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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领了盒饭就先走了,朱志飘也提了一个盒饭,却是江芹敏特意给他准备的。酒厂那边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化解了,有万平辉在,相信也不会闹出什么来,万平辉在酒厂里的威信也是比较高的,加上有阙丹莹、张凌涛和赵致静都在那边,杨冲锋一点都不担心。
让张智奎给赵莹和自己领两个盒饭来,递给赵莹一盒,到如今她也开始习惯杨冲锋的做法。接了盒饭拿着,要到人少的地方去吃。让张智奎和政府里其他人一起,给彭正勇等人留些盒饭拿去,这时也不知道彭正勇将那十几个夹杂着两个厂的人带到哪里去,他们中肯定有些人会知道一些今天的内情,以彭正勇的精明,相信很快就有结论的。
两厂的领导没有走,也不知道要不要去领盒饭。朱志飘也不知道杨冲锋留下他们做什么,是不是真要宣传县里的文件?见一些领导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杨冲锋没有搭理他们,手拿着盒饭,对朱志飘说“书记,到我办公室去吃吧,那里清静些。”
“好啊。”朱志飘知道杨冲锋有话要跟他说。两人转身走,赵莹也跟着,杨冲锋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对两厂的领导们说“都上去吧。”
到五楼,那些领导跟在身后,工人们走来后被常务副县长留下来,就知道情况不妙了。杨冲锋很少在县里发脾气,但他那煞气却不轻,而且还听传说里不少的事,县里前些日子倒下的几个人,都是杨冲锋出手弄下来的。这天的事,他们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姚贵民和石小羽两人就感觉着要冒汗了。
上到五楼,杨冲锋三人进到办公室里,杨冲锋回头说,“站在外面想一想今天的事吧。”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来,可那冷冷的话让两人更心惊肉跳,在下属面前两人也不好交流商谈,只得用眼神对视交流,都看到彼此的惊悸。
下属们知道和他们关系不大,却也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就怕领导将气撒到自己头上,一个个低着头不。
朱志飘进到办公室后,杨冲锋先给他泡了杯茶,也给赵莹一杯,随后就吃起饭来。江芹敏很会讨好朱志飘,在他那一个盒饭里菜式就不同,杨冲锋也不去看这些,对赵莹说“要是吃不惯,就先少吃一点,晚餐再补。”
“让赵总跟我们受苦了。”朱志飘说。
“吃得惯。”赵莹今天算好,还说了三个字来。杨冲锋和朱志飘都了解赵莹的性子,不以为然。杨冲锋吃得快,几分钟就将盒饭消灭,朱志飘心里不踏实,担心杨冲锋将这些领导留下来有冷落在外,会激发出事来,这时有不好多嘴干预,吃饭也就没有那份味道。
“冲锋县长,他们……”朱志飘见杨冲锋在等自己,而赵莹也将她的那份消灭了,也就不再勉强自己去吃。
“书记,我接到县里这边电话后,就觉得今天的事有问题。这两个厂我们也做过不少工作,厂领导也找过,而酒厂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却在今天同事闹将起来,给县里进行改制设置障碍,分明是有少数人不想看到酒厂顺利改制,您说是不是这样?”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这边已经劝阻好了,平息下去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群众的要求群众的心声我们自然要尊重,但极个别人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全大局,我认为要严惩,让其他人引以为戒。”杨冲锋说得很坚决,“我们越忍让,他们还越得意,将他们揪出来,亮亮相,也让组织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是不是不利于团结?”朱志飘犹疑地说。
“我们只是打击一小撮,和群众没有扯到一起。书记,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那就这样吧,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以教育为主。”要是没有赵莹冰冷冷的脸,看着朱志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下这决心来。朱志飘可不想做这样的恶人,说后就先走了。县里的经济和下岗工人这一块都是杨冲锋的主要工作,有他来处理。
等朱志飘走后,杨冲锋让赵莹到办公室外等着,要批这些人总不能让他们在赵莹面前,面子还是要留的。姚贵民和石小羽也不是第一次见杨冲锋了,进到办公室里,低着头不敢看杨冲锋。手下人虽然也见过杨冲锋,但从没有搭过一句话,这时进到副县长办公室里,更是担心,就怕县长照顾领导面子,将今天的事都推到这些人身上来背。
杨冲锋脸色也不阴沉,看着很平和,可那股威仪显露出来,办公室里气氛就很沉,像要滴出水来似的。手里拿着支烟,却没有点,杨冲锋看着那烟旋转着,像在考虑问题。
“说话啊,在外面这么久,难道是在看风景。”杨冲锋说,每一个字初听都很平常,随后却觉得很重,压制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县长,我,我们……知错了。”姚贵民说,其他几个人忙着附和。
“错在哪里啊,说说看。”杨冲锋哪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们,不说给县委县政府造成多大的麻烦,只是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都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了的。对今后的改革中,要是没有处理好,就会有其他人看样学样地闹,那政府还怎么安心搞工作?
