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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记川大军兵临东昌寨山门外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以为东昌寨要完了。但,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玄甲军和天策骑兵不过是隔着几百尺隔空相望了一会儿,两方首领单独会晤之后便友好撤军。
杨记川无条件命令天策骑兵后退十里,而玄甲军也在邬琅的指令下全部撤回了东昌山内。
卢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一点把攥在手里的那朵大红花给吃了。
“他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那可是杨记川啊,以两万骑兵击退北戎五万兵力的杨记川!”
“就算杨记川后撤,他也不能就这么让士兵回山!快让人带部队守住山门!”
“叫邬琅来见我,立刻!”
“我倒要听听他会怎么跟我解释!”
沈蓬生在一旁轻轻叹气:“彦哥,你冷静点。现在不是质问玄苍将军的时候。”
卢彦猛然回转身瞪向沈蓬生:“那我该如何,他不是奉我为主吗,我的安全就是他最应该关心的。现在杨记川打过来了,他还莫名其妙的让士兵撤退,这算什么?今日弄出来的什么烽火戏诸侯,根本就是在戏弄我,想看我出丑!”
沈蓬生眸中晦色一闪,温声劝诫道:“玄苍将军如今深受寨民爱戴,现在又让他们免受战火疾苦,早已得尽人心。这种时候,若彦哥你执意要找玄苍将军的麻烦,恐怕有失人心。更何况,玄苍将军命令士兵回山,也并不全是畏惧杨记川。想那杨记川现在已退至十里外的双阳镇,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有攻进来的打算。如此说来,杨记川也是忌惮着玄苍将军的。”
沈蓬生给赵努甩了个眼神,赵努立马会意,劝道:“沈先生说得是,寨主稍安勿躁。玄苍将军是我东昌寨的人,肯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东昌寨,保护寨主的。”
卢彦冷哼一声:“怕只怕,他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寨主。”
赵努低头不再言语,倒是粗汉余男很是不满地撇嘴:“我反倒觉得撤兵没什么不好。真和杨记川打起来,死得还不是我们东昌寨的兄弟。我说寨主,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咱们坐在这只用动嘴皮子算什么本事。”
卢彦脸色更加难看了。
并排和余男坐一块的王伟扯了下他的袖子,挤眉弄眼告诉他现在别乱多嘴。余男哼一声,兀自喝酒。他就是看不惯卢彦这怕死的模样。想当年一起打天下时,卢彦多勇猛,多有冲劲,哪像现在,畏畏缩缩,一听到杨记川的名字就吓得腿软。
木营宋元环视房内众人,开口道:“还是等玄苍将军到后,再做商讨吧。”
水营向来附和木营,宋元既然已经说了,自然是点头称是。
卢彦心烦胸闷,明明是个该高兴的大喜日子,却完全被糟蹋了。
过了好一会儿,前去玄甲军营报信的寨民匆匆赶回,道:“寨主,玄苍将军说,他要和部下商议军事,抽不出空来见您。”
卢彦脸颊肌肉抽动,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
“好,好,好个商议军事,好个抽不出空!听到没有,这就是你们赞不绝口的玄苍将军!”
“他不来,我去见他,总行了吧!”
卢彦怒不可揭,领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地就往玄甲军营去。
然而,当事人邬琅,却并没有那么刻苦勤劳地召开会议商讨军事。
独孤胜和宋松两人站在邬琅于玄甲军营的住处门外,眼神往那条几乎看不到什么的门缝瞄了几眼。
独孤胜说:“五爷已经在里面呆两个时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松哼一声:“五爷会有什么事。”
宋松对于邬琅有一种近乎于顶礼膜拜的崇敬,独孤胜对此不置可否,但现在也由不得他不担心:“杨记川究竟和五爷说了什么,他们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宋松摇头:“等着吧,五爷总会出来的。我们着急也没用。”他看了眼天空,幽幽说道:“若要说这世上谁还配当五爷的对手,非杨记川莫属。”
这时忽有黑甲士兵快速跑过来,附在宋松耳边耳语几句,宋松眉头一皱,说:“别让他们进来,就说是将军下的命令。”
士兵领命而走,独孤胜问:“是寨主那些人来了?”
宋松点头,独孤胜说:“要告知五爷一声吗?”
