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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冉冉年华 !172.
周六就要考雅思了,我这个重度拖延症患者还在小阁楼上刷题。
“阿南,你陪我练一下口语吧。”我从书包里抽出刚刚打印的机经。
李南宇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不然我让沈泽淼来陪你练?他的口语比我好。”
“没必要,你只要照着题目念就行了。”我把手里的纸递给他:“喏,就这个。”
他很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咳,那个,w–(你最喜欢的植物是什么)?”
他刚一开口,我就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太——太难听了——”
他微微有些恼怒,把脸凑到我面前:“你严肃点?”
这回轮到我结巴了:“is…is…”我转了一圈眼珠,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常见单词就是——“rose(玫瑰)!”
“ok,”李南宇低头去看机经题:“why(为什么)?”
“because…slove(因为玫瑰代表爱情)…那什么,下一题!”我莫名其妙地感觉脸颊发烫。
他轻笑一声,接着问:“(请描述一个你难以忘怀的时刻)。”
我的脑海中瞬间涌入许多画面,而每一个画面都和他有关:在雪山上,在山洞里,还有在体育场……
“这都是什么破题目啊!”我气鼓鼓地说:“等将来我们赶英超美后,一定要发明大学汉语四六级!想来中国留学必须参加汉语水平测试!听力就考京剧!阅读就考文言文!写作必须要押韵!改卷就采用马原老师的办法,拿台大电扇吹!最后吹剩的几张不及格!拒签!对了,还要有实践能力测验,给那些老外一人发一个乌龟壳,让他们刻甲骨文!”
我说得手舞足蹈,李南宇背对窗而坐,玻璃里镶嵌的夜色映衬出他双眸的光芒。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伸出双手,掌心贴上我的脸颊,坏心眼地揉了揉:“你怎么总是犯傻?”
我眨了眨眼睛。
小阁楼灯光昏暗,一瞬间暧昧蒸腾浮动,如同气泡从文火煎熬的汤中缓缓冒出,仿佛都能听见那“咕噜咕噜”的声响。
在这微妙的气氛中,脸颊上的那双手却没有移开,如同一个炙热的火源,我浑身都烫得要燃烧。
“我还是回去和非岚练吧,她——”我腾地一下站起来,有些慌乱:“她英语说得好。”
李南宇往后一靠,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也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现在又不晚,你忙你的,省出时间好好睡觉。”
他看了我一眼,做出了让步:“我送你下楼。”
一刻钟前下了晚课,主教大厅里几乎没什么人。
“带外套了吗?外面还有些冷。”
我摇摇头:“没关系,走几步就不冷了。”
“好吧,那路上小心点。”他上前一步,在我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到宿舍了给我打电话。”
额上的那一枚灼热竟如一簇火苗,在微凉的晚风中也难以熄灭。
清亮的月光依然没能平复我的心跳,内心有个声音在嘶吼——宋词同学,你为什么会临阵脱逃啊啊啊啊啊啊!
我机械地洗完澡,抄完张月同的作业,整理好书包,坐在桌前重复着拿起手机又放下的动作,最终只给李南宇发了一条晚安短信。
爬上床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反复放映着那一瞬他脸上浮现的略带挫败的神色。
他慢慢靠近的脸仿佛是午夜钟声的倒计时,星星和泉水都在歌唱,一切奇幻到不可思议。可是,读过童话故事的我,却忍不住猜测,下一秒钟,南瓜马车和水晶鞋会不会都消失不见?
173.
第一次免费照相活动安排在河南,火车发车时间和雅思考试的结束时间只隔了一个半小时。
好在除了小作文遇到地图题外,周六的雅思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我如一阵旋风般冲到北京西站时,广播正在通知检票。
除了一些招募的队员,张梓牧也来帮忙带队。
“你男人没空又不放心你,让我来盯着。”他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那他怎么放心你?”我反击道。
过了好几秒,张梓牧才理解了我的话,特别大义凛然地说:“我是有妇之夫!再说,”他用眼神上上下下扫视了我一遍:“谁能看上你?”
“李南宇。”我大言不惭地应道。
“学姐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帅啊!”边上大一的小女生立刻显出一脸的花痴样。
“学姐,你怎么复习雅思的啊?”
“学姐,你怎么拉到赞助商的啊?”
