在里面?!”
小翠当下给摇得一抖,结结巴巴地回答:“红……红染料……”
此刻,碧香玉只想说卧槽。
肠衣封裹的染料垫在内衣里,有型有质更柔软的确穿衣后更逼真。
可是把红色的染料放进去是做什么用,装死用吗?!摔!
碧香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小翠,又瞟了眼那位身手不凡的“囚音阁死士”,再次为这惊心动魄煞费体力脑力的一夜而惆怅不已。
当然,这惆怅在那柄金色弯刀再次搁到她脖子上时,立刻消失无踪。
“壮……壮士,”碧香玉带着讨好的笑望着那黑衣人说,“其实您误会了,奴家不是公主,奴家只是心心念念那位幽王爷,为了他赴汤蹈火假冒公主的痴心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