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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玉京金阙(5)
姜引和姜西渡的第一次争执是在燃灯道人离开玉虚宫前的那一夜。
除了大道君之外,他们玉虚宫另外一位老师便是燃灯道人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很少亲自教导弟子,近些年都是由燃灯道人代劳,故此大家也会称燃灯道人一声“老师”。
而众所皆知,世间原有三盏灯,分别是天、地、人三灯。其中“天灯”是玉虚宫的玉虚琉璃灯,“人灯”则是燃灯道人手里那盏琉璃灯,又因燃灯道人久居灵鹫山而被称为“灵鹫宫灯”。
据说灵鹫灯中有一团灰色火焰,此火可直通幽冥,有显现亡魂一生情景之能,也算是一件天地之宝了。而燃灯道人此番下山是为一桩要事,不便将此灯带在身边,便将其暂时放在玉虚宫里,托苏世代为保管。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姜引并未多想,因为这点小事确实不值得一提,可当那日她偷听到了却邪与住墨的对话后,却自此多留了一点心思,提防着那两个不安分的少年人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次与姜西渡争执了起来,起因便是姜华鸢想趁着这个机会随燃灯道人下界游历。
“游历?你当真不知道老师他此次下界是去做什么吗?”她急得连嗓音都有些哑,生怕这个老实又不知洪荒险恶的小师弟去送了死,“你想尽快离开麒麟崖的话,也不必跟着老师他一起走。”
燃灯道人此次是去蓬莱降服一作恶多端的妖兽,此前已经不知有多少人丧命那妖兽口中,而那妖兽的背后,则是与他们玉虚宫对立已久的一门仙人。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两门相争之事,远不是他们这样道行尚浅的弟子对付得了的。
事关生死,不是小打小闹,她绝不能让姜西渡牵扯其中,尤其是当她得知他此去的真正目的之后。
“那把灭魂神剑,在那边……”在她的百般逼问下,他总算是说了实话。
有传说四海八荒之中有八把神剑,一名“掩日”、二名“断水”、三名“转魄”、四名“悬翦”、五名“惊鲵”、六名“灭魂”、七名“却邪”、八名“直刚”。
灭魂者,挟之夜行,不逢魑魅。
姜西渡很希望得到这几把神剑中的一把,尤其是“却邪”或是“灭魂”。而那把灭魂神剑,就在另一派门中。
“若说宝物,比起玉虚宫这些法宝来,那几把神剑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姜引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也耐心的劝着,“这件事莽撞不得。”
姜西渡一向乖巧听话,偏偏只有这一次,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执着了起来。无论她说什么,他也不听。两人争执到夜深,性子太急的姜引气得连师父的打神鞭都拿了出来。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说还是不说?”她知道他现在的性子一向温和,如若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他定是不会如此执拗非要什么灭魂神剑。
可是这次姜西渡却是铁定了心不肯实言相告,他老老实实的站在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手里那根打神鞭,声音虽轻却极是坚定,“你还是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姜引今夜没能打死他,明日他一定会随燃灯道人下山。
就算两人并无亲密的关系,他这样的态度也算得上是忤逆尊长,太过放肆了。姜引第一次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狠了狠心,她手腕一动,终是一鞭甩在了他身上。
姜西渡双腿一颤,踉跄着几乎跪倒在地,可是除了后身那一瞬间的痛感之外,他却再未感觉到任何不适,连道伤痕都没有。
好奇之下,他不由大着胆子抬眸望去,却见面前的女子飞快的扔了手里的鞭子将他拥入怀中,双臂攀在他的脖颈后面,微凉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一时间,他也把心中困惑和不安全都扔在了脑后,将对方揽在怀中,一双手从其肩膀滑到了腰际,一路向下……
深夜的麒麟崖四下无人,静谧得没有一丝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姜西渡才趴在崖边的那块巨石旁边,小声说着,“你还是舍不得我。”
刚刚那哪是师父的打神鞭,不过是根寻常的鞭子罢了,连半点法力都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姜引总算是笑了,“打神鞭可是真的会打死人的。”
就算再怎样恼怒,她也绝不会真的伤他,更不要说伤及性命了。可是不舍归不舍,有件事她还是要与他说清楚,“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那灭魂神剑于你用处不大,你其实是想拿给我是不是?”