“我们不该带工人到政府里来闹,给政府工作带来很不好的影响,也给社会早成不好的影响。我们检讨……”几个人说。
等姚贵民和石小羽两人说了一会,将能够像到的不对都说了出来后,杨冲锋说“两位厂长,既然对今天的事有了比较深刻的反思,我会将你们的态度给县纪委反映的。你们也不用有太大的思想包袱,从党的一贯政策看,都不是一棍子打死,相信县里会给你们机会。”
“感谢县长,我们一定好好改。”姚贵民和石小羽年纪都不算大,挂着厂长一职却早就没有事干,但两个厂依然存在,他们也就无法脱去那个职务。如果县里将他们调离或安排新岗位,那就看你到另一个单位挨到退休,无论从待遇还是从地位上看都是最理想的结果。
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杨冲锋开门看,见外面是彭正勇到来。就走出去,在走廊上听他说讯问那被他带走的十几个人的结果。两人在走廊上说了一阵,彭正勇就走了,杨冲锋折转办公室里,见几个人看自己就更担心了。
“姚厂长、石厂长,两位在厂长岗位上时间不短,是非应该能够分得出来,今天却做这样一件另人心痛的事来。有些事,公安局的彭正勇副局长已经跟我说了,这样吧,你们先回家在好好反思,五天后交出反思材料来,将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都写出来,有什么就写什么。记住,这是给你们机会,也是给你们上一道紧箍咒。等木器厂和肉联厂的安置工作完满成功了,在论功行赏吧。工作做得好,那份材料我会挡着你们的面销毁,否则,到是一起清算吧。要是还有一点党性,有一点原则,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好自为之吧,不要认为什么事都做得隐秘。”杨冲锋说着就有些冷了起来。
姚贵民和石小羽哪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平时大凡出现这种**,都会以息事宁人地结束,但今天常务副县长却和他们清算起来,只怕连几个人在“长宜大酒店”里说的话,哪个有什么表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连忙答应回家好好反思,今后会配合县里将两个厂的安置工作做好,将功补过。
等几个人走了,杨冲锋也走出办公室,他还要到酒厂去看看。赵莹见杨冲锋今天处置这些事,上了车后就看着他,看不出平时流里流气的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居然有这么好的感染力和威严。
张智奎给他们开车,杨冲锋见赵莹看过来说“放心吧,出这样的事是好事,爆发出来了,今后就会更加顺利。”
“才不管。”赵莹说着,眼没有转开,杨冲锋估计她是什么意思,要是没有张智奎在,她肯定又会说一个流忙什么的了。
在车上给阙丹莹打电话过去,却没有接,估计那边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按说有万平辉亲自过去,应该很容易将酒厂的人镇住。李强虽然住院了,万平辉在酒厂里的威信不低,他肯过去,那就会想方设法尽快解决问题,才能在县里保持着他的威信。公安局长李志强也在酒厂里,实力够强的了。
车进了酒厂大门,见守门的老大爷不在大门处,是不是万平辉召开全厂的会议?酒厂有不少大仓库,里面可容下所有的人。上次杨冲锋就在仓库里和酒厂的人对话,做动员工作。没见有什么人,杨冲锋估计人都到仓库里去,就往那边走。
进到仓库里,果然见很多人都在。门口有警员守着,万平辉坐在一种办公桌后,正和酒厂工人们对话。杨冲锋走进门时,正见两个年轻人站着冲万平辉讲辩着什么。
