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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笑意盈盈浅浅,简裕一怔,还想再说什么,已见她接过碗去,倾身坐下。
话已到了嘴边,就变成一句,“那便烦劳韶华夫人了。”
初晗费力的将沈初澜扶起身,一手执药勺一手执碗,乌黑的药汁轻漾,她舀起来送到怀中之人唇边,才笑道,“陛下哪里的话,王后本就是妾身的小妹,原先未入宫前也经常照拂她。”
许是药汁太过苦涩,仍昏睡未醒沈初澜紧皱着眉,有些无法咽下的药就从唇角流下。
初晗忙拿过一旁雪白的帕子擦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简池道,“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公子且先回府罢。妾身想……再多陪陪小妹。”
简池沉吟片刻,正欲答话,一旁的简裕却接过话头,道:“此时宫门已落锁,不若就在宫中腾间空着的寝殿出来给你二人歇息,如何?”
歇在依明宫么?初晗下意识的看向简池,却见他的目光亦落在她身上,片刻,才含笑点头道,“那就依王兄所言罢。”
***
殿门外,简池望向白绢窗上映出的人影,许久,回眸问道:“此事,王兄可告诉母后了?”
简裕闻言,淡然摇头道:“还不曾。”
一院树影晃动,风声飒飒中,简池的声音似乎略有担忧:“那岫言……王兄以为如何?”
月影将君王的背影拉的欣长,半晌,才听他淡淡道:“母后确是偏疼岫言一些,只是孤着实不愿……”
“那王兄何不将她指给他人。”
廊下空广幽寂,君王的那一声叹息就更显绵长,既似慵懒,又似疲惫,“母后又岂会应允。岫言才刚回宫,晚宴上母后便已用初澜立威。孤将今夜之事压下,也是不想再多生事端。”
他远目天边凉薄月色,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殷正临终前将她交托于孤。孤若仓促间给她指一门亲事,那殷家的旧部该寒了心了。”
简池眉眼微挑,似对他的犹豫并不在意,“但岫岩那丫头素来娇纵些,若王兄想将她纳入后宫,只怕不是高位她定不肯屈居。”
简裕向着紧合的窗棂上瞥了一眼,似乎目光能穿透纱娟看到榻上躺着的淡薄身影,言语间微有不耐,“这才刚回宫就已将初澜推下水,她若入宫,还不得将后宫惹得乌烟瘴气。”
眸光一转,看向简池,“不如让他先去你府中住一段时日,待孤为她挑选好的夫婿,你便叫至府中。也好先与她多接触,待到时日久了,将她指给他人。若岫言首肯,太后也定不会再多言什么。”
住到他府中?简池眼前似晃过一张白皙的小脸,岫言似乎对那人,还颇有好感。
旋即失笑:“这烫手山芋,王兄竟要扔给臣弟吗?”
简裕伸手拍拍简池的肩膀,颇有些无可奈何,“算孤欠你一回。”
***
寝殿中。
待二人走后,初晗去熄了厅中的两盏琉璃罩内的烛火,只余纱帐中一盏油灯暗淡。
榻上,沈初澜仍是昏睡,额角不时的溢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瞧她的模样,初晗倒是真生了几分心疼。她走到塌边坐下,拿着帕子帮她拭汗。
虽说是她是不甚落水,但作为国君赏罚分明,又是身在宫中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看着,简裕也该惩罚殷岫言才是。
可有殷岫言有太后撑腰,即便是罚最多不过训诫几句,不再犯便罢。
初晗的素手停驻在沈初澜的颊边,望着与自己共同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妹,轻轻叹息一声。都说现世报,如今这个情形,估摸着她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一室幽静中,忽闻殿门“吱呀”一声轻响。
初晗收回手,回眸一瞥。
这一瞥之下,就愣住了。
因着先前简裕的吩咐,殿中都不曾有人侍候。如今许是他临走之时知会了侍女,所以,沈初澜的贴身侍女得以进入殿中。
来人就是元容。
前一世初晗入宫之后,便有元容与香彤两名侍女侍奉在侧。其中便属元容甚得她心。
奴才在宫中当差,有眼色是最为要紧。否则也许哪一日,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自己的主子。
而元容当属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口风又紧,平日里只默不作声的做好自己的事,不该问的,绝对不多问一句,亦不会多说一句。
这些都被当年刚入宫的初晗看在眼中,是以对她一直很是器重。
不知这一世,沈初澜又待她如何?
