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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明月小筑的时候,楚云裳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
“三哥,为什么你从来都很讨厌楚于岚?居然连顿饭都不肯和她一起吃。”
楚天澈此时正打量着前方一直都被誉为是闹鬼之地,从而几十年来都是在落着锁,并不曾有人进去入住过的明月小筑,闻言随口答道:“因为她本身就很讨厌啊,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很想和讨厌的人一起吃饭?你肯定不会同意,那我自然也不会同意。”
楚云裳再道:“可是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本身就很讨厌?”
“因为她真的就是个很讨人厌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她太讨人厌。”
“……”
楚云裳抚额。
这话跟刚才那句明明没什么两样。
不过记忆之中,真的是一直以来,他和楚于岚之间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
楚于岚比他小了将近十岁的样子,具体是小了多少,她不太能记得住楚于岚的生辰月份,倒也并不是很清楚。
反倒是她,比楚于岚要提前出生的,当时是府里的第一个女孩儿,是为嫡长女。因为才出生,加之娘亲那时候在府里的地位还是挺正常的,她虽然不是个儿子,但毕竟上头已经有了六个兄长,这就让她很是受宠。
听孙嬷嬷说,大约在三岁以前,她一直都是府里的小公主,府里的人都很疼她,什么好的都先拿给她来用,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要星星就绝对不给摘月亮,是真真正正的受宠,所有人都不会说她半句重话,哪怕小孩子经常会无缘无故的撒泼发脾气,可楚玺他们却还是很疼她。
不过三岁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从一个名副其实的嫡女,落魄到连奴仆都不如呢?
她不记得。
身为奶娘的孙嬷嬷也不记得。
不,不是不记得,应该说,孙嬷嬷并不知道那件往事。
而孙嬷嬷都不知道的,那时候楚云裳还没开始记事,自然也是不知道了。
楚云裳只知道,从那之后,她的所有宠爱、所有光环,就全被楚于岚给夺去了。
楚于岚开始代替着她,享受着所有的宠爱所有的光环,尽管是她的妹妹,当时还不过是个庶女,可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嚣张跋扈,懂得仗势欺人,仗着自己比她切切实实的要高人一等的地位来明里暗里的欺负她。
等娘亲和楚玺和离,离开了侯府之后,没了娘亲的庇护,长大了的楚于岚更是变本加厉,三番两次的欺她害她,如果不是她机灵,怕早就死在楚于岚的手里了。
似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楚天澈才开始有意无意的帮她?
不管楚天澈那时候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帮她,可他真的对她很好。
明明她和他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已,楚于岚才是他的亲妹妹,可从小到大,他却从来都不对楚于岚如何,倒是对她,好得恨不得能将他的所有宠爱都加诸在她身上一样。
她被楚于岚欺负,他虽然不会去找楚于岚算账,却会安慰她,劝解她,然后带她出府玩,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哄她开心;她被楚于岚他们推进水里,染了风寒,即便楚于岚和她同一时刻也生了病,可他从来都不会去看楚于岚一眼,反而衣不解带的在她病床前照顾着她,等她退烧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诸如种种,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真的是发生了太多太多,她都要记不清楚天澈到底是有多疼她了。
记不清他对她到底有多好,只能记清他是偌大的侯府里,除了娘亲之外,唯一一个疼她的人。
完全把她当亲妹一样的疼,让所有人都觉得吃惊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如此接受这个事实。
尤其是,去年她被曝未婚先孕,被楚玺和赵氏赶出了懿都的时候,她走投无路,是远在敏城的楚天澈传信给她,要她去敏城投靠他。
她还记得楚天澈那封信里的话,说得很是不大乐意的意味。
大意就是她身为一个孕妇,居然还被人这样欺辱,他这个当兄长的就勉强接济她一把,免得传了出去还有损他楚三爷的名声。
她依言去了,并安全生下了楚喻,直至如今,平安回京,以一种谁都难以想象的姿态,强势的重新在侯府里确定下了自己的地位,迫得楚玺多次退让,不能同她作对。
想想看。
若是没有楚天澈,若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出手帮助过她。
就算有着慕与归的多次照拂,那她又岂能有今日?
见楚天澈对眼前的明月小筑啧啧称奇,然后搂着楚喻,就和文姬一同进去,楚云裳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挺拔如竹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在侯府里这十几年来,倒也没算白过。
至少,她有着这么一个疼爱自己的兄长,不是吗?