阙丹莹见杨冲锋到来,慢慢向他走过来,赵致静站在工人队伍的后面,也看到杨冲锋了,但他却不好从后面走过来,对杨冲锋点头表示,也不管杨冲锋是不是看见。酒厂的工人都认识杨冲锋,杨冲锋也认识他们。进到会场里,有万平辉在讲话,杨冲锋就很低调,在人群里扫一眼后,就不再看工人们。
阙丹莹走到他身边,将这里的情况说给他听。赵莹看阙丹莹的神情很复杂,有焦急、有担忧,见了杨冲锋后又有信心和信赖,仿佛杨冲锋到了,就会将问题一下子解决。好在没有看出什么暧妹的意思来,阙丹莹对工作是很重视的,特别是酒厂这边。这时酒厂改制出现了麻烦,那还有心情去卖弄风搔。
弄清楚情况了,主要就是三四十个酒厂两三年前新招的工人,担心改制后会让他们利益受到损害,就站出来打着不准卖厂的口号,同时胁迫其他工人一起停工罢工。要和政府对话谈判,要保证所有的人都能够顺利进到新的厂,待遇上要同等,岗位上要优先等等。万平辉到酒厂后,纷乱的场面一下子就被控制住,普通的老工人见县长到了,又是一直关心酒厂的老领导,心里也就安定下来。万平辉几句话就将酒厂里的人群分化了,可核心的那些人,却始终不肯改变初衷。
万平辉答应坐下来谈判对话,但双方却各有言辞,始终不能相合。酒厂那些人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发话出来会一直罢工,还会到市里和省里去反映情况;万平辉则依据改制方案的细则,那些细则已经上报市里,这时他也不敢随意改变口头答应下来。
走到万平辉身后,听他说“酒厂改制的项目已经启动,县里也不会对厂里的个人就放手不管,就算应聘不上,县里也会想办法进行另外安排?”
人群里就有人问,“怎么安排?是进税务系统,还是进电力系统?其他的系统就不用懵我们了。”言之凿凿,就像落聘的人很有资本似的。
这时候,县里的行业优势早就显露出来。烟叶、盐业、电讯邮政、工商税务、电力供水、能源、交通、金融银行等优势明显。社会上传着这样的话:电老虎、水霸王,工商税务两条狼。那些人就像做梦一般,还将落聘当成资本,来胁迫县里。杨冲锋听了后觉得这些人真不知所谓,是不是觉得当一个下岗工人就很光彩?
“至于怎么样安排,还要等县里商定,能不能进什么行业,具体到人怎么安排,这时都还不能答复。县里只能保证给你们落实,大家安心上班,政府哪会不管你们的前途?酒厂改制,就是要让大家得到更多更好的利益。”万平辉说。
“我看酒厂改制,将酒厂卖给私人老板,是县里某些领导得到人家的好处了吧。”有一个人吼到,其他的人也随口嚷起来,他们是见杨冲锋到了,这句话就是冲杨冲锋说的。
“我们县里每一个领导都是经得起考验的,也经得起查的。酒厂改制不仅仅是县里的经济战略决策,更是市里对全市的经济部署。股份制也不是就将酒厂卖给了谁,酒厂还是柳河县的厂。”万平辉说着,显得空乏无力。
杨冲锋听着万平辉在说话,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万平辉应该很有些功力,在县里的威信一直都很高,哪可能摆不平这一点事?但想回来,或许真有些无奈。他到这边来,时间都有两个多小时了,什么话还不都说完了?有些事却是真的不能兑现,也不能在退让,这时要是口头答应下来,他虽然是县长也承担不起的。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吧,杨冲锋想着,就觉得他在最初的思路上走错了方向,一味地要想将这些人安抚好。
“有没有找出核心的人是哪几个?”杨冲锋问身边的阙丹莹。“我一直在看,又问了。主要的人应该是两个,一个叫陈祥明,一个叫王洪毅,这两个人是那些人的核心,两人很少说话,但周围的人说话却都要看他们的意思。”