一句话便戳破了他的心思。
姜西渡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紧接着又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你早就知道还要问我。”
“我看穿了你的心思是我的事,你说不说就是你的事了。我一直在等着你对我说实话,可是你偏偏要我问下去。”姜引叹了一声气,也不知怎么才能劝一劝眼前的年轻人。自相识起,她便总觉得他心中藏着许多秘密,可是两人已经亲密如此了,他却还是不肯将自己真正所想的一切告诉她,半分也无。这样虽然还称不上疏离,可是总归让人有些不好受。
她向来没有太多奢望,只求一个心安,可是在这样一个乖顺听话的男人身边,却又很少心安。
“不说这个了。”她摇摇头,然后提起了眼下这桩事,“我也是听你说起我与大师兄的时候才想通这件事的。”
当日姜西渡为了掩饰心中的悲戚,拿了她与大师兄的传言做幌子来说,而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这几日姜引也从姬敏口中听来了不少事情。
其实,说起来无非就是经了前些日子那事,许多人也在质疑她这个大师姐。虽说她早在丧命时便承了苏世的恩情,变得与寻常凡人不同,可是终归也曾是肉体凡胎。如今在玉虚宫地位辈分虽高,又有威信,最重要的是,与大师兄之间的关系,难免招人嫉恨。只是她入门太早,道行远胜一些师弟师侄,嫉恨归嫉恨,不服气的倒是少有。
而姜西渡对这些事向来敏锐,早就将这事记在心底,听说了灭魂在蓬莱之后,便一心想要为她取那把神剑回来送她傍身,好歹也算是件宝物,总好过她现在一件称心的兵刃也没有,叫那些手握无数法宝的师侄们笑话。
这心意虽好,可是他总不能仗着燃灯道人也在,便觉得自己可以安心的去闯敌营。就算是想要借此机会修行法术,也无需选择如此危险的法子。
姜引为了提防着住墨他们闯祸,自然不能跟着燃灯道人一起离开,又怎能放心他此行呢?
她苦口婆心的劝了他许久,劝到最后还以为他当真将这些道理全都听进去了,便放心的睡下,谁知翌日一早便发现身边的人不在了。
慌张之下,她本想去寻燃灯道人一行人,可是走到半路便发现苏世和姜西渡朝麒麟这边走了回来。苏世的手里还拿着那盏灵鹫灯,两人像是在吵着什么。
自从入了玉虚宫的大门起,姜西渡便从未顶撞过谁,更何况对方是大师兄了。姜引连忙迎了过去,本想问问他们两人到底在争执些什么,可在苏世说完原委之后便将矛头全都对准了姜西渡。
如她所猜到的那样,姜西渡其实还是想随燃灯道人一起离开的。他想要那把灭魂神剑,也想借此机会修炼,哪怕这法子太凶险,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输给住墨他们了。
这理由听起来太心酸,一度让姜引不忍心责备他不顾安危,可是他的委屈终究大不过性命。担忧之下,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而被苏世拦了回来的姜西渡本就满心焦虑,如今见她全是帮着苏世在说话,也深思不了许多,竟真的与她争执了起来。
话说得多了,眼下这桩事其实早已算不上大事,曾经堆积于心中的忧虑和不痛快,尽皆被宣泄出来。一时间,两人竟忘了被苏世暂时托付在此处的那盏灵鹫灯。
“咣!”轻轻一声响。
许多年之后,姜引早已不记得姜西渡失手打破的那盏灵鹫灯的模样,却仍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瞬间两人脸上的慌乱与惊惧。
依着玉虚宫的规矩,打碎了老师伴生的宝物,一死也难辞其咎。
*
任大雨倾盆而下,平康坊的街上,那两个少年人仍是相对而立,谁也不肯让步。
小楼里的引商忍不住有些担心,“若是真的打起来了,谁会赢?”
直到现在,她还未从亲眼见到麒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说话时神情都有些恍惚。
而华鸢却满不在意的笑了笑,“若论辈分,阿敏还比那只小麒麟高上一辈,只是……”
这话未说完,他的脸色便僵住了。
引商有些不解,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结果看到街上的两个少年都放下了手中兵刃……他们都在担忧的望着同一个方向。
那是长安城的东面。
引商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想着问一问身边的人,却见华鸢突然伸手揽过她,一闪身间两人便已从西面出了这长安城,可是待到他们站定脚步时,身前也多出了一些装束各异的男女。
这些人神色凝重,从四面八方而来,眨眼间便将他们两个围在中央。紧接着,人群中便有人开了口,“千世之期已到,奉师尊之命,捉拿玉虚宫逆徒。姜引,叛出师门多年,也该回去悔过赎罪了。”
这番话将引商说得一头雾水,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什么罪名?”
“打碎燃灯道人伴生宝物灵鹫灯,叛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