已经进了院子里的楚天澈恰在这时回过头来:“楚云裳,我说你在外面发什么呆呢?我都闻到饭香了,赶紧进来了,你当主人的不赶紧着,你想饿死我。”
“知道了。”
楚云裳抿嘴笑了笑。
虽然她的三哥总是会将话说得不是那么好听,可刀子嘴豆腐心,他真心的疼她,她也不会成为一头白眼狼。
人,首先要懂得知恩图报,学会感恩,才是最正确的为人处世的原则。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孟子亦曰,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倘若别人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不同样对人好就罢,反而还倒打一耙,那得知你品性好坏之后,恐怕谁都不会再愿意同样对你好。
对于这个道理,楚云裳理解得很是透彻。
小时候,她被其余五个兄长,以及楚于岚那三个妹妹们欺负,她也曾试图和他们打好关系,让他们不要再针对她,可一点用都没有。
她花费了两三个时辰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糕点,五个兄长他们不仅不会吃上一口,反而还会将糕点全扔到地上踩碎,逼迫着她将那些碎渣从地上捡起来,装回她带来的食盒里,让她来时糕点是什么样子的,她走时糕点就也要是什么样子的带回去。
她见三个妹妹读三百千的时候很是吃力,她就等先生走后,想要给她们补课让她们快点完成今日的作业,免得回头要被先生惩罚,她们不接受,将她誊抄了大半夜的三百千撕了个干净,还往她脸上画乌龟,让她把她们的作业给写完,并且威胁她,如果她敢跟父亲告状,她们就要她再也听不了帝师和太傅专门为她讲的课。
以上。
楚云裳扪心自问,她曾经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缓解和兄长妹妹们之间的关系,可他们从不接受她的好意,反而借此来欺负她,羞辱她,将她当成一个玩具来玩耍,将她对他们最后一点的期望,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所以,从今往后,他们以前是如何对待她的,就也别怪她从现在开始,她也是要如何对待他们。
风水轮流转,难道说的不是这个理吗?
楚云裳走进自己的院子。
蓝月蓝香她们已经将午饭做得差不多了,因早就知道楚天澈肯定是要在她们这里用饭的,所以丫鬟们几乎是将院子里的老底都给掀了,费尽心思做了一顿丰盛且花样繁多的饭菜。
就连楚云裳之前说的百年陈酿,也是蓝月跑出府去现买的。
不过楚云裳手头的银子,还是先前回京时候楚天澈拿给她的,再加上赵氏拨给她的财物,偶尔吃上这么一顿,虽谈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她的银子还是勉强够用的。
倒是要劝楚天澈早点接受楚玺的提议——
就算到头来他并不打算接受,那她也能早点做好离开侯府的准备。
她之所以还回到侯府里来,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打压,为的就是楚天澈。
若楚天澈真的下定决心和侯府断绝关系,那她也将再无任何后顾之忧的离开这个肮脏之地。
饭厅里,卖相极佳的饭菜纷纷被端上来,酒坛子一开,香气四溢。
楚天澈抱着楚喻坐着,见小外甥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小酒盅里的酒液,楚三爷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小外甥的鼻梁。
“怎么,小子,才多大一点啊,居然就想喝酒了?”
楚喻皱了皱小鼻子。
干什么干什么!
嫌他小吗,他可是能保护娘亲的男子汉,男子汉喝点酒又怎么了?
楚小男子汉表示对自家舅舅的调侃很不感冒。
见小外甥一脸反驳自己的表情,楚天澈不禁又刮了刮他的鼻梁:“就你这小不点儿一样的体格,别说让你尝一口了,就算是一滴,也能让你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楚云裳这时候也是听到了楚天澈的话,不由笑看了楚喻一眼:“你以为百年陈酿真那么好喝?保准又辣又苦得让你从今往后滴酒不沾。”
楚喻听着,小眉头忍不住纠结起来了。
酒真的那么厉害啊,不仅味道又辣又苦,还会让他一睡就睡上个一天一夜?
可他以前也见过娘亲喝酒啊,娘亲都没嫌酒难喝,也没睡上那么久。
不过见连文姬舅母也是不甚赞同的看着自己,楚喻缩了缩脑袋。
好嘛,都不同意他喝酒,那他不喝了,总成吧?