“两人是怎么进厂的?平时表现怎么样?”杨冲锋又说。“两人都是三年前酒厂最红火时进厂的,酒厂效益差了之后,两人都找出借口,跟不就没有到酒厂来上班,厂长李强却给他们发着工资。对了,两人和李强的关系都不错,偶尔会在一起吃饭喝酒。”阙丹莹对酒厂这边的工作,做的比较仔细。
“靠什么关系进厂的?”酒厂正红火时,几十个人涌进酒厂里,都是依仗着家里有关系才进来的。“这……还没有查到。”阙丹莹没有想到杨冲锋会这样问,这些事隐秘了些,只有问酒厂的人才会知道。阙丹莹说了声什么就到人群后去找人问了,估计是找赵致静,他对厂里每一个人都很熟悉。
杨冲锋不知道万平辉是不是吃了中餐,要是一直坚持这么久,也够受到了。只是不好自己主动去接替他,只能静观其变耐心等着。
赵致静从人群后走过来,到杨冲锋身边,将陈祥明和王洪毅两人的来历说出来,陈祥明的姑父在县税务局里,还是一个小头目,一个股长;王洪毅的叔叔说县国土局办公室的副主任,都有一定的权势,又善于交际巴结,在圈子里很有些脸面。陈祥明的姑父、王洪毅的叔叔和酒厂李强是多年的朋友,近两年来,王洪毅和陈祥明两人很少到厂里露面,但酒厂里的工资却没有少。陈祥明在外面开了一家摩托车经销店,王洪毅则开了一家餐馆。生意都很不错,真要他们回来上班,这些人哪又肯来?
知道这些情况后,杨冲锋心里就踏实了,酒厂改制就像滚动的车轮,想要让他停下来,或者妄图通过聚众闹出有影响的事件,来达到自己的不正当的目的,在杨冲锋看来是很可笑的行为。故意给自己找麻烦的人,那一定会给他找麻烦。
万平辉早在杨冲锋走进仓库是就看见他了,只是不好立即叫他来顶替自己,会让其他人看低自己的。没有想到酒厂这些人不肯让步,自己已经隐晦地给他们做出承诺了,他们却还要求这要求那,心里也恨得火气大起,心里早就想到以后要找机会让他们知道自己这县长是不能惹的,可这时当着酒厂全厂工人的面,也不能发作,保持着笑脸。
阙丹莹靠进杨冲锋说了很久,会说些什么?是不是会说自己今天表现得很没有魄力?万平辉一边应付着下面的提问,一边想着,继而又寻思朱志飘在政府里是不是将木器厂和肉联厂的事处理妥当了?杨冲锋已经到酒厂里来,他是第一到这边还是将那边的事处理妥当了后,才过来的?心里隐隐觉得,杨冲锋应该是将两个厂的事处理好了才过来的。
选择到酒厂里来,万平辉原以为酒厂的人不过是要提出一些要求,有厂长李强、赵致静、阙丹莹、张凌涛等人在,特别是李强在酒厂里的威望很高,要摆平这事不难,加上自己对酒厂的人一直都很有信心,就过来了。双方接触后,万平辉才知道李强借故到医院里去了,而他面对的人,主要是一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看他那张老脸,这些年轻人胁迫其他工人一起罢工,万平辉也看得出来。只是这时候也不能就让李志强出警抓人,要先安抚下去,等这事平稳了在慢慢找机会来修理他们,总是能够做到的。
这时要是不加以安抚,事情闹大,影响到酒厂改制的进程,他这个县长要担负的过错就很大了。最初的策略定下来后,万平辉一直隐忍的,谁知道这些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一僵持下来就两个多小时,还没有丝毫的进展。
有杨冲锋在旁边,万平辉心里更加毛糙,就像有爪子在里面抓挠个不停似的。但双方都不肯让步,就算说什么都是拖延时间。拖延时间对万平辉是极为不利的,时间拖久了,影响就扩大了,市里一定会得出自己魄力不足的定论。代县长的“代”字虽然已经去掉,但万平辉更想两年后能够接朱志飘的座椅,可不想给市里什么不好的印象。
幸好有救了,万平辉听到自己的电话响起来,响亮四五声才装着无奈地接听。下面的人见了,就哄笑起来。电话是朱志飘打来的,他要知道酒厂里的情况,以防市里打电话来问。同时想万平辉表明,他已经将那边的事摆平了,你万平辉是不是将酒厂摆平了?
