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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医院中监测病人hiv耐药变化的项目,是周洵入职那年就申请下来的一个省医学会小项目,因为这个项目涉及到临床接诊医生那边的一些数据,周洵就邀请了临床的肖医生参加这个项目,肖医生年纪不大,正好和周洵谈得来,两人关系还不错,而肖医生正好是康雍乾的接诊医生。
周洵给他打电话过去时,他因为这天不用上夜班,已经早早睡了,接了周洵的电话,他声音还朦胧着,问:“周洵,是什么事?”
周洵说:“肖哥,这里有个病人的资料,我想问问你。”
肖医生叹道:“下班了就不要说工作了嘛。”
周洵说:“我还在上夜班呢。”
肖医生:“我已经下班了啊。”
周洵:“肖哥,你帮个忙。”
肖医生:“什么事,你说吧。”
“是有个叫康雍乾的病人,你还记得不?”周洵问。
肖医生道:“他啊,他服药依从性还好,而且一直是在我这里看,有一次我出去开会了,他专门赶过来看病,我没有在,他还给我打了电话,非得等我回来给他开药,我让老赵给他开,他还不愿意。”
“那是因为你性格好,病人都喜欢找你。”当然,也有可能是肖河长得像柔软白净小巧眼镜儿版的胡军,很受同志的欢迎,他们科室还曾经因为这事经常开肖河玩笑。周洵拍完马屁后又说:“你给我的资料上没有写康雍乾是哪里人?你那里有这些资料吗?”
肖医生说:“难道他已经有耐药了吗?他依从性明明很好,不该有耐药才对。”
周洵:“不是有耐药,他这次的样已经做完了,没有耐药,我正在整理结果,明天就能反馈给你。”
“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肖医生又不是蠢人,自然会有所怀疑。
周洵只好说道:“他和我一个朋友认识的人同名同性,我就想着问一问。”
肖医生惊讶地“啊”了一声,虽然身边认识的朋友感染hiv这种可能性很低,但绝不是没有。之前有一个认识的另外的医院的医生感染了hiv的事发生,对方不是医疗事故感染,而是有其他高危行为而感染了,好在他很有自知之明,很快就跑来肖医生这里检查,让周洵用了最快的分子检测法,将窗口期缩短到了一个星期,得出的结果是阳性,他有高危行为之后就开始病毒阻断治疗,但结果并不理想,依然出了阳性,之后他也很负责任,马上就给医院说明了情况,就从临床被调到了后勤。最开始他病毒已经控制,cd4+数值一直很高,和cd8+的比值也不错,在hiv感染已经被当做慢性病的现在,这样下去,也许活个十几年,到时候就有治愈的方案了,但是,之后不知道他到底在怎么作死,大约是频繁接触了结核病人,很快就感染了结核分枝杆菌,在双重感染下,半年不到结核病就发病,双重感染用药很麻烦,而且副作用严重,他很快就自己放弃了治疗,在八个月左右就死了。毕竟是认识的朋友,肖医生也难过了一阵,但是作为医生还这个样子,他能说什么,也只能道一声命由天不由人了。
肖医生道:“是q城的,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左边耳朵下方颈子上有烫伤留下的疤痕。男同,说是被前男友传染的,他前男友已经因病过世了。不过后面这话我也只是将信将疑,我看他不像安分的人。你认识的朋友,是什么人?”
周洵说道:“是朋友的朋友和他是朋友关系。”
周洵毫无隐瞒,肖医生道:“什么朋友关系,你说清楚点。”
周洵:“男男伴侣关系。”
肖医生:“……”
“那这样就有些问题了,我问了他有没有结婚和性伴侣,他说没有结婚,在确诊了hiv感染后也没有再找男朋友,而且也没有再出去找过人。”肖医生说,“我告诉过他,要是他找了人,要告诉对方他的实情。不过,这样的话,他们一般就再也找不到伴儿了,所以基本上很少有人愿意将实情告诉性伴,这让感染率一直居高不下。”
周洵道:“没有责任感,也没办法。他下次来看病是什么时候?”