见楚喻不再好奇的盯着小酒盅,楚天澈也没再说什么。两个女儿没在身边,楚天澈只能先宠着怀里的小外甥了,权当这小子是自己女扮男装的闺女了。
要是这么个想法被楚喻知道了,楚喻铁定从今往后和楚天澈老死不相往来。
堂堂楚小男子汉,居然被人当做闺女一样宠!
简直士可杀不可辱,他是男子汉不是大姑娘!
不过很可惜的是,楚喻并不知道楚天澈的心思,他也就无从表达一下自己身为小男子汉的雄心壮志。
午饭这便开始了。
在座的只楚喻一个是小孩儿,还没长牙,自然不能吃什么东西。幸而蓝月炖了鱼汤,他倒是可以喝一点,鱼汤里的水豆腐也是入口即化,他也能吃一点。
都是自家人,楚云裳也没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边吃饭边和文姬聊着,声音不大,说的都是些女人家的体己话,以及照顾孩子的种种心得,楚天澈也懒得听,一边自斟自饮,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还不忘喂汤给怀中的小外甥。
不过他喂汤的功夫显然不太到家,居然把楚喻给喂呛了。
小孩儿立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直接咳得脸都涨得通红了,楚云裳忙接过来自己抱着,给楚喻抚着背,让他缓过来,然后瞪了楚天澈一眼:“三哥,你会不会给小孩喂饭啊,他坐在你怀里都能呛到,要是躺着让你喂,岂不是还能被你喂吐了。”
楚天澈咳了一咳:“大中午吃着饭呢,别说什么吐不吐的,这多不好。”
楚云裳当即再瞪了一眼:“敢情以前佳宁和佳欢都是嫂子带的,你没带过?楚天澈,我告诉你,喻儿没拉你身上,算是给你面子了。”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满了鄙夷之意的道,“小孩子肠胃容易出毛病,呕吐腹泻是常有的事儿,你以为我家喻儿好生养,其他小孩就也好生养了?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
楚天澈难得说不上话来。
文姬则在一旁笑着,让绿萼去拿来浸湿的帕子,等下好给楚喻擦嘴。
一顿午饭就这样闹闹嚷嚷的用完了。
考虑到楚天澈和文姬刚千里跋涉而来,昼夜不分的赶路,肯定累了,楚云裳就让他们趁着午睡好好歇一歇,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因为是夫妻俩,自然是同住一个屋子。楚云裳给文姬拿来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她姑嫂两个的体形差不多,就先随便穿穿了,等会儿和绿萼再一起出去买新的给文姬,还要再给楚天澈购置几件,因他们夫妻俩回京来,浑身上下除了银票,居然就什么都没带。
楚云裳得知这一点后,忍不住感慨了许久。
三哥和嫂子,真的是好人。
楚云裳将屋子亲自收拾好后,就准备出去了。
楚天澈却是叫住她:“你等会儿。”
楚云裳回头看他。
就见他取出来一个小织锦袋,袋子鼓囊囊的不知里面是装了什么。他将这个小织锦袋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楚云裳看了看,接过打开一瞧,愣了一下,然后登时就塞了回去:“我不要。”
楚天澈再递给她:“干吗不要?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之前扣你的东西,连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你,你倒真以为你傲骨不屈,没钱就能活下去。”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赵氏了。
那小织锦袋里,装的是厚厚一摞银票,比楚云裳回京之前文姬给她的还要多上好几倍。
且如果没看错的话,每张银票的份额都是百两,别看这个小织锦袋不大,但里面装的估摸着都有上万两了。
万两银票,这可是个大数目,就算是侯府有谁想要用到这么一大笔银子,还得经过楚玺和赵氏的亲口同意呢,更别提此刻这是楚天澈随手塞给她的。
见楚云裳还有要将小织锦袋给塞回来的趋势,楚天澈道:“急什么急,这又不是无偿给你的。等回头你有钱了,你还得还我。”
楚云裳正要把袋子塞回去的动作一顿:“这算是你借我的?”
