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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一身凌晨时分的寒意抱住了她。
y市是个三四线的小城市,别说飞机跟高铁了,连火车都不大经过。
孙子期当真是没想到他会匆匆忙忙地坐五个多小时车回来,此刻只能踮着脚尖迎合他的怀抱。
“片场那边怎么样?郑平洲怎么肯放你走?”
他将她抵在门板上,身体像块铁一样沉而冷,她不由得摸了摸他绷得死紧的肩膀肌肉。
“管他呢。”他侧头亲了亲她的发。
“你回来待多久?”
屋里一片幽蓝,孙子期也没去开灯,任他抱着。
“睡一觉就得走了。”余城道。
孙子期闻言,皱了皱眉头:“瞎折腾。”
余城乖乖听她骂,稍稍松开手臂问道:“小崽子睡了?”
孙子期点点头。
“我去看看。”余城踩着鞋跟脱鞋,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儿童房,余城坐在孙乐童床边,黑灯瞎火地就着走廊微弱的光线看了他几分钟,随后沉默地起身关上门,搂着孙子期进了隔壁的主人房。
孙子期开了灯,给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自己抓了一本时尚杂志窝回床上看。
余城利索地进去洗澡。
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孙子期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是两手空空地进门的。
果然,没几分钟之后,他就大大方方地赤着身体出来了。
他头发还湿漉漉地,就想凑过来抱她。
孙子期随手抓了两条毛巾扔过去,吩咐道:“弄干了再上来。”
他用毛巾松松垮垮地往腰上围了一圈,闷着笑,一边擦头发一边打量她的房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对了,你这落地窗的玻璃,有空我叫人给你换一种。”
“我窗玻璃怎么了?”孙子期从杂志里抬头望了他一眼。
余城拉上窗帘,回答道:“外面看得见里面。”
孙子期纳闷了。
“这栋公寓对面又没有高楼,谁有空抬头往十一楼看?再说了,你以为想看就看得……”她话没说完,猛地皱眉瞪了他一眼。
余城斜着嘴角笑笑,解释道:“你们小区外面有个坡道,把车停那,望远镜一拿,正好看得见你的房间。”
这人话里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孙子期把手里的杂志顺手一砸。纸页哗哗翻飞,余城轻巧接住,居然还顺势翻看了几页。
孙子期翻了个白眼,倒头睡觉。
“当然要是你肯直接搬去我那儿住更好。”他恬不知耻地跟着钻进被窝。
孙子期嗤了一声。
“我找人重新装修一下,再多弄个房间出来,不然晚上你都不敢出声。”他支着头看她,自顾自地规划未来,“你要嫌太麻烦,我就再找一处宅子,离你工作室近一点,你也不会那么多抱怨。”
“再说吧。”孙子期拍开他毛手毛脚的动作,“先睡觉。”
“不行。”余城偎进她的颈侧,“等我拍完郑平洲这部,就着手淡出,以后不用到处跑,你们娘俩就搬过去跟我住。”
孙子期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额发柔软地搭下来,掩盖住了白日的张扬与锐利,那张英俊的脸上,一片隐忍。
半晌,她握紧他冰凉的手,缓缓道:“……你在怕什么?”
余城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床头灯下忽明忽暗,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我听人说,你跟你父亲大吵了一架?”看样子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可以睡了,孙子期便开始随意地捏他指尖玩。
余城没否认,但还是多说了一句:“我每次跟他见面都吵,不只是因为你。”
孙子期“嗯”了一声。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余城将她背对自己的身体翻了过来,将她摆成趴在自己胸膛的姿势。
“什么?”
“他给我找了个女人,对方说不介意我在外边养人,你呢,我可以照样不断,等对方有了子嗣,小崽子也大了,到时也能寻个由头进余家的门。”
“这不挺好的?”孙子期笑了一声:“尽享齐人之福。”
“放屁!”余城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孙子期笑得更欢了。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不可能让孙乐童像他一样处在当年那个环境,也不可能让孙子期卷进余家那么脏的关系。
想到这里,余城缓慢地眨着眼睛,睫毛微妙地刮蹭着她的颈部肌肤。
“你怪我吗?”
