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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酒席过后,陈氏便起身给方老爷斟酒:“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其业有份大礼要送给老爷呢。”陈氏感慨:“说起来,其业也有两个除夕夜,没有在家里跟咱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其业之前是学习去了,自然要吃点苦头,否则哪里有今日的成就?”方老爷提起这个儿子还是骄傲的很:“他还是很能吃苦的。”
“那是。”陈氏骄傲而得意:“其业,你父亲夸你呢,还是你自己说吧,免得像是我卖乖似的。”
方老爷便眼含期盼的望着方其业。
方其业笑着道:“父亲上次说那批米粮价格太高谈不拢,儿子却是谈拢了。”方老爷一听脸色就变了,却不打断他,任由他继续喜形于色的道:“他们要价500钱一石,之前想必父亲嫌贵,毕竟除去货运成本,现在一般的大米也就才卖700钱。可是儿子瞧着这天道,开年肯定是大旱,到时候无法春种,肯定米粮短缺,卖到一两银子也是有机会的。现在不囤货,到时候缺货都没处补去……”
“恩,继续说。”方老爷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
“我查了咱们铺子历代的账目,看到平时的进价虽说都是300-400钱之前,可是最高的进价也有500钱的时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方其业眼里泛着精光。
“他们存货十万石大米啊这可是不小的数目……”方其业讲起来唾沫横飞:“咱们要是拿到手,先不卖,等开春了米粮短缺时,再拿出来卖,到时候就翻翻了……”
“你觉得好?”方老爷皱着眉头。
“这么好的生意,有何风险?”方其业疑惑不解,瞧着方老爷并不是很高兴:“加上人工运费及库房费用,儿子算过也不过十万两的本钱,父亲要是觉得拒绝了拉不下脸,儿子可以再去谈谈……”
“我说过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情。”方老爷指着他:“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不听我的话。”
“是是,其业会听得,他就是年纪小,想快点做成大事……”陈氏见方老爷面色不佳,以她的了解,大概是方老爷真的相信方其业小小年纪,能谈成这样大的生意,忙打圆场:“少年心性嘛……”
“那就踏实做事,别总想着一开始就做大生意。谁不是从小事做起的,不说别人,就说我……”方老爷喝了点酒,巴拉巴拉开始说教,方其业皱着眉头,听了一半就借故离席了。
方其瑞本就如坐针毡,要不是何家贤规矩坐在席上,他也早就走了,此刻忙跟着方其业:“三弟可能想不开,我去劝劝他。”急忙也走了,惹得何家贤暗地里笑,这借口也太拙劣了。
夜里守岁无聊,何家贤想到上次在回廊边上听到的,三少爷不知道指使谁去拿方老爷真正的账本,就戳了戳一旁打着呵欠的方其瑞:“你说,为啥店里要做两本账呢。”
方其瑞一个激灵半梦半醒,呢喃道:“以防万一呗,商场如战场,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底细,趁机压你的价,或者比你就低那么一点儿,你岂不是就吃亏了。”
何家贤想想,倒也是,笑着道:“说起来,三弟还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么小的年纪,就敢做十万两的大生意。加上之前谈成的那些,也许是个经商的天才。”
“天才是天才,可惜呀,有些过于自负急于求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栽跟头的。”方其瑞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关心起方其业的事情来了,瞌睡都赶跑了,将她搂在怀里:“别操心别人,多操心自己。”
“操心什么呢?”何家贤掰着指头想了想:“对了,咱们那个小铺子今年怎么样?”田地里没有收成,她所有的指望都在铺子上了。
“还好还好。”方其瑞的手指缠在她的手指上:“冬季衣裳厚重又贵,卖不动,我进的少,等开春了就好了。不然,你瞧我这么闲,整天陪着你。”
“存货多吗?”何家贤捏他的手指头玩:“其实不一定要等到开春才卖春季衣裳的,现在也可以卖。”
“现在卖?这么冷,谁买呀?”方其瑞不以为然。
“现在可以卖库存啊,去年的库存。”她记得商场里面都是这么干。
“去年哪有库存。”方其瑞无奈的笑笑:“你成天坐在屋里,倒是会想当然。咱们铺子小,不被重视,都是从大店铺拿货卖,卖不完的就退给大店铺,他们都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那大店铺也有库存啊,你去拿过来,便宜点儿卖,很多穷人家或者不够富足的人家,都会反季节买衣服的。”何家贤笑笑:“便宜,又是新的,不过是买的时机稍微早了点而已,可是稍微等一等就能穿了,怎会不买?”
