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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飘散,阳光撕裂了笼在山顶上的乌云,第一缕晨曦照耀在那座无比辉煌的【武夷宫】金顶之上!
这座武夷山,其山上和山下已经是两个世界——
山顶上神仙庭户、风清鹤唳。
山脚下尸山血海、人间地狱。
腐尸漫山骨海倾,众生哀鸣不挂心。
鹜远一雁挽狂澜,万里残阳独孤行。
三千人围攻武夷山,一夜的杀戮,只余孤鸾一只。
漫山遍野的死尸之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以及修士死后,灵气溃散的蓝色幽光,犹如幽冥地府般的景色。
每一场大战之后,武夷宫的人都要来到战场上找一个人,掌教真君——高鹜远。
“师公!听到吗?师公——”孤单的少女声音回响在山谷之间,带着哭腔。
武夷山,鹜远真君,正躺在一堆尸体之中。每次大开杀戒,他都会这样躺在尸体之中,看着天空。
“我听到了,小玲儿。”这是最令人安心的声音。
他还活着,就代表没有敌人从他剑下活命。
小玲儿哇的一声哭出来,跑过去抱着师公的腿涕泗横流:“您又在吓人吗,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宫里的大家都等着您回去呀。”
每次派来找他的弟子,想留,被吓得魂不附体,想走,却又怕师公真的死在人堆里。
在一具具尸体的翻找中提心吊胆,一次次希望的尝试里心灰意冷。
但他们必须找,师公是武夷宫的守护者,站在整个道法世界巅峰的人物,无论他是死是活,总得有人来找。
高鹜远撤剑起身:“小玲儿,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有一个造物主?”
小玲儿把师公扶起来,拍下他身上的尘土,理顺他散乱的长发,一面道:“您不是说,咱们道士不要信上帝吗?”
“不是上帝,胜似上帝。他们坐在椅子前,瘫软着身体,手指移动之间决定了我们的生死。我们上一页能意气风发,可能下一页就血溅五步。我们的生,我们的死,已经被人笼在指掌之中,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他们的控制。”
小玲儿牵着师公往回山的路徐徐走去:“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有的。”背面高鹜远的玲儿,没有看到他那冰冷、残忍,满布仇恨和杀戮的眼神:“有……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远在天边,一名作者心中一寒——又一名觉醒的主角!
这世上,【作者】的死亡率非常高,因为一个成功的作者,笔下的人物一定会化虚乱真,超脱书籍重现世间。只有少部分的作者能够与角色妥协,大部分的【作者】,会被【角色】报复甚至杀死。
但【作者】却是世界上最受崇拜的职业。因为天马行空的梦、人的幻想,这些都是无法阻止的。【作者】是幻想的创造者,是美梦的缔造者,即便是付出生命,许多人也会前赴后继扑在这门职业上去,就算明知角色会与他们不死不休。
如高鹜远——
“如果这一切都是早已定好的,那我会拼尽一切追杀创造者,追杀!追杀!追杀!追杀!割心剜腹!抽肠剖皮!”
【主角】高鹜远,坐在停灵处,左边五尊牌位,是他的师兄、师姐,还有妹妹。右边十二尊牌位,是他的徒弟、徒孙,还有师侄。
一个门派里也有不同宗系,和他同窗同门,用一个房间修炼,穿一条裤子厮混的兄弟姐妹已经离他而去,连他们的直系徒弟,也已经十不存一。
一张太师椅,鹤发童颜,百余年的岁月没有让他脸上多增一条皱纹,只是让他的丰神俊朗中变得更沉稳、更从容——还有更悲伤。
这所灵堂之中,让他悲伤和眷恋的情绪难以遏制,但他像吞针一般,蚕食着这种情绪,一次次挑战着心理承受的极限,即便那让自己万劫不复,也毫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他是【主角】。
主角不会死,不会因为修炼而死。即便这个故事已经走到尽头,即便他的敌人和亲人已经死伤殆尽,高处不胜寒也没有让他用余下时间和精力享受孤独,而是更加疯狂,更加急切地修炼变强。
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在为后来者做榜样,所以才勤练不缀。但无人不会发自内心的问一句:他已经是世界上的顶尖强者,为什么还要修练下去,仿佛在和某个敌人比赛一般。
他自己知道,他在和谁赛跑。
“仇恨让我万劫不复,但【主角】的身份让我绝处逢生,我会变得更强,强的超脱这个世界,然后来到你面前……把你碎尸万段。”
他不眠不休的修炼,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高到快要“超脱”,所以他逐渐感知到那种受到控制的违和感,等到他强到足以抓住这种感觉时,他就能破碎虚空而去,去找到那个所谓的【作者】,然后完成此生中剩下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作者】、【主角】,你我之中必有一死……”
孤单的座椅,无尽的怨恨与怒火,笼罩着整个停灵处,犹如一圈灰蒙蒙的结界,结界内部,百草枯萎,万灵难生。
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怨怒,沾染上一分一毫,都足以毁掉一个年轻修士。
门人都很畏惧这个地方,虽然这位师公平时里和蔼可亲,无论谁都可以与他没大没小。不过一旦他进入这个灵堂,无人不会谈及色变,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这里。
小玲儿是徒孙辈的首席弟子,她的长辈告诉她:“你们这一届弟子,每天早上洗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灵堂外祈求师公道心稳定,顺利出关。”
外人不知道他在追求什么,但知道换了自己这样拼命的修炼,不到三天就会身死道消。只不过,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保护他修炼,无论如何他总能逢凶化吉。作为他的门人,对【主角光环】不能理解,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跪在外面,祈求他平安无事。
这就是他的道,复仇的道,悔恨的道,无人可及、无人可触的——悲伤的道。
“咚——咚——咚——叮叮、咚——咚——咚——叮叮……”
三长两短,有人入侵武夷山。
武夷山门人没有一个下山抵御外敌,而是全部聚集在灵堂之外等他出来,然后一齐建言:
“掌教师尊,这次由弟子出去御敌吧。”
“师尊,无能宵小,不值得师尊出手。”
“师尊,这点修为,弟子率镇山部弟子前去即能全胜而归——”
“就是把命拼尽,也不会让其踏入武夷宫一步。”
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场消失,高鹜远出门,和颜道:“这是我的山门,我的家,我不会再让我的亲人死在我前面。”
再一次,他亲自下山御敌。弟子门人没有敢阻止,也没人能助战,因为余波太大,难以承受,跟过去也会被一巴掌送回来。
小玲儿跑过去抱住了高鹜远:“师公——”
高鹜远驻足,抚头憨笑,带着骄傲和自豪:“我没事,无人能伤我分毫。”
小玲儿眼泪哗哗望着这位师尊,哽咽了半天,才哀求道:“这次不要躺在里面,难找的……”
众人大汗:“嗯……”
第二天早上——
“师公!师公——听到请回答弟子呀——”孤单的少女声音回响在山谷之间,带着哭腔:“哇啊啊啊……好恐怖啊!呜呜呜哇啊、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