万平辉无暇去揣摩朱志飘的暗意,这时找到机会,对杨冲锋招手,让他上去顶着自己的位置。
苏揆见万平辉下来,一边接电话一边向仓库外走,像是接到什么重要的电话似的,忙跟上去。两人走到仓库外,万平辉语气沉重地将酒厂这边的情况说给朱志飘听,在这时候,两人即使再怎么不合,都要共同面对这一事件,倒是有共同语言。
说了酒厂的情况,万平辉心情有些沉重,这一难题要是没有解决好,必然会惊动市里,县里这边的主要责任自然会落到他头上。正想折回仓库里,苏揆说“县长,今天你都还没有吃中餐呢,要不先到外面填一填肚子,再回来?”
提到吃饭,万平辉才觉得自己精疲力竭,饥渴难当。想了想,点点头,两人就往酒厂外走去。
杨冲锋见万平辉走得匆忙,不知道是市里的电话,还是哪里又有什么紧要事了。见他神色也不是太紧张小心,估计不会是从市里打电话下来责问的。柳河县要进行改制,出现这类事情也是很容易接受的,市委总要等县里汇报后,才会表态的。当然主要是事态得到了控制,没有将影响扩大。
走到那张临时准备的办公桌,上面也铺了一布单,杨冲锋见这架势和上次他到这里做全厂动员工作时几乎一个样子。只是这次走过来,都没有什么准备,而万平辉走出去后,会不会立刻转过来继续?
到桌后,面对着全体工人,杨冲锋心里还是很踏实的。百来人中,真正想闹起来的人只有三十来个,再给他们稍加分化,就只有十几个人才是真正的核心。当然,为首的两个,这时杨冲锋已经看出来了。陈祥明和王洪毅就坐在中间,见杨冲锋走到人群前,对旁边几个人耳语,立即就有人哄闹起来。
杨冲锋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的起哄那是因为看到自己到来,酒厂改制的台前人物也就是自己,见到自己露面,闹一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杨冲锋盯着王洪毅和陈祥明,只是目前他还分不清楚两人谁是谁。但看到周围的人起哄喊叫时,两人笑得有些狰狞,心里不禁好笑。柳河县这样的小人物,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平静地面对所有的人,那种坦荡荡的情怀,让他的目光所到之处都安静下来。一般的工人见他,就有种释然也有着信赖,对酒厂目前的状况和改制后会这么多前景,赵致静等人反复在厂里解说过,大家都希望这样的事变为真实。
人们渐渐安静起来,仅有王洪毅两人周围的那一团在叫嚷,就显得格外令人注目。最后杨冲锋见目光定在那一团,看着那些人,不是核心成员的也就闭了嘴。就那几个人,在空大的仓库里叫吼着,有种滑稽感。杨冲锋脸上就笑出来,仓库里灯光不错,那笑意就让人看出了他的不屑。
不知道万平辉会不会再返回来,这是他的位置,杨冲锋也不好多说什么。那些人也没有谁出头站起来发问,王洪毅和陈祥明都觉得杨冲锋一直盯着他们,有种危机感和针芒在背的感觉。双方就一直僵持着,杨冲锋等了几分钟,没有见万平辉到来,便回头暗示阙丹莹,让她到仓库外去看看万平辉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阙丹莹很快就回来,摇着头,张智奎听了她一句话后,走到杨冲锋身边说,他才知道万平辉突然间玩消失,也不给一句话。心里一阵怒,却不知道万平辉到底要不要过来,想了想,只有主动打电话去请示。
万平辉接到电话后,只对杨冲锋说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去办,酒厂那边就交给杨冲锋处理了。要求他尽量将事态平息下来,对方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先不要肯定地答复,请示市委或县常委会通过后再决定。
杨冲锋答应下来,万平辉既然交给他处置了,那就按照他的思路来办。重新走到那桌子后,骚动的人群立即安定下来,知道他要和工人们对话来了。杨冲锋见人群都安静下来,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万县长突然接到重要的任务,将这里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我知道万县长先已经给大家将县里的酒厂改制方案宣传过了,大家对改制方案也都熟悉了,要不要我再解说一遍?”没有等下面的人说话,又接着说“我想,大家也不希望我在这里罗嗦了,是不是?”