思虑间她已行至帐前,见到自己后只躬身行礼,“韶华夫人。”
此时,该算是这一世她头次见她。
于是初晗含笑点头应了,明知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元容。”她答的不卑不亢,说话间已掀帘而入,待至初晗身边时,这才瞥到她手中的帕子。
愣了一愣,双手平摊伸至她面前,“夫人,让奴婢来吧。”
“也好。”初晗将手帕递给她,也腾开位子。便见元容将手帕在盛满热水的铜盆里沾湿,替她轻轻擦拭。
果然,无论是谁,元荣都会尽心尽力服侍。
常言道日久生情,两人在一起时日久了,哪怕是猫儿狗儿总归都会有几分情意。更何况初晗又是将情分看的极重之人,对元容,与其说是主仆,有时更将她视为姊妹。
但纵使相逢应不识,此时元容心中的主子,怕是只有榻上的沈初澜罢。
不知不觉中,萦绕心头的问题就已经问出了口,“小妹她,待你好么?”
元容停下手中动作,微微诧异。
初晗亦觉此话不甚妥当,她心知元容心细如尘,正要再说出些托词来,便见她转过身来。双手交叠垂至身前,俨然是一副回主子话的模样,“王后性子宽厚,对下人们都是极好的。”
初晗睨着她微垂的眼,唇边笑意冷淡,从前她也觉得她这小妹性子最多是顽劣了些,并无什么不妥,谁知她竟能与简池密谋做出逼宫篡位这等事来。
自己这个长姊尚且被她蒙在谷里,更何况外人?
元容见初晗不再问话,便又转回身去照看榻上之人。
帐内略显拥挤,初晗见她尽心服侍,便退了出来。在一旁的小塌上靠下,不知不觉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底心中有事,睡的不甚踏实。恍惚中觉得肩上附上一物什,便已睁开双眼。
迷蒙之下有一人影逆光而立,初晗眨眨眼,下意识的垂头一看,却是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
刺金的绸料上绣着龙纹针脚极密,她怔了片刻,便已知晓此物的主人。
简裕距她只一步之遥,此时见她醒了,压低声音问她,“若是累了便去歇息吧,孤在这里陪着她。”
初晗脑中的睡意渐渐被驱散,她一手攥着肩上的披风。望向简裕,又回眸看向床榻,终于点了点头。
***
侍卫在前面打着灯,初晗跟在身后,沿着小路蜿蜒向前。
九月的夜已有淡薄凉意,方才简裕让她将披风穿上,被她含笑拒绝。
或许,该任命了罢。她与他,再不可能了。
临时宿下的宫殿有些许冷清,她脱下外袍,只着了中衣。站在榻前,望着榻上轮廓并不清晰的人影犹豫了片刻,终是翻身上榻,轻手轻脚的扯过锦被的一角。
头才刚挨住瓷枕,身旁那人竟翻过身来,修长手臂跨过她的肩膀,将她笼在怀中。
她身子一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推开他?重复那日的动作将他打晕?
不知他此时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已经醒了?
然简池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松松环着她。
在可以移动的范围下,她微微拉开与他的距离,轻声问,“吵醒你了?”
他的声音清晰,并无睡醒后的沙哑,“不曾,是我换了地方睡不踏实。”又将她拥的紧了些,才道,“今日见王后那般……你且要养好身子。”
如此近的距离让她身子僵硬的像木头一般,许久,才将那抹不适压下,“公子放心,我自幼习武,身子比寻常女子要强健些。”
那双揽过她的双臂忽然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低低问道,“那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夜深露重,执着宫灯又行了这样长的路……”
中医药理她略懂一些,女子手脚冰冷许是因气血虚弱,也属常见。
他掌心有因习武留下的薄茧,蹭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生了痒意。
然手上的温度确是逐渐升了上来,她装作无意的挣了挣,没有挣开,也就任由他握着,又听他说道,“今夜你累了半宿,明日多睡一些。下了早朝我来接你。”
初晗低低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鼻息间有淡淡的药香,甚至盖过了身旁那人身上淡淡的熏香气味。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对于简裕的执念,对于今后该如何度日。
她今日让简裕只告知父亲沈初澜落水之事,便料定他会选下朝之时单独告知。
这样大好的机会,她确信父亲定会提出以比试来甄选官员之事。
这桩提议本就合情合理,再加上沈初澜坠水,简裕必有愧疚,那应了这桩进谏,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身旁传来简池绵长的呼吸,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床帷上模糊的花纹。
终于,她将他也算计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