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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旗飘飘,人山人海,老百姓也是有偶像崇拜的,裴居道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武官,所以全城倾巢而出,目的不是为了迎接英雄,大多数是为了瞻仰一下太子的风采。
在人界来说,李弘的长相已经算是非常上乘的了,夷波对这幅皮囊很满意,为了配合他的气度,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忍住了扭身甩臀的冲动,迈着方步上前,扶起了裴居道,笑道:“裴将军一路辛苦了,切莫拘礼,快快请起吧!”
裴居道说了一车感谢的话,从太子本身的德行,一直夸到二圣的仁政和对他本人的提拔,字里行间尽是感激之意,想必女儿入选太子妃,令他十分的意外和惊喜吧!
夷波是条鱼,那些歌功颂德的联句非常拗口,她一句都没记住,只是斜眼看幕篱后面那张脸。可惜帽沿一周细纱低垂,实在看不清楚,正有些惆怅,听见裴居道招呼女儿,“仙娘,快来见过太子殿下。”
夷波一喜,看着婢女扶来太子妃,裴仙娘翘着兰花指,掀起了幕篱下的障面——一张谈不上美艳,略有点胖的脸,胜在皮肤洁白,眉心鲜红的花钿勾出一丝媚态,很符合盛唐的大众审美标准。
没来由的,有点失望,太子妃除了持重端稳以外,和她碰撞不出任何火花。但是躯壳不要紧,要紧的是内部构造,她弓着身子对她微笑,“小肉芽?”
裴仙娘的表情千变万化,从震惊到悲愤,再到奔溃……一手捂住嘴,含泪道:“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是君子,怎的一见面就给奴取绰号!可是殿下觉得奴还不够丰腴,因此偏要加个小字,来嘲笑奴?”
夷波脚下一崴,险些摔倒,心想完了,又不是。她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哭,天地茫茫,不知龙君在何处,每次都满怀希望,每次都落空,永远没有谜底的人生简直无望!
作为裴仙娘来说,让丈夫满意是首要的。经过父母的一番劝说,她怯生生欠了欠,“只因路上劳顿,把人熬得都瘦了。请太子殿下放心,仙娘回去一定好好作养,不会令殿下失望的。”
夷波往后退了半步,“不不不,这样就很好了,体胖者多病,即便现在感觉不到什么,等年纪大了就浑身不妥了。”
仙娘抿唇一笑,脸上泪水还没干,“太子殿下真是位温柔体贴的郎君。”
夷波讪讪一笑,携裴居道极其家人入城,刚走了几步,听见有人叫太子,她顿住脚回望,执金吾手中的长矛横亘着抵御人群,远远有个衣衫褴褛、又瘦又小的女孩,挥动着手臂向她呼喊:“太子殿下,我要……魏国……”
执金吾的嗓门超大,对她厉声呵斥:“哪里来的死狗奴,再敢胡言乱语,把你送进教坊!”
夷波愣了下,忽然想起那天做的梦,这场景太熟悉了,只不过角色对换了一下而已,那个人一定就是龙君!
她高兴得几乎要尖叫,跳起来就要向那里冲去,却被李旦拦住了,“母亲的人暗暗看着呢,弘哥哥要往哪里去?前不久你刚和母亲起过争执,再不能惹母亲生气了。有什么事,我替你办,你先送裴将军和娘子进宫,面见耶耶和母亲要紧。”
夷波没有办法,知道首先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才能活着找到壶盖。要是现在不明不白被弄死了,还要重投胎,那就太麻烦了。
“看见那个小女孩没有?把她带进东宫,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李旦顺着她的指引望过去,啧啧了两声,“那孩子还小,弘哥哥又要干什么?”
夷波瞪眼看他,一副“不许多嘴,多嘴就揍你”的神气。李旦缩了缩脖子,提起袍角往那里去了。
她心里装着事,说话走路心不在焉。仙娘跟在她母亲身边,低低道:“今日见了殿下,觉得人才样貌都很好,可是听说东宫养了个娈童,夜夜与他共度*。母亲看,殿下走路都打飘,这样的情况,还要我嫁给他吗?”
裴夫人却不甚在意,“现如今的年轻人,不说长安城内的,就是东都的郎君们,哪个是干干净净的?其实不必在意,娈童而已,又生不了孩子,至多是用来解闷的工具。太子殿下算好的了,不过个把,换了别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那才叫人糟心死了。你既过门,即是正配,东宫中的事物还不是你说了算吗。到时候想个办法,把那娈童打发出去,天下难道还真有喜欢卖屁股的不成?大抵是贪慕虚荣,或者赏赐房子,让他娶妻,两处分开了,殿下的心慢慢就回来了。”
仙娘点点头,偷眼再看太子,他朱袍金冠,满身贵气。毕竟身份在那里,还差一步就是皇帝了,别说有娈童,就是有暗疾,不也得认了嘛。
高宗和武后在两仪殿会见了裴居道一家,对选定的太子妃从言谈举止到见地学识,都做了一番深层次的考量,结果是相当满意。太子一直事不关己,惹得武后略微不快。她叫了一声,“弘儿,我与你耶耶商定,立裴将军之女为太子妃,你以为如何?”