“……”方其瑞没有答话,而是陷入思考,片刻后才道:“过完初六,我去问问。那会儿人都开始上街来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吉祥便在外面叫:“二爷,二奶奶,放烟花了。”
那就是到子时跨年了。
两个人披上披风,站在门口,看管事的门开始往空中放烟火,绚丽璀璨,火树银花。
何家贤将头轻轻靠在方其瑞肩上,方其瑞帮她拢一拢披肩:“新的一年了,嫁给我,辛苦你了。”
何家贤鼻头一酸,眼泪就蕴藏在眼眶里,只是努力不让它掉下来:“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辛苦呢。”
方其瑞没有答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何家贤也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这件事情他们说了都不算。就算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只怕方老爷也不会答应,他们就会成为臭名远扬的不肖子孙。只有什么时候分家了,他们才得以解脱。可是也有老人长命百岁,五代同堂,一大家族几百号人,都分不了家的。
况且方老爷如今正值壮年,短时间内怕是想都不用想。
漫天烟霞中,两个人紧紧依靠,何家贤在震天的噼里啪啦声里,依稀听见方其瑞低低在耳边轻诉:“力不能及的,为夫无法预测;力所能及的,为夫一定给你。此生必不相负!”
何家贤眼泪就再也藏不住,直直顺着脸颊落下来。
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她曾经信奉的是“若要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可是方其瑞,让她想义无反顾的试一试。或许,真有深情,可共白头。
这样一个平素吊儿郎当的人,认真说情话时,可真叫人心动。
何家贤悄悄的想着,脸颊上的眼泪就被温暖而粗糙的指腹抹去:“怎么还哭了。”
“谁知道你趁我看烟花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何家贤扭捏娇羞:“我没准备好。”
“可要为夫再说一次?你准备一下。”方其瑞帮她擦掉眼泪,一把打横抱起,转身往屋里去,留下吉祥,雪梨,梦梨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却瞬间又都默契的笑了。
何家贤头埋在他的脖颈里,羞的抬也不敢抬:“那你说吧。”
方其瑞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之上,欺身而上,舔舐着她敏感的耳垂,惹得身下妙人忍不住颤栗,才得意的笑了,唇在她耳边流连,轻声道:“我……方其瑞……此生……”
何家贤的心狂跳不止,在胸膛里如小鹿乱撞,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就等着他重复方才那句“绝不负你!”