“他昨天才来了,下次还久呢。”肖医生说。
“那这怎么办,你那里的资料里留有他的电话吧,要是我这边确定了他已经有性伴儿了,你可以打电话给他,让他告诉他的性伴儿吗?”周洵说。
“我昨天问他,他都还说没有呢。还说他在乖乖吃药控制病毒载量,我告诉他你之前做的他的菌株的基因测序结果,他现在感染的hiv是有nef基因缺失的减毒株,只要他好好控制,他和病毒相安无事地共存十几二十年没有问题,现在病毒疫苗和疾病治疗发展这么快,等到他发病的时候,很可能就可以治愈了。要是他再出去乱搞,感染了别的病人的毒株,或者感染上结核梅毒之类,身体里的平衡一旦打破,马上就会发病,到时候受苦的只能是他自己,所以他也比较听话。我之前和他说那么多,要是又给他打电话去,那他肯定要产生怀疑。我只能让疾控那边的人联系他旁敲侧击提醒。”
周洵道:“我今天给他做的病毒载量,数值很低,传染力应该很低,加上是弱毒株,短短时间,传染他人的可能性应该是很小的。所以必须让他的性伴儿现在就知道他的情况,以免两人有高危行为,到时候被感染了就晚了。”
肖医生说:“明天上班了再给追踪他的疾控老师说这件事,周洵,我实在困死了,让我睡了吧。”
周洵听他这几乎是哀求自己的软软的声音,心想难怪你会被科室里的同事调/戏是最受同志欢迎的医生,他说:“那麻烦你了,你继续睡吧。”
周洵挂了电话,转过头来,就对上周凝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目光。知道周凝非常在意,他便对他说了肖河刚才告诉他的情况,“他说康雍乾的确是q城人,还说他左边耳朵下面颈子上有烫伤留下的疤痕,你师兄的男朋友,有这个特征吗?但康雍乾对肖医生说他至今都没有交男朋友,也没有性伴儿。”
周凝想了想,道:“今天去吃日料,房间光线比较昏暗,加上他穿着稍高领的毛衣,我没有注意到他的脖子。”
周洵已经没有食欲吃鳗鱼饭了,在他对面坐下来,握着他的手揉了揉,“凝凝,别担心,不管是不是,我已经给肖医生说了,他明天就会给疾控追踪康雍乾信息的老师打电话,让他去督促康雍乾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性伴儿。要是真的是你师兄的话,应该会让他做检查,现在做检查,用检测抗原抗体的方法,窗口期已经可以缩短到2到3周,要是用分子学方法,窗口期甚至可以缩短到一个星期,所以,只要他马上做检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个康雍乾是我们的项目中的病人,所以之前有做他的病毒株的基因测序分析,他的病毒株是弱毒株,他身体的病毒载量也低,即使两人又高危行为,传染率也很低,可能只在百分之一左右。”
周凝知道周洵已经用他所能在安慰自己了,他轻轻亲了周洵的唇角一下,说:“我给师兄打个电话问一下。”
周洵赶紧拉住了他,说:“根据艾滋病防治条例,我们有为病人保护*的义务,最多是在他不自己告诉他的性伴的时候,由医务人员或者疾控的老师告诉他性伴。”
周凝说:“放心吧,我不会直接和他说。”
他说完,又把那个拿破仑推到周洵面前:“吃这个。”
周洵只好开始吃甜点,周凝则坐到了一边去给他师兄范东打电话。
周洵只见周凝变脸似的,前一秒钟还一脸沉重,后一秒钟就很轻快了,说:“范哥,我,周凝。你们到家了吗?”
“哦,还没有。还在车上,十一点二十才到。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康哥他的脖子上有烫伤的痕迹吗?”
“啊。你观察得真仔细,他说是他小时候贪玩被棍子烫伤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来。”范东好奇地问。
“康哥在你旁边吗?”
“是啊。”
“你可以到一边去接电话吗?”
“啊,怎么了?”范东的声音顿了一下。
周凝说:“你们住在一起的吗?”
“还没有,不过准备住一起,但是我们都忙,两人上班的地方又相距有些距离,他就不大乐意搬过来我这里。”范东的声音里带着甜蜜,看来正在热恋期,不然他也不至于将人带来见周凝。在周凝印象里,范东是特别想好好过日子那种人,所以也经常给周凝传播要贤良淑德好好过日子的思想,每次都让他要和赵启晟好好在一起,有时候周凝听得都烦了,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把他拉黑,而他自己和之前交往了七八年的男友分手后,这过了两年,突然说又交了男朋友,但居然是这个样子。
周凝当即就想告诉他,那个康雍乾是hiv感染者,但是为了周洵着想,他才控制住了,只旁敲侧击说:“他没有给你说什么吗?就是他以前的事?”
范东道:“他一直挺好的啊,怎么了,周凝,这么阴阳怪气的。”
周凝一时实在无法接话了,他看向了周洵,周洵过来拿了他手里的手机,给他挂掉了。
周凝惊愕地看着他,周洵说:“你不要担心,疾控的老师明天就会找他,你做得够多了,别这样为别人的事操心。”
周凝将脸靠在了他的怀里,周洵搂着他的背,轻柔地拍抚他,“要是累了,你回家睡觉吧,我上完夜班,明天白天可以调休。”
“我想在这里陪着你。”周凝声音弱弱的,又叹道:“其实我认识好几个感染了hiv的人,不过是他们死了,我才知道他们感染过h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