宋松摆摆手,朝外营地走去:“不用,五爷早前吩咐过,谁都别放进来。”
独孤胜闻言,便不再追问,追上宋松脚步,和其并排而走。
邬琅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椅上,这两个时辰没干别的事,一直在擦刀,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破杀刀刀面能清晰地映照出他的面容。
一张勾唇浅笑的脸。
杨记川,杨记川……邬琅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变着花样,变着语调念,脑海中浮现出杨记川那张冷峻薄情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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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夜明星稀,东昌山内除了当值巡防的寨民半清醒半迷糊地站在哨塔上,其余人基本都已熄灯睡下。
邬琅悄无声息地离开东昌寨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察觉到。
一轮光月将月辉轻柔泼洒而下,笼罩在这层轻纱内的渔阳镇静谧温和,全无肃杀之气。
守城门的士兵昏昏欲睡,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邬琅轻功飞上城墙上方时,他们甚至没做出一点反应来。
渔阳镇的城墙比起普通城镇的护城墙都来得高,其上又加盖了瓦顶,仅高度便有六七层楼那般高。
他站在城墙屋檐最高处,轻笑了下:“达成!飞上渔阳镇护城墙顶楼!”
刚刚将拎在手上的酒罐安置好,那种心脏忽然飞快跳动的感觉变来了。邬琅环顾四周,果然见杨记川站在屋顶另一端。
邬琅愣了下,开玩笑地说:“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二内喵教了。”
岂料杨记川一边走近一边露出个疑惑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这下轮到邬琅无言以对了,干笑了下,招呼杨记川过来喝酒。
“去年在寨子里无聊,我亲手酿的,只此一家,只此一罐。”邬琅咕噜咕噜倒下两碗酒,一碗递给杨记川。杨记川很干脆地接过,和邬琅干杯一饮而尽。
邬琅略待诧异的看向杨记川:“你不怕我下毒啊。”
杨记川一抹嘴,语气虽不热情,却让邬琅心里有点暖:“我信你。”
“我们才刚认识而已。”
“你不也信我吗,我说后退十里,你立马就撤军回山。”
邬琅嘴角扬起一抹笑:“对,我也信你,不需要什么理由。”
邬琅问:“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杨记川说:“五年前。”
“五年前?”
“嗯,我穿过来的时候,杨记川掉进护城河死了,捞起来的我。”
“呵,我也是在水里被人捞起来的,不过比不得你,是在一口废井里,差点把我盾牌给卡住了。”
邬琅忍不住想要骂街了,瞧瞧人家穿越就是将门虎子,名门之后。凭什么他就是个跳井自杀的窝囊废男宠,还碰上了个野心勃勃的影帝王爷。副本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吗。
“你原身武艺应该不弱,怎么会平白无故掉进护城河里?还丢了性命。”
杨记川摇摇头,道:“别看杨家世代将门,杨钊更是天策府总教头,其实在永宁如履薄冰。自李家被灭满门后,杨家恐怕是现任皇帝眼中钉肉中刺了。朝堂诡谲,那些世家大臣们,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说不定,杨记川的死,早被设计。”
邬琅:“所以你就跑邕州来了?”
杨记川点头,看了看邬琅:“你呢。”
邬琅有一瞬间的沉默,“我啊……”不,打死他都不会说自己在临淄王府当了十几个月男宠的事,黑历史黑历史,黑成非洲人了。
“说来话长,发生了很多事,我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又觉得不甘心。对了,你也是穿进自己游戏账号里的?”
“是。”
“真是见了鬼了,不知道现代的我们还活没活着,我当时还在牛车呢,就放了那么一下盾舞……我下周就十四阶了,怎么能就这么穿越了!还有我爸妈,他们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天天嚷嚷着要再生一个把我抛弃了,我要是不在,他们也会很伤心的吧。”
“我还有个妹妹,刚念高中,不至于让我父母太伤心。”
邬琅长叹一声,扯起笑来:“唉唉,不讲这些了,说点别的。你在哪个服,id是什么?我的苍云号在电五梦江南,叫薛且。”
杨记川说:“我在华山论剑,天策号id是行川。”
邬琅:“行川?我记得我朋友跟我吐槽过,说他在精英赛上碰到个风骚得一比的火龙天策,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不会就是你吧。”
杨记川:“…………”
邬琅:“哈哈,我错了,是犀利得一比,嗯,犀利。别说,我朋友是个抖m,被你打出真爱了,自那以后,天天蹲点你的直播间。上赛季你55雕像,他跟我吹嘘了好几个礼拜,搞得他自己上雕像似的。”
杨记川:“你朋友是?”
