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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battle,intheforest,ontheprecipiceofthemountain,onthegreatdarksea.
(在战场上,在树林中,在断崖边,在浩瀚的黑海里)
insleep,inconfusion,inthedepthofshame.
(在睡眠中,在困惑中,在羞愧的深渊里)
thegooddeedsamanhasdonebeforedefendhim.
(以前的行善积德令他逢凶化吉)”——《prometheus》(《普罗米修斯》)
不知为何,此时已越来越陷入绝望境地的天隐,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杨的这段话。如果,干掉几个混混算是“行善积德”的话,自己应该有资格获得“逢凶化吉”的机会呀!
就事实而言,天隐确实有这个机会,等时间到了卡朋特开始来找自己,静静地等着,就必然可以获救了。天隐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也不是个会轻易舍弃自己生命的人。然而等待,从“自由号”开始,天隐就一直是被动地等带着,等着他人来救自己,等着他人打倒敌人,等着他人告诉自己,未来在哪里……
等得太久了!等得太多了!等得太烦了!一直以来萦绕在天隐心头的不甘,此时此刻在挣扎,在嘶吼,在呐喊着:不!做些什么!不不!为什么还是要等待!不不不!选择等待的那种耻辱感和败北感,并不比对死亡的恐惧更舒服!
天隐一边保持右腿不动,一边小心地摩挲着全身,希望能有些有用的东西——布鲁斯口琴、琴盒、匕首、石头,嗯?石头!天隐这才想起来上午砍树的时候,自己偷偷摸摸地捡了块石头放兜里,准备偷袭阿尔忒弥斯,但是阿尔忒弥斯扛树的时候是走在自己后面的,让这个小小的报复计划还未实施就宣告失败了。
之后希露德的午餐令天隐大为感动,也就忘了兜里还有块小石头了。
但是现在,这块石头,很有可能能帮上自己!天隐一点点后撤着自己的左腿,好让自己能俯下身来,用左手握着石头贴在纳米丝线下面,右手拔出匕首,用刀背对着石头,只要下一击能打出足够的火花,就可以熔断纳米丝线!
然而,估计也只有一击的机会,击打石头时引发的震动不知道会不会触发陷阱。如果触发了陷阱,而自己没能熔断纳米丝线躲避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天隐不敢再想下去了。总之,成败在此一举!
凝神静气,天隐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右手紧紧地握着匕首,对准了石头和纳米丝线。用尽力气,一挥而下!当!在匕首的刀背击打在石头上的一瞬间,明亮的火花跳跃了出来,紧接着天音就觉得右脚一松,成功了!
然而断掉之后迅速扯动的丝线,以及随之弹射而来的黑影,都不允许天隐现在就放心地庆祝。幸好之前天天练习看阿尔忒弥斯鞭子的轨迹,这个黑影的速度远没有阿尔忒弥斯的鞭子来得快!
看准时机和位置,天隐一个前滚翻,就成了泥人,啪叽!身后溅起一道水花,当天隐扭过发僵的脖子时,看到的是深深地刺进了泥地里的竹枪!呼——天隐不禁松了口气,但是来不及高兴或者后怕,杨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时间到了哟——亲爱的头领!藏好了没有呀!卡朋特出发了!”天隐已经顾不上计较杨的语气够不够贱了,得快一点找到隐蔽点,不然就直接被找到了!
甩了甩身上的泥,天隐就向着自己看好的榕树前进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啊——啊——为了不让亲爱的头领过于无聊了,本军师就亲切地陪头领说说话吧!”杨的声音经过木制扩音筒的聚拢之后,听起来十分刺耳。
这个该死的杨!天隐在心中暗暗地诅咒着故意捣乱的杨,自己要是一开口说话,不就暴露了位置么!绝对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天隐小心地藏匿起自己的身形,而后放缓了呼吸,尽可能地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此时,天隐就是榕树林,榕树林,就是天隐!
“哎呀呀!没想到头领竟然是如此寡言少语的人啊!”杨明显是故意想逗引天隐说话,语气怎么气人怎么来,“那没办法咯,为了头领着想,本军师就继续‘爱的哲学小讲堂’咯!哟吼——头领,想不想听呀!”
不想!完全不想!一直以来,杨总是在自己训练的时候聒噪个没完,用各种各样奇葩的哲学内容扰乱着自己的集中力。最近在阿尔忒弥斯的“舞蹈课”中,天隐倒是觉得压力越来越小,毕竟已经适应了这种方式;但是跟卡朋特的“躲猫猫课”,这可是第一次,天隐除了知道卡朋特强得可怕,其他一无所知,所以必须集中全部精力!