工人们就笑了起来,“我们还是很好沟通的吗,”杨冲锋见大家笑了说“我也在工厂里呆过,知道工人最需要的是什么: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收入,月底、季度和年底再有点奖金拿,厂里还有些福利,这就是最好过的日子了。这种日子,我在柳泽县里也过过几个月,知道滋味劲。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那当然好了。”不同的人都喊起来。
“这种日子,你们在三年前也享受过,体会过这种小日子的滋润。那是我们酒厂最红火的时光,那是你们努力奋斗后得到的回报。”杨冲锋说,将声音提高起来,下面不人不少脸上就有些容光。
“可是,这三年来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紧巴,酒厂的运转要靠县里补贴,其他已经关闭了的厂都说酒厂走了狗屎运,才让县里倒贴钱养着。当然,酒厂有优势有潜力,但我们无法将这优势和潜力发掘出来,改变我们营运状况,我们的收入和我们的销售。因为我们已经落后了,已经不适应当前的经济模式了。之所以这样,县里才决定要改制。这些道理我想大家心里早就明白了,我要再多说,大家也会在心里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像娘们似的罗嗦。”
下面的人又一阵笑,酒厂里的工人以男人为主,说这句话倒是没有人反对。阙丹莹和赵莹两人听了杨冲锋的话,心里忍不住呸地一声,要同他划清界线。
“好了,废话多了就没有意思。在这里给大家一个保证,改制后的酒厂,效益绝对比酒厂最红火的时光都要好,大家都收益和福利也绝对比那时要强,这句话你们记着,要是没有兑现你们大家来找我。其他的话我们私下里都可以说,你们随时都可以找我、找政府、找我们县领导。”杨冲锋说到这里,又将全场扫视一遍,见大多数的人脸上的神采都不同了,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我再废话一句,我们做工人的,要想有福利和收益,那就得拼命把工作做好。像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今后再也不要出现,工厂停工了,那还有什么利益可言,我们的客户还怎么对我们的产品抱着信任的态度?”
“一个乱糟糟的厂子,会有什么前途?厂子没有前途,我们作为厂里的一员还会有什么前途?这个道理你们比我体会得深,比我看得更远。现在已经中午了,这样吧,大家都先散落,下午该上班的安心上班,有疑问有想法我们欢迎到厂里提,也欢迎到政府里来找我。”
杨冲锋这样一说,人群里后面的人都站起来,准备散开。陈祥明和王洪毅知道这时再不拦阻,人们都散开了,他们的计划就无法进行。当下也就不再顾忌杨冲锋是不是认出来,站起来大声喊“谁也不准走,谁敢走可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很猖狂。仓库里只有一百多人,这声喊让大家都听到了,准备散开的人们就有些疑惧。“李局长,把警员叫过来,把这两个公然威胁我们工人的罪犯抓了。”杨冲锋果断地对李志强下令,李志强稍一犹豫,当即带着四个警员扑向王洪毅和陈祥明。
“不准抓人。”王洪毅和陈祥明两人周围的十多人都站起来,想将两人维护到中间。李志强要是强行去抓人,势必要引起冲突,可杨冲锋却黑着脸没有发话。李志强挡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不动手。阙丹莹见着情况,走到杨冲锋身边说,“会不会无法控制?”