讲到底,很多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孙子期绕开了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只道:“我还听说,你放话不要余家一毛钱?你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要是真被赶出来了,岂不是要我养你?”
余城本来还有些微微的压抑,听到她这句话,反倒笑了出来。
“你以为我这几年除了拍戏之外都在玩票?”他本来想这样回答,但出口时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
“行啊,媳妇儿你养我。”
唔,怎么说他都是个能唱能演能看炙手可热的演艺人,够得上被包养的门槛了吧。
“然后我天天在家里躺着等你下班,你下班接完小崽子回来就给我做饭。”他起劲儿了似的展望未来。
“我上班赚钱养你,回来还得给你做饭?”孙子期挑了挑眉,“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被包的意识了?”
“行行行,我做饭我做饭。”余城从善如流地安抚她,“以色侍人,顺便做个饭也没什么,以后就我做饭。”
孙子期被他这怂样逗得笑了笑。
余城连忙贴得更近了一些,问道:“不过要是我真变穷光蛋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孙子期笑着不说话。
他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威胁道:“喂!”
“看你表现。”孙子期眼睛亮亮地抿着唇,“你吃少一点,我考虑考虑。”
余城将她连人带被抱住,斜着嘴角道:“你的意思是,少吃多做?”
孙子期翻了个白眼:“麻烦将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
“我们一个多星期没见了。”余城开始不怀好意地蹭她腿心。
孙子期叹了口气:“我想睡觉。”
“嗯,你睡。”他凑过去没头没脑地亲她,“我就弄一会儿。”
“……谁信你。”
孙子期躲了躲,没躲开。
余城闷闷地笑了一下,一手捏着她的胸,一手摸开她的腿心,直接顶了进去。
***
余城睡觉时搂着她的姿势总是很霸道,两只手臂牢牢地圈着,大腿交缠,双足互叠。
十足的占有,与不安。
这一点,从五年前就没有变过。
今夜匆匆地回来,他其实也是累了,翻来覆去地折腾完她,连清理都没来得及做,就闭上眼睡去了。
孙子期朦朦胧胧地感觉他搂紧了自己,在他胸膛那阵有力的心跳声中松了一口气,终于也沉沉地坠入了梦土。
仿佛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混沌。
在一片幽暗的蓝色里,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她看见了佛罗伦萨的夜景。
在梦里,余城还是一头短短的头发,带着她从博物馆往外走。天色昏暗,路上行驶的车辆纷纷开亮了车头灯,就在这时,孙子期发现自己开始躲避一些离他们很远的车。
余城问她怎么了?
她说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的眼角余光,起码被扩大了十倍,离他们身后尚远的车灯,像曳光弹,一颗颗擦脸而过。(注1)
随着一阵强烈的白光,余城松开了她的手,她从佛罗伦萨窄小的街道上来到了一个极其宽敞的房间。
余城不见了。
她站在朝阳的落地窗前,身后是看不清面容的几个年轻姑娘,厚重的木门紧紧地关闭着,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让人窒息。其中一个姑娘端着托盘走上前来,温声劝她吃些东西。梦里大概是不会感觉到饥饿的,她摇了摇头,不经意地抚上自己的腹部。
却发现原本平坦的小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鼓胀起来。
她被骇住了似的惊叫一声。
就是这一声,将她从那个不知名的房间拉到了一个紧迫的车厢里。一个失控了的,正在无限坠落的车厢。
坠落的过程很是漫长,但不管怎样的漫长都终究被消耗,她将落入夜晚冰冷的水中。她很害怕,生与死的瞬间,没有人不害怕。
她绝望地惊叫着,护住自己的圆滚滚的腹部。
而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人伸过手来,护住了她。
“叮——”
忘记关机的手机突兀地传来一阵不算太大的消息声,将孙子期从混乱的梦中惊醒。
她没有立即下床去确认,但她知道,这是邮箱的提示音。
她等到了一封新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