“嗯,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我开始了哟!”杨觉得自己对于天隐的心思,揣摩得绝对是十分到位的,清了清嗓子就开始了——
“亲爱的头领,之前给你讲过了米利都学派、赫拉克利特、毕达哥拉斯学派、爱利亚学派,还有,嗯,恩培多克勒、德谟克利特,你都有没有记住呀!”
作为20岁就完成了高等教育的天隐,记忆力还是十分卓越的,杨讲的东西,大部分都能记住,虽然完全不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莫非在战场上给对手来一段“必然性和宇宙演化论”感化他们?
“嗯,头领的沉默彰显出了优雅的自信,本军师很欣慰啊!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杨说着不着边际的结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既然头领的领悟能力如此之强,我们今天就直接讲讲可以说是西方哲学起源的人物——苏格拉底吧!”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天隐打定主意不说话,绝对不能给不知身在何处的卡朋特可乘之机!
“苏格拉底专门研究各种伦理方面的品德,他可是第一个提出了这些品德的一般第一问题。在自然哲学家当中,德谟克利特只是稍稍接触到了这个问题,以某种方式给冷和热下了定义。在这以前,毕达哥拉斯学派曾经讨论过少数东西,如机会、公道和婚姻,把它们的定义联系到数上……”
毕达哥拉斯关于数的一些理解,天隐还是有印象的。但是现在天隐没有心思去想整个宇宙的道理,他只想知道,卡朋特究竟在哪里,杨的声音太大了,令天隐很难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苏格拉底要寻求本质,这是很自然的,因为他力求做出三段推论,而‘一样东西是什么’就是三段式的出发点。因为当时还没有一种辩证的力量,人们并不知道本质,就对相反的东西进行推测,探索它们是不是由同一门科学研究的。有两样东西完全可以归功于苏格拉底,知道是哪两样吗?亲爱的头领!”
此时天隐已经被杨搞得心烦意乱,但是还好卡朋特还没出现,即便他来了,这棵树也应该支撑不了他的体重……唰啦——伴着一阵不自然的树叶响动声,一个黑影出现在天隐面前,以快得异乎寻常的速度,刺出了匕首!
这个变化太快了!天隐一瞬间愣住了,卡、卡朋特?他、他是从哪里出现的?他是怎么安然无恙地踩在这颗树上的?近在眼前的匕首,闪着微微的寒光,即便身处热带岛屿,天隐还是能感到冷汗自额头不断地流,如果刚刚来的是敌人,自己已经死了!
天隐刚想说点什么,就觉得脸上一凉,伸手一摸,原来是被卡朋特抹了一道泥!
“五分钟!”经典的卡朋特“三字式”对话,天隐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眼前一花,卡朋特庞大的身躯消失了!如果不是脸上确确实实有一道泥印,天隐一定会觉得刚刚发生的都是幻觉!
“有两样东西完全可以归功于苏格拉底,那就是归纳论证和一般定义!”再度响起的,依然是杨烦死人的声音,但此时天隐已经没有心思去嫌烦了,“这两样东西,可是科学的出发点啊!但是苏格拉底并没有认为这些共相或者定义是单独存在的,而另一些人,也就是柏拉图学派的人,认为它们是单独存在的,并把它们称为‘理念’……”
天隐现在已经听不清杨的声音了,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黄金骷髅,寒光匕首,来无影去无踪的卡朋特,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虽然天隐一直以来都是以打倒杨和阿尔忒弥斯为目标,完全没有与卡朋特为敌的意思。但是就在刚刚自己亲身经历了之后,天隐深深地感受到,仅仅是“与卡彭特为敌”这个想法,最好都不要有!
但是训练还没有结束,五分钟,自己只有五分钟再度寻觅藏身处。刚刚卡朋特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自己,利用体重差异这一点是行不通的,所以,必须想新的办法!
在杨的训练中,天隐基本都是被动的接受和单方面的被虐,无论下棋技术还是知识水平,自己都是连一争之力都没有;
在阿尔忒弥斯的训练中,阿尔忒弥斯其实已经将战术表达出来了,只不过用的不是语言,而是比语言犀利得多的鞭子。天隐要做的,仅仅是在最短时间内破译这种令人痛不欲生的“密码”就可以了。
直到这时,天隐才发觉自己的脑子是空荡荡的,自己从来没有独立地思考过战术!