“可不是。亲兄弟都要明算帐,里面还有借条的。”
楚云裳将信将疑的重新打开袋子,翻了翻一瞧,果然有一个不同于银票的小纸卷。
她把纸卷拿出来,抻开一看,果然是张借条,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宏元二十五年春,二月廿七,楚天澈借给楚云裳两万两银票,十年内还清,否则将开始逐年增加利息。
十年。
这足够楚云裳赚够所有的钱还给他了。
看着这张借条,楚云裳突然觉得心头里有些沉甸甸的。
她也没多说什么,将小纸条重新卷好放进小织锦袋里,道:“你跟嫂子休息吧,有事就跟蓝月蓝香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多余的丫鬟,先将就着点吧。”
“嗯,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跟你嫂子睡觉了。”
楚云裳这就走了。
见她走了,门也被关上,楚天澈往后一仰,就倒在了床榻上。他抬眼看着上头崭新的帷帐,突然笑了笑,叹了口气。
“唉,想让她平白无故的接受好意,还真是难。”
文姬换好衣服,过来坐下,十分善解人意的给他按摩太阳穴,他享受的闭上眼睛,就听她道:“小姑子性子傲,要是没那个借条,她怎么着也不会接受的。”
“嗯,她就是小时候被他们欺负怕了,不敢让别人对她好,生怕别人是故意先对她好,等她习惯了,再狠狠给她使绊子,那样摔得头破血流,还是好几次,是个人都要长记性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她?”
说起这个,楚天澈微微睁眼,却是只隙开那么一点缝隙。
他眼睛眯得厉害,眸光似是深邃,声音竟也听起来有些悠远。
“许是因为,她娘的缘故吧。”
“小姑子的娘亲……大理寺莫大人?”
“嗯。”
楚云裳生母莫氏,姓莫名青凉,是太师府莫太师的嫡长女,学的好一手断案技巧,破解了许多的血案以及陈年旧案冤案,是大理寺里唯一的女官,由此颇得宏元帝看重。
总的而言,在那件事发生之前,莫青凉在整个大周朝的名声,都是极高的。
而那件事发生之后,莫青凉在汝阳侯府里的地位日渐低下,楚玺也不再如何尊重她,直至后来,在楚云裳四岁左右的时候,再也无法粉饰太平的两人终于和离,莫青凉独身一人回了太师府去,听说从此便卧病不起,再也没见楚云裳一面。
在楚天澈看来,尽管他对那件事并不如何清楚,只隐约知道那牵扯到他们楚家最底层的秘密,以及所谓大周朝的国运,可对于莫青凉这等算作是逃避的姿态,他很是不敢苟同。
至少楚云裳是莫青凉的女儿吧?
可莫青凉和离了便罢,竟是将楚云裳孤孤单单一个人给留在了侯府里,她自己则是回了太师府去养病,那楚云裳之于她,算是个什么?
难道只是个想摆脱就能摆脱的包袱吗?
她可是真的将楚云裳给看做是她的女儿?
就算莫青凉离开侯府之前,对楚云裳的疼爱,也算是可圈可点,谁都是看在了眼里的,但楚天澈依旧认为,莫青凉这个母亲,当得并不合格。
真正合格的母亲,岂会将自己的孩子留在狼窝里,任凭豺狼虎豹肆意的欺辱迫害自己的孩子?
楚天澈觉着,若是有朝一日,他能见到莫青凉了,那甭管她是楚云裳的生母,他也要狠狠的教训她一番,给楚云裳先出口恶气再说。
委实是楚云裳这么多年来,过得实在太苦。
有关莫青凉的事,楚天澈没多说,文姬也不会多问。作为真正意义上的贤妻,她很快就换了另一个问题。
“你之前和公公说,你要考虑一下,是真的吗?”
闻言,楚天澈彻底睁开眼。
他坐起来,脱掉靴子,才真正上了床,然后反问文姬:“你觉得我是真想答应,还是不想答应?”
文姬想了想:“你带我离开懿都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你之所以会和侯府闹崩,就是因为不想被波及到侯府的深潭之中。现在公公将你召回来,你明知道小姑子是不可能出事的,可你还是回来了……我有点搞不懂你想做什么。”
楚天澈笑了:“我的目的其实很明显。”
“什么目的?”
“我想将侯府里的水再给搅浑一些。”
“搅浑……你想当搅屎棍?”