“不会。”
那些人和警员距离越近,双方也就越紧张起来。后面的工人更多的是看着杨冲锋,杨冲锋也知道,这时就抓人确实对工人冲击力有些大,或许会有人想是不是政府向给他们一些压力,反而不妙。只是王洪毅和陈祥明太嚣张,竟然当着政府领导的面威胁工人,不压制下去这工作做起来就不会有什么进展。
杨冲锋绕过那张桌子,到李志强局长前面,见那些人站起来要准备对抗。杨冲锋突然厉声说“真要抗拒执法?”这声音就像炸雷一般,手指着最前面的那人,那人慌忙坐下,第二个见了也慌忙坐下。杨冲锋手指所向都坐了下去,只剩下我还有和陈祥明两人站着,杨冲锋对两人说,“县里的政策已经很清楚了,我也说过,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县里任何一个领导说明,把你们的意见提出来,双方共同解决。你们是什么态度?要想闹事就你们俩还闹不出来的。”
公安局局长李志强见事态一下子完全逆转,就要指挥警员将两人控制了,杨冲锋挥手要他们慢些,说“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是要好好商讨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要执意要威胁其他的工人,道路有你们自己选择。要是想好好谈,就给大家认个错,有了正确的态度再来找我谈。”
杨冲锋说着就折身往回走,仓库里很静,静得杨冲锋每个步子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多的人都被杨冲锋震撼了,从没有想到,政府里的人遇上这样的事会如此处理,会如此强硬。真正受到迫压的人是那些挡在杨冲锋面前的人,手所指向,完全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给人一种冷森森的惊悸感,再也没有勇气和他对抗。
杨冲锋走回那张桌后,静静地看着前面的人,视野没有将我还有和陈祥明两人放在眼里,眼里分明温馨而和气,像看着亲人一般。后面的那些工人见了,心里都觉得有愧,杨县长没有对不起大家,他所作的就是为大家都利益作想,为大家操心。
一个人从人群里分开出来,走出人群后,大家才看清是守大门的老人。老人走到前面来,对杨冲锋说,“杨县长,我们大家都错了,对不起政府更对不起你对我们的关心啊。”
“老人家,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工作中有疏忽啊。柳河县如今什么都落后,一切都才起步,要大家多理解。都散了吧,记着下午正常上班。”杨冲锋说。
杨冲锋这样一说,后面大部分的工人都离开了,我还有和陈祥明还僵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道歉。但两人却不敢看着杨冲锋,也不敢再商量。周围还剩下三十几个人,有几个本来想走,犹豫了一阵还是留下来了。
仓库里的人已经少了,三十几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气势,再加上杨冲锋刚才施展了下威势,除了几个核心的人外,都想走掉却又怕王洪毅和陈祥明两人事后找麻烦。杨冲锋他们这边有十几个人,分别是李志强局长带过来的警员,政府办的人,开发办的人和酒厂的一些领导。
双方就这样各种一方,杨冲锋处在两个阵营的中间。一直等到都没有了动静,杨冲锋才说“你们当中还有没有下午要上班的?上午事出有因,停工的不予追究,但下午还不正常上班的,那要做好思想准备,钱是要扣的。我在给大家五分钟考虑,考虑要提什么问题,自己有什么想法,对政府有什么要求,我会让我们的工作人员记录下来,你想在这里让我答复,也可单独找我来答复。李局长,麻烦你帮看看时间。”
杨冲锋说着,到仓库外去打电话,要将这里的情况先跟万平辉汇报,毕竟他才是县政府的第一把手。万平辉知道杨冲锋将人分化后,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反正不是那滋味。闹事的人只剩下二三十人了,还能闹起什么劲?自然是给化解了。在电话里只说情况知道了,就大胆地工作吧,县里会全力支持你做你件事的后盾。
在回到仓库里,人群议论着,反倒是政府这边的人静静地等待着。王洪毅和陈祥明两人先就约了将近十个铁杆,平时都在一起吃饭喝酒混着的,这些人都表示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两人,其他的人则都想先行离开。回家等改制后,看是不是真的就没有自己的活路了。
杨冲锋回到自己的位置,那些人也安静下来,知道接下来会相互碰撞,心里都忐忑着紧张着。王洪毅和陈祥明两人故作镇定,却也不敢和杨冲锋对视。
“时间到了。”杨冲锋见李志强对他点头示意指着手腕的表后说。“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现在我们是平等的。智奎,辛苦你记一记,把提问的人名字也记一下,以便今后我们好落实。”
不仅要笔录,还要将提问人的名字记下来,就让一些人多想了,怕杨冲锋时间过后再来清算,有据可查,万一打击报复来那可不是玩的。他们见杨冲锋脸带微笑,可没有有一个人认为那是真笑。笑里藏刀、笑面虎等等,不就是这样的笑脸?