邬琅摆摆手:“说了你肯定也不记得,谁会去关注手下败将的id。”
杨记川:“我记得你,薛且。”
邬琅啊一声:“我貌似没和你在竞技场上碰过面。”
杨记川:“我同学的纯阳号在双梦镇,我有次帮他上号做日常,在昆仑被你守尸了。”
邬琅:“………哈哈哈,我是个十分守秩序的恶人,杀人绝不守尸。除了一个狗逼纯阳,箫洛天。”
杨记川:“就是箫洛天。”
邬琅:“……缘分,我不知道上那渣男号的是你。不过你傻啊,被守尸了还不技术性下线?”
杨记川:“我其实挺想见你的,据说你玩苍云很厉害。”
邬琅简直哭笑不得,“下次再被守尸就赶紧下线,耗什么点卡。”
杨记川喝一口酒,点头。邬琅又有些感慨:“不过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被守尸了。真要被守尸,那就是gameover,还是别吧。我们都得长命百岁。”
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端着酒碗看天空,月亮,似乎和现代的月亮没什么不同。
杨记川忽然转过头来问邬琅:“你怎么会进东昌寨。”
邬琅笑一下:“当然是因为你了。”
杨记川:“嗯?”
邬琅说:“在市井之间听到有关你的传言,就想找你比试比试。不过若是直接去广泽参军,一来我没有大商朝的身份证,二来,直接从小兵做起,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和你这个郎骑将军对上面呢。所以我就去东昌寨喽。这不,我没过去,你不就来了。”
杨记川有些不同意地摇头:“东昌寨不除不行,你若执意要和他们在一起,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他用酒碗碰碰邬琅的酒碗,抬眸直视邬琅。邬琅能看到杨记川眼中清冷的月辉,像是蒙了一层纱,他轻笑道:“我和东昌寨没你想得那么情深。但玄甲军是我的兵,我不想让他们死在不值得的战场上。”
杨记川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邬琅说:“我不是说和你的天策骑兵打不值得,是没有意义。你看不出来吗,东昌寨的异常。”
“你说。”
“东昌寨为什么会这么难打,除了有东昌山的数个天险外,最重要的是他有钱,有人,更有武器。你没进过东昌寨,所以你不知道东昌寨到底多有钱,卢彦过的生活简直堪比皇帝,士兵的伙食和配给也相当充足。我敢保证比你邕州州军待遇还要好。上层领导更不用说了。但钱倒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东昌寨内,即便只是最底层的寨民配备的都是制式武器。这说明什么,说明东昌寨有大量制式武器的库存,他们的金营更是网罗了不少人研究和制作兵器。问题来了,卢彦一个白手起家的人,他哪来的资源。不说富可敌国的金钱,就说这堪比正统军队的武器配置,就足以让人惊讶。我让人查过了,迄今为止,邕州境内还未有矿山被发现。就算,就算卢彦是踩着了狗屎,发现一个矿山,他也没本钱开采。更不用说拿到制作兵器的图纸大量制造了。”
“你的意思是?”
“嗯,我猜东昌寨很有可能是被人扶植起来的。瞧瞧这地理位置,前有天险易守难攻,后有富庶粮仓,更绝妙的是,这渔阳镇的领导班子还是极蠢极蠢的。简直就跟选好了地点起义似的。别家山寨都穷得挖树根吃了,就东昌寨富得流油。你说这还不是内里有鬼?”
“而且,卢彦虽然在十年前就找寻人马准备干一番大事,但东昌寨势力崛起还是五年前。渔阳镇作为邕州州军最大的粮草供应地,一旦被拿住,你们和北戎的仗肯定打得束手束脚。”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东昌寨其实就是为你杨记川立的。”
杨记川凝眉沉思一番,说道:“有人不想我回永宁去。”
邬琅立刻打了个响指:“bingo,所以,这一仗,我们俩没必要打。非但不打,你还得装作要和东昌寨义和。”
“你是想找出东昌寨的背后金主,还是想吞了东昌寨?”杨记川死死盯着邬琅。
“嗨呀,兄弟真懂我。”邬琅拍了下杨记川的肩膀,笑得狡黠:“与其让朝廷派一些傻逼过来,不如我帮你守着渔阳。我还会坑你吗。”
“反正你也不想回永宁,干脆一直待邕州好了。天高皇帝远,省得还要照做些封建社会陋习。”
“你……”杨记川顿了下:“不来前线吗?”
邬琅眨眨眼,抚了抚杨记川落在瓦面上的银甲□□,笑着说:“等你需要我了,传个信,我必拼死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