楚天澈无言的看着她:“居然敢把你男人说成是搅屎棍,小娘子,你屁股是不是痒了。”
文姬自知失言,不由吐了吐舌头:“好嘛,夫君大人,我知错了。”顿了顿,才回归之前的话题,“可是搅浑了侯府里的水,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楚天澈道:“不是对我有好处,是对七妹有好处。”
文姬恍然大悟:“你想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能离开侯府。”
“嗯。侯府实在是个不干净的地方,尤其是那个女人……”楚天澈没有说出具体是哪个女人,只再叹息一声,“如果不是二爷爷跟我提过醒,我倒真没想过侯府里隐藏最深的人,居然是她。”
楚天澈是知道管家楚昌的真实身份的。
也就是因为知道楚昌的身份,他才从楚昌那里得知了不同于楚云裳所知道的另外一个秘密。
虽然他得知的这个秘密,和楚云裳得知的那一个,有一些串联之处,但总归来说,他知道的是有关某个女人的秘密,而楚云裳知道的则是关乎整个侯府的,两人所掌握着的秘密,算是楚昌有心算无心,刚好将自己守护着的所有秘密给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为楚天澈得知,一部分为楚云裳保守。
如此,这兄妹两个恰好是侯府里最不甘于受人牵制的,同时也是最有可能会脱离侯府的,楚昌将秘密委托于他们二人保管,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
“只是可惜,二爷爷自杀了。”
楚天澈摇摇头,不知是惋惜还是怎样:“不过也算死得其所,没让侯府里的秘密公之于众,保全了侯府。”
文姬听着,忍不住道:“你们楚家倒还真是神秘,我们文家都没这么多秘密。”
楚天澈笑道:“你们文家是专门搞政治的,和楚家又不一样。别看楚家在外面多风光,我是没舍得让你在这里受苦,不然,我敢说,当初如果没带你走,让你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就算跟他们分家了住,不出半年,你肯定要染上重病,佳宁佳欢也不可能怀上。”
闻言,文姬咂嘴:“真有这么可怕?”
“我骗你干吗。我就是不想害了你,才带你走,我在楚家长了二十年,什么恶心巴拉的事没见过,就只七妹身上,都不知遭了他们多少回的迫害。”
说起楚云裳,楚天澈的话就跟泛滥的洪水一样,止也止不住了。
诚然,楚三爷其实真的是个妹控。
还不是一般的妹控,他特讨厌自己的亲妹妹,也讨厌楚元翘和楚未琼,他就专对楚云裳好,是个十分忠诚的妹控。
“说起来,回头等小王爷来府里,我倒是要请小王爷吃顿饭了。以前要不是他也在帮衬,恐怕有些时候我都顾及不到七妹。”
“小王爷?是宣王家的那位,慕与归吗?”
“嗯。那小子喜欢七妹来着,还以为我看不出来,有时候见了我,拐弯抹角的想跟我打听七妹的喜好,就是不知道我离京的这几年,他是不是也还在喜欢这七妹。”
“听说慕与归品性很不错,他们宣王府又是标准的一夫一妻,想来他以前喜欢小姑子那么久,现在应该还是喜欢的。若是可以的话,看看他对喻儿态度如何,说不定真能成了一桩好事。”
这一点,楚天澈自然是应承。
毕竟楚家和宣王府是交好的,以前慕与归跟着宣王常来他们侯府,他也见过那小子不少回,的确是个不错的,为人君子,要是楚云裳真能嫁给慕与归,也算是觅了个良人。
楚天澈这厢跟媳妇商量着楚云裳的人生大事,完全将还在敏城里的时候,跟楚云裳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九方少主给忘得干干净净。
此事若是被九方少主给知道了,指不得这家伙该如何小心眼儿的对付自己堂兄了。
俗话说得好,兄弟妻不可欺,慕与归要是胆敢跟身为越王的九方长渊抢楚云裳,就以越王那扬名大周朝内外的凶残手段,估摸着九方长渊还真敢来一出为夺红颜而弑兄的戏码。
反正,他连天底下最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了,又谈何区区一个弑兄?
不过现下九方长渊还并不知道楚天澈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在对付慕与归的事上如何看重了。
却说那边,楚云裳离开给楚天澈夫妻两人准备的屋子后,就回自己的屋子里整理了一下他们明月小筑里的财务。
这一算才发觉,有了楚天澈给的这两万两银票,至少未来五年内,就算吃喝用度不减,这么多的银子,也足够她离开侯府后,能开个店铺做个生意,养活自己跟喻儿一干人。
这算是彻底没有生活之上的后顾之忧了。
楚云裳拿出一千两来,剩下的给收好,然后就叫来孙嬷嬷,将一千两银票递到孙嬷嬷的手上。
乍一看到这么多的银票,孙嬷嬷一愣。
“小姐,这可又是三爷给的?”