夷波看向高宗,高宗回避了她的目光,因为昨天他暂缓为太子娶亲的建议完美地得到了否决,实在愧对儿子,于是宁愿把目光放在房梁上,也不和她对视。
夷波无可奈何,掖着两手说:“儿无不从命。”反正不从也不行,历史上就是这么回事,逆天而行造成世界大乱,到时候东皇太一非把北溟抄个底朝天不可。
武后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当众和儿子起争执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实在有点难以置信。既然一切顺利,那就太好了,她微笑颔首,对高宗道:“弘儿既然认同咱们的选择,那就请圣人下诏吧,择个好日子为他们完婚,也好了了你我的心愿。”
高宗多少觉得抱歉,延捱着说:“弘儿大病初愈,唯恐操劳不起。这样吧,先下诏,等过了秋天,视情况而定。”
武后看了下首的众人一眼,“我和圣人的想法不同,春天正是万物生发的时候,人的精气也聚拢了,就算以前有恙,这个时节也康复了。就定在两月后吧,反正什么都是现成的,操办起来并不麻烦。”
这下高宗无话可说了,低头盘弄着指尖的钱币,算是默许了。
夷波觉得无所谓,一心惦记着那个带回来的女孩,所以武后说什么,她都一百二十个“听母亲吩咐”。总算处理完了,拜别告退,飞也似的跑回了东宫。
进了宫门就有内侍迎上来,“给殿下道喜了……”
“那个女孩子呢?”
内侍哦了声,“豫王殿下把人交给了詹事,现在内坊。”
“把人带到丽正殿来,快!”她匆匆进殿,把殿里的人都赶了出来。内侍带人来的时候已经清场了,她看着那件破烂的裲裆,还有露着脚趾的草鞋,顿时泪流满面,“干爹,我可找着你了。”
那个女孩张口结舌,“太子殿下,我不是你干爹。”
夷波半张着嘴,眼泪还挂在脸颊上。难道又认错了吗?不会吧!忽然想起来走奈何桥的要喝孟婆汤,所以前世的记忆不清晰了,得等她慢慢开发。真是伤感,如果这个女孩是龙君,岂不叫人无语凝咽?夷波一直希望自己是被宠爱的一方,现在性别错乱了,这个愿望必须流产了。
她叹了口气,决定再试一下,“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暗语,小肉芽!这是可以穿透宇宙洪荒的亮点,你一定还记得吧?”
那个女孩子居然愣了很久,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要总说这个!”
夷波惊喜到尖叫:“得来全不费工夫,找到了,找到了!”
可是她依旧很木讷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又说:“太子殿下,我来求见你,是想请你为我引荐,我要见圣人。殿下,我是你表姐魏国夫人的女儿,名义上你是我舅舅,实际上我是你的妹妹啊!”
夷波愕然,这个关系真是好复杂好复杂……是这样的,高宗虽然怕老婆,但是政权稳固后,依旧把武家最有姿色的女人都玩了一遍。起先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其次就是韩国夫人的女儿魏国夫人。姑丈和外甥女,多么沉重的话题!两个人有染,被武后发现,“天下人与我为敌就罢了,自己人还抢食吃”?于是鸩杀魏国夫人,嫁祸给了两个冤大头的异母兄弟。
所以这具身体是魏国夫人和高宗的私生女?看她一本正经要认祖归宗的架势,可见龙君的神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没关系,只要人找到了,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要见圣人,可是得冒大风险的,你不怕吗?”夷波斜眼说:“还是留在东宫吧,让我来保护你。”
女孩很执着,“我要见圣人,完成我母亲的遗愿。”
这种遗愿,根本就是垂死挣扎的不甘。当初既然不留贺兰氏,那么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更不可能接纳。夷波摸了摸下巴,“幸亏今天你遇见的是我,如果换了个人,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为什么非要入帝王家呢,大明宫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这里危机四伏,杀人不见血。还是留下吧,我们来谈一谈,怎么找回九黎壶的壶盖,怎么早点回去交差。”她顿了顿,诱哄她,像个居心叵测的怪蜀黍,“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皎然。有两点,我要和殿下说明,第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九黎壶,什么壶盖,什么交差……第二点,我此番入宫就是为了见到圣人,让他知道我母亲的真正死因。”
看看她,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条理这么清晰,如果不是龙君,打死她也不信。不过现在还未开化,有点死脑经。
“你以为圣人不知道真相吗?你错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多地方必须依靠天后,生活方面,甚至是朝政。你去认回一个无法保护你的父亲,非但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还会丢了小命。听我的,在我身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爱。”她龇着牙微笑,透过一个稚嫩的躯壳,看到了老龙骚动的灵魂,简直要按捺不住了。
然而这个小姑娘却很抵触,厌恶地退后两步,向殿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