“……此生……坚决不纳妾!!!”耳边的温柔呢喃突然变成大嚷宣告,何家贤猝不及防,被他的大嗓门炸了一跳,原本期待的誓言如同搞笑一般从他口中说出,气得将他一推,扭头就起身往外走。
结果刚走到屋中间,就清楚听见外面一阵爆发式的哄堂大笑,愈发无地自容,回头冲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羞得半天不起。
大年初一,汀兰院的这个笑话便传遍了方家的大大小小的角落。说二爷除夕夜喝多了跟二奶奶表白,声音大的全府都能听见,“坚决不纳妾!”许多下人私底下活灵活现的学着,眼里对何家贤满是羡慕。
陈氏听了板着脸:“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纳不纳妾,他说了不算!”方老爷在一旁也只是笑笑:“孩子们感情好,是好事,你气什么。”
陈氏忙换上笑脸:“我这不是怕耽误香火吗?老二媳妇迟迟不见好消息……”
“我昨儿个瞧她气色很好,身体康健,有孕是迟早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方老爷简单叮嘱。
孩子们今日都起得早,按照秩序过来给方老爷和陈氏拜年,和和美美,方老爷瞧着女儿们亭亭玉立,儿子们懂事能干,就连一向纨绔浪荡的老二,连续好多天都待在家里,又对何家贤夸奖了两句。
得了红包,吃了早饭,便各自散去。男子们都要外出给宗族的叔伯兄弟以及朋友们拜年,女子们在家待客。
何家贤没有什么客人,无非就是方其业,方玉露,方其凯等几个小的过来说了吉祥话,领了红包。她又去周氏那里拜年,领了红包。
再就是去了一趟梅姨娘那里。想了想,又去瞧了瞧冯姨娘,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把冯姨娘感动的跟什么似的:“自打玉静犯了错,老爷不许我们出去,连累着你妹妹成天在屋里拘着,哪里还有人会想到我们,来看我们。难为你有心了。”
何家贤递了一个红包给方玉静,笑着道:“再过一段时间父亲气消了就好了。”
“谢谢二嫂。”方玉静接过道谢,并没有多的话,神色平静。
昨儿个除夕吃饭时就没见着方玉静,何家贤那会儿就打定主意要过来看一看了:“妹妹现在很是乖巧,又学字又学刺绣,父亲若是见着她,定会很惊喜的。”
“那也要有机会见得到才行。”冯姨娘无奈的很:“自打五小姐从佛堂回来,夫人便以她不懂事为由,交给我好生管教,又说院子住那么多人太拥挤,梅姨娘休息不好,可原先五小姐的院子也不让住,把我们赶到这偏僻的角落里来,老爷几百年也不会从此经过,怎么可能看得到。”
陈氏的为难,何家贤之前给方玉静打过预防针,因此她们二人逆来顺受,从不说什么。偶尔雪梨从别处得了消息,也会跟何家贤八卦,无非是陈氏又在吃穿用度上刁难她们。因为早有心理预期,并不惊讶,毕竟陈氏也没做更刻薄的事情出来。
“我倒是无妨,可这样成日里关着不见人,五小姐的性子越来越静,整日里不说话,除了写字绣花,就是在角落里坐着发呆,我怕这样下去,她身形消瘦,性子也会孤僻的很,到时候可怎么嫁人?”冯姨娘忧心忡忡。
这倒是。何家贤也发觉,方玉静不爱说话,对她带来的点心也不屑一顾。
“姨娘不觉得五小姐瘦下来更好看么?”
何家贤宽着冯姨娘的心:“再过一年多,给五妹妹说个好婆家,嫁出去就好了。”
“我不嫁。”方玉静闷声不吭的,突然丢出来这么一句。
“是啊,夫人恨死了玉静,只怕也不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冯姨娘苦笑:“你瞧瞧如今我们吃的穿的住得,哪里还有方家小姐的样子。”
她不说,何家贤也看得见。除了院子里一个婆子做些力气活,再就是一直伺候冯姨娘的大丫鬟跟着。方玉静身边从前照顾的丫鬟柳朵已经被打发出去,下落不明,陈氏再没有派人过来,因此婆子忙不过来的时候,很多事情就需要冯姨娘亲自动手。
瞧瞧院子里破败不堪,屋里用的是一般的灯油,凑近一会儿脸就被熏黑了,灯台上油腻腻的……吃的她没看到,不过看冯姨娘身上比丫鬟略好一点儿的料子,便知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家贤不好说什么。
“若是老爷再记不起五小姐,只怕我的那点细软都不够典当了。”冯姨娘眉头深锁。
何家贤有些吃惊。她本以为待遇差些,但是至少衣食无忧,可听冯姨娘的意思,竟然是连衣食都短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