楚云裳可有可无的点头:“嗯,打了欠条的,算是借我的。”
孙嬷嬷感动道:“三爷真的是大好人。小姐,三爷对咱们这么好,咱可也不能当那等白眼狼。”
楚云裳道:“我省得。这些银子先放着,等先前那点钱用完了,再一张一张的拿去换银锭,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侯府,若是全一下子换完的话,走的时候就不好走了。”
孙嬷嬷认真的记下,也没对她说的离开侯府的言论表示出什么。
毕竟孙嬷嬷不是侯府的人,而是跟着莫青凉从太师府来的,对于侯府,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至于绿萼那三个丫鬟,虽是侯府家生子,但跟着楚云裳这么久,她们也都受了不少委屈,自然也不会想着要一辈子呆在侯府里做事。
反正楚云裳去哪,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就跟着去哪,除非楚云裳不要她们了,那她们才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否则,正如之前绿萼立誓时所说,楚云裳要她们杀人,她们就绝对不会放火,誓要做最听小姐话的好奴婢。
只有坚定不移的跟在楚云裳身后,她们才能有肉吃有汤喝。
孙嬷嬷服侍着楚喻午睡,拿着银票就离开了。
楚云裳早晨没睡好,但这会儿却没了困意。
见楚喻睡着了,她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明媚的午后春景。
她心里在想着楚天澈之前给楚玺的回复,猜测着等楚天澈考虑好后,究竟是打算留在侯府里接手那两个位置,还是从今往后和侯府真正的分道扬镳。
她想了许久。
终于,还是忍不住喟叹一声。
就凭着二爷爷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个秘密,怕是楚天澈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世子和未来家主之位,他之所以会给楚玺那半真半假的回复,怕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她更多的时间来做好离开侯府的准备。
三哥……
倒是难为他了。
等楚喻午睡醒来后,那边屋子里楚天澈和文姬还都在睡着。
楚云裳也没叫醒他们,抱着楚喻,领着绿萼和蓝月就出府去了,留下年纪最小的蓝香和孙嬷嬷在院子里。
至于花雉,还是那句话,这家伙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影都没见。
不过楚云裳相信,自己出府去,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花雉一定会立即出现的。
楚云裳几人没坐马车,只步行出了侯府,来到集市,准备给楚天澈和文姬购置衣物,再买点日用品回去。
因为本人没来,楚云裳又忘记要问楚天澈和文姬的尺码,只得先照着自己的体形给文姬挑了几套衣服,然后再回想着楚天澈的身形,大约讲出了个尺码,让掌柜按照这个尺码给她拿衣服。
楚云裳算是这家成衣铺的老顾客了,掌柜又不会因为客人名声如何而不肯赚钱,当即很爽快的就亲自去给她找尺码适合的衣服了。
她坐在里间的茶水室喝着茶等掌柜,觉着这茶水味道还不错,就喂了楚喻一点。
便在给楚喻喂着水的时候,就听外间店面里,有几道说话声传来。
“什么?你说越王殿下今儿差点和陛下闹掰?”
“嘘,你小声一点啊。”
“嘿嘿,好啦,我小声点就是了。你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这是我听我爹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好像是皇后娘娘给陛下吹耳旁风,说殿下年龄越来越大了,是时候该娶王妃了,就提了几个贵女的名字,是娘娘觉得还不错的。然后可能陛下也觉得殿下真的该成婚了,今早上过朝后,就单独留了殿下用膳,趁着这空给殿下说了一说,殿下直接就恼了,听说好像掀了桌子就走了,可把陛下给气到了。”
“哇,越王殿下好帅!不过说得也是啊,殿下今年也已经弱冠了吧,为什么还不娶王妃呢?”
“不是不娶王妃,应该是不想娶。”
“不想娶?”
“对啊,不然那么多的女人都想嫁给他,可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谁能真的得殿下青眼,之前敢勾引殿下的,不是全被殿下给暴力解决了。”
“不对吧。昨儿春日宴上,不是说殿下对楚家那位特好,还专门给她解围,邀请她一起弹琴吗?”
“得了,楚云裳可是有儿子的,殿下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她,顶多觉得她可怜,这才出手帮一帮她,你这笨脑子,想到哪里去了。”
“可是可怜人不止楚云裳一个吧,殿下干什么偏看中了她?”