“怎么,都没有话说?那我就点名了。”杨冲锋说着看向那些人,要把这些人的联合体解散,就得逐一突破,而一个个来面对就是最好的途径。说后没有等那些人回应,只着一个面色不定的,说“那就先请这位吧。”
被指的人先是一惊,接着强着镇定,杨冲锋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问题要和我讨论?”
说了名字后,那人结巴地说不出什么问题来,其他的人就有些人就表现出不屑,也有些人示意同情,这些变化都看在杨冲锋眼里。“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去想,想好了再找我,行不行?”
“行……好。”那人说。杨冲锋笑得更加亲和,随后对其他人说“还有谁也和他一样,要先回去想的,都记下名字就跟他一起先走吧。当然,想留下来听,我也表示欢迎。”话音落下后,就见有十来个人身子动了,犹豫一会慢慢从人群中分离出去,走到不远处副厂长赵致静身边站着。赵致静也没有说话,等到没有见有人过来后,不知道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随这十来人走出仓库里。
“现在人不多了,我们是不是改个地方对话?酒厂这里有办公室,政府那边也有办公室,那些地方更适合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杨冲锋看着王洪毅和陈祥明说。两人没有作声,其他人更不会作声了。“那好吧,现在请你们提问题。”
改变环境会人留下来的人心里更不稳定,酒厂的人就这样被杨冲锋慢慢分化开,是王洪毅和陈祥明没有想到的。今天和万平辉县长坚持纠缠这么久,万平辉分明有坚持不住了的意思,自己一方再逼进就有可以达到目的。可关键时刻他却溜走了,杨冲锋到来后,三下两下身边只有十来个人,就算想闹大也没有可能了。不过,已经走到这一步,横下心来闹,他还能怎么样?就算要将这些人抓紧公安局里,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担下来的,留下来的人中,大都是背后在县里有着一定关系的人,要结合起来,会影响到县政府。
也就因为这样,他们之前就看到结果,笃定了政府无奈,最终会让步,让他们达到目的,最少会比不闹要强很多。乘着改制的机会,将这些人的工作调到其他好一些的单位上班,是他们最理想的结果。企业里就算效益再好,总会有没落的时候,各系统的单位,那就不同了,每天只要露下面,做不做事又没有多大关系,清闲而稳定,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才更加习惯。
王洪毅知道必须自己来说话了,其他人都靠不住,不比先前人多哄闹时,大家都敢乱说乱喊。“杨县长,据我们所知,改制方案里规定,酒厂的职工一律由对方聘任,要是对方不聘任我们,那我们不就无依无靠了?没有厂了,我们怎么样生活。”
“对,是由对方根据工人的技术和平时上班的表现进行聘任,不一定会全员聘任,我们给对方一定的规定,至少要聘任80%啊,这就是很不错的条件了。聘任不上的,县里会给予一定的资金进行买断工龄。”
“买断工龄说得好听,对于我们这些人太不公平,我们的工龄才多长?最多也就三年,按你们的计算,一万元都不到,当我们好糊弄啊。我们要求,一是买断工龄的钱至少要十万元,二是政府解决我们的工作问题,把我们的工作安排到其他系统上班。两个要求只要达到一个,就可以了,要不那个满足,我们会一直闹下去,到市里到省里到京城去,我们奉陪得起。”王洪毅说。
“其他人都是这样的意思吗?”杨冲锋虽然听王洪毅说这些过分的要求,脸上还是平静着,问其他人,那些人见杨冲锋看过来都躲着他。
“是这样的意思,我们会抗争到底。”陈祥明和另外三四个人一起说。这些人之前就商定好要共进退,反正有十多个人,政府也不可能将他们一起怎么处理。
“好,智奎,这些都记下来了吧。”张智奎说记好了,杨冲锋说“你们坦诚说出你们的要求,我表示很欢迎。在这里,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怎么你们会担心到时就不会被聘任成职员?这么好的年龄优势,最少都有两年的工作经验,那是厂家很欢迎的职工啊,要是老职工有这样的担心,我还好理解。”
“…………”没有人肯答复杨冲锋这个问题。这些人当年虽说安排到酒厂,可哪有心思好好上班?对厂子都还没有熟悉,酒厂就没落下来,更没有心思上班了。这时,总不能将这两三年来的丑自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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