“学姐……”
好几个学弟学妹同时插嘴道。
不知不觉间,同样不成熟的我已经凭借自己多余的一丁点经验,成为了有话语权的学姐。回忆起自己以前问过的更没营养的问题,疲惫困乏的我仍旧努力维持着嘴角上扬,将这一份善意传承下去。
晚上十点多时,我们终于辗转到了目的地——一个叫曹水的小县城。四十元一晚的小旅馆里只有一个简陋的浴室,等我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后,老板才一脸随意地摆摆手:“我们洗澡不用热水的!”
我裹在被子里打电话:“阿南,我好冷呀!”
他略微停顿,然后诚恳地建议道:“那就多穿点吧。”
“……就这样啊?”
他都不会哄人的吗?我郁闷地踢了踢被子。
“不然……”他试探地说:“你问老板再要一床被子?”
“我困了,要睡觉了,晚安。”我挂掉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把被子抱紧点,想象我在你身边。”
我愣了三秒钟,回复:“是本人吗?”
很快,新消息跳进来:“当然是啊,我能让别的男人随便跟你说话么?”
紧接着又是一条:“刚才是沈泽淼……很迟了,快睡吧,下次遇见没有热水的情况,就不要坚持洗澡了,冲一袋板蓝根预防感冒吧,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切。”我忍住嘴角的笑意,伸手关掉了灯。
174.
清晨五点,我们便出发了。
转了两趟小巴,又在乡间小道上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
驾驶座上的老大爷略带疑惑地望着我们,张梓牧立刻抓紧机会去套近乎。
“大爷,载我们一程行吗?”
“逆来足啥昂尺足不几多认……”大爷乌拉乌拉说了一通。
张梓牧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堆起一脸笑:“我们是来免费帮村民照相的!”
“扎西不永欠……”
“对呀,今天天气很热……”张梓牧颇认同地拼命点头。
大爷把头上的草帽拿在手里扇风,和张梓牧你来我往说了一通,然后向我们一招手:“上!”
“学长,大爷说了什么啊?”我悄悄地问张梓牧。
“不知道,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他摊了摊手。
“那你跟他叽里呱啦说了什么?”我难以置信地问:“装得跟真的似的!”
“小妹妹,你看看你,缺乏经验吧!胡扯也是一种交流方式。”他拍拍我的肩膀:“出门在外,全靠演技。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了,就不要纠结过程了,上车!”
我们一行人爬上高高的稻草垛,拖拉机又“突突”地开动起来,身体随着前进的节奏左摇右晃。
一个学妹突然道:“我想唱歌。”
我舔了舔嘴唇:“想唱什么歌?”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她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跟着她唱了起来。
歌声总是旅途中最昂扬的部分,一上午,大家都兴致高昂,拜访了许多家农户。向房主人们道明来意是最困难的部分,好在有张梓牧打头阵,很快大家都学会了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沟通方式。
我们随身携带着三台拍立得,才走了一半路程,胶卷就快用完了。
“一人只拍一张!手不要抖!闲杂人等不要入镜!不要浪费胶卷!”我煞有介事地指导:“我们拍的是人物照,不要当成艺术照拍!我们不是来搞摄影的,纯粹就是照相!”
我们坐在一个农妇家的院子里吃午饭,每人一个玉米面窝窝头加上一碗面糊糊汤。附近的几个孩子好奇地站在一旁围观,张梓牧把背包里的巧克力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分到他们脏兮兮的手里。孩子们互相望着,笑嘻嘻地伸出舌头一舔,然后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一个穿着短裤的小男孩站在角落,怯生生地望着我们。我向他招了招手,递给他一瓶芬达汽水,小男孩正要伸手接,这家的农妇立刻大声制止了他,然后满脸歉意地冲我们笑,指了指小男孩微微隆起的腹部,无奈地摆了摆手。
“他的腹部有积水。”张梓牧掰了一块窝窝头扔进嘴里。
“那……不需要治疗吗?”一个学妹小心翼翼地问。
“没钱怎么治疗?”张梓牧反问道。
“我们可以捐点钱给他吗?”另一个学弟插嘴道。
“可以啊,”张梓牧说:“但是你有能力捐给多少人呢?还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呢?”
“碰见一个算一个呗。”学弟倒是很乐观。
过了半晌,学妹才讪讪地说:“我觉得命运真的是不公平的。”
我想起王明行曾经对我说过:“人生来当然是不平等的,这指的不是长相、背景、能力上的不平等,而是运气上的不平等。有些人天生运气比别人好,有些人天生运气背,这才是人生而不平等的含义。”
时至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
如果你运气好,大概能够通过读书或者贵人相助,获得一条出路。如果你运气不好,尚且年幼便疾病缠身,大概永远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
这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别人的错,就算错了,也只能是老天的错。
但你能怪祂吗?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