“……你说得也对。难道殿下真看上她?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咱们是身份不够,没能有幸去春日宴,不过我可是听说,楚云裳尽管生了孩子,但容貌身姿还是很好,听说有不少公子哥儿是打算去侯府跟她提亲的,可以想象得出来,楚云裳肯定比以前更好看了。”
“那照你这样说,殿下还真有可能是看上她,准备娶她当王妃,这才跟陛下闹掰?”
“谁知道呢,我也就说说而已……”
两位小姐说话声渐渐远去了,似乎是去别的地方看衣服去了。
绿萼也是听到这话,当即便悄悄道:“小姐。”
楚云裳抬头看她。
然后就听这小丫鬟十分八卦地问道:“小姐,刚刚那两个人说的是真的吗,越王殿下真的是看上您了?”
旁边蓝月也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楚云裳颇感无聊的翻了个白眼:“昨儿春日宴你跟我一起去的,蓝月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你可是全程从头到尾都在看着的,你哪里觉得越王是看上我了?”说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还是软滑娇嫩,让人摸着几乎是爱不释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是生过孩子的老女人,“就我这人老珠黄,越王瞎了眼才会看上我。”
绿萼听了,不依道:“小姐,您哪里人老珠黄了啊,您明明还是这么漂亮,都还没及笄呢。”
楚云裳道:“我有儿子。”
绿萼道:“有儿子又怎么了,我昨天见的其他小姐,有比您大了两三岁的,可都看起来比您还老。”
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昨儿去参加春日宴的小姐,都是未婚的,或者是有婚约还没成婚的。
可以绿萼的眼光来看,那么些个小姐,包括十五公主流莹公主在内,都没一个有自家小姐看着年轻有活力。
她家小姐可是最漂亮的一个!
楚云裳却继续道:“我有儿子。”
绿萼当即苦了一张脸:“小姐,您能不能不要老是重复这句话,我当然知道您有儿子啊。”
楚云裳终于换了句话:“对啊,你也知道我有儿子,那你为什么老是拿有儿子的我说事?我连儿子他爹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嫁人。”
听见这句话,饶是一直都在旁听着的蓝月,也是禁不住惊呆了。
什么?
小姐不打算嫁人的?
这怎么可以?
身为女人,倘若不嫁人,一辈子自己过,那不知道要被天下人如何嘲笑羞辱了。
尤其是小姐这样的,还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的。
蓝月开口试探道:“那小姐,您不打算嫁人,您是准备找小少爷的父亲,让小少爷认祖归宗,您再嫁?”
楚云裳沉默一瞬,摇头:“不是。”她重复了一句,“我不打算嫁人。”
“为什么啊?”
两个丫鬟都有些好奇了。
可楚云裳却是不准备再开口了。
也就她怀中的楚喻明白,她是真的不打算嫁人。
这却实在是因为楚喻了。
毕竟是个连亲生父亲都未知的孩子,楚云裳若是随随便便嫁人,甭管嫁的是谁,对方可会对她好,可会一辈子跟她相亲相爱,那至少楚云裳跟对方之间,绝对会因为有楚喻在,而无法真正的过夫妻之间应有的生活。
试想一下,就算她跟喜欢她的慕与归在一起,嫁给了慕与归,只等慕与归日后继承宣王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任的宣王,那她就会是高高在上的宣王妃了,比嫁给她前未婚夫还要地位更高更重。
可即便如此,她有着楚喻傍身,即便慕与归能将楚喻给当做自己所出一样的来疼爱他,可只要等楚云裳生下了他的亲生孩子,不论是男是女,慕与归都绝对会比疼爱楚喻一样的疼自己的亲生孩子。
到了那时,楚喻又该当如何?
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个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孰亲孰陌,一看便知。
所以就为了这么一点,楚云裳并不打算嫁人。
除非对方能保证不管她可会再怀孕产子,都会一心一意的疼爱喻儿,否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的。
明白楚云裳的想法,她怀中的楚喻忍不住偷偷笑了。
果然呀。
娘亲目前这几朵桃花里,果然还是只有九方干爹,最是适合他和娘亲的共同眼光。
毕竟,九方干爹可是在他认了干爹后,亲口和他保证过,若是能娶得娘亲,那么,在此之前,就会只有他一个儿子,而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也不会再要别的孩子。
这一点,是他跟九方干爹之间的小秘密,娘亲都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