现在,阿尔忒弥斯不在身边,杨在远处自言自语中,卡朋特不知道藏在了哪里。天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头脑,仔细地思考!刚刚卡朋特可以找到自己,是因为自己可以被找到,如果想个办法让卡朋特看不到自己呢?
一念及此,天隐立刻往自己身上抹起了湿乎乎的泥巴。不一会儿,在昏暗的沼泽林里,就分辨不出来哪边是沼泽,哪边是天隐了!
然而就当天隐沾沾自喜地缩在一颗榕树的脚下,双臂捂着头装“泥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风声,而后就觉得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腰间!不用看,天隐也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卡朋特找到了,虽然还是不知道卡朋特用的什么方法,但是自己又一次失败了!
天隐来不及沮丧,就感觉脸上一道清凉,第二道泥印了!
“五分钟!”不肯多说一个字的卡朋特,在声音落地之前,就消失了。
“苏格拉底一直想问:既然学了人们所从事的手艺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用其所学,为自己服务,或者为自己所愿意的别人服务,那么,那些研究天上的事物的人是不是想,在发现了支配每一件事物的规律之后,能够随心所欲地制造风、雨、季节变化以及诸如此类的事物?还是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满足于知道自然是怎样化生万物的?”
天隐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杨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这就是苏格拉底对于那些忙于这类猜测的人的看法。至于他自己,则愿意不时地讲讲与人类有关的事情……”
天隐拔腿就跑,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片区域,或许之前卡朋特是躲在了什么地方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后就很轻松地地把自以为是的自己抓住了。先离开,假如能保持五分钟的距离领先,而后保持移动,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不被卡朋特抓住?
但是不管天隐怎么跑,杨的声音都能传过来……
“什么是虔诚的,什么是不虔诚的;什么是适宜的,什么是不适宜的;什么是公道的,什么是不公道的;什么是明智的,什么是不明智的;什么是刚毅的,什么是怯懦的;什么是治国之本,什么是一个善于治人者的品质……苏格拉底认为,通晓这些事情的人是高尚的,对此一窍不通的人,则完全可以说是连奴隶都不如的。”
杨的话,令天隐十分惭愧,这些问题,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其实自从遇见了杨之后,天隐常常会怀疑,自己以前,真的有思考过,有认真思考过什么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期待,达成他人的期望,听从他人的期许而活,但自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人,应当知道自己无知!”好像在回答天隐心中的困惑一般,杨的声音再度响起,“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在其著作《苏格拉底的申辩》里,是这样说的:‘人们哪!像苏格拉底那样的人,发现自己的智慧真正说来毫无价值,那就是你们中间最智慧的了!’”
天隐不了解苏格拉底,事实上,对于这位伟大的哲学先贤的知识,也仅仅是知道名字而已。但是今天杨所说的,实在是令天隐大为震撼,现在,天隐再一次,彻彻底底地认识到,自己实在是太无知了!
第三道泥印!跑动中的天隐甚至都没有看到卡朋特,就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飞过,伸手一摸,就知道,自己已经第三次被找到了!第三次,自己还是一筹莫展,不知道为什么被找到,想不出对策,躲不开追击!
好在,这只是训练,好在,时间总会过去的……
当天隐结束了“躲猫猫课”,从沼泽林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噗嗤!”、“嘿嘿、嘿嘿嘿……”当一脸不甘的天隐走到木桌前的时候,不仅没有人有安慰一下这个大受打击的男孩儿的想法,反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在端晚饭的希露德,都忍不住轻掩着樱唇偷偷地笑了。
此时已经笑得肚子痛得杨,指了指被笑愣了的天隐,又指了指盛满清水的木盆。
天隐探头一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大的一张花猫脸!看着被涂抹得全是泥巴的脸,天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下午,自己是彻彻底底地惨败给了卡朋特!不得不承认,卡朋特的强悍,远在自己之上,但是,早晚有一天,自己一定要摆脱这种令人羞愧的结局!
现在嘛,在洗干净吃晚饭之前,天隐觉得有件事如果不做,心里是十分不舒服的。
“亲爱的杨!”只见天隐拖着满脸满身的泥水,笑嘻嘻地走向了笑容已经发僵了的杨,“听说法式贴面礼是一种很优雅的礼仪?”
“啊、啊,一般最多是碰五下的,亲、亲爱的头、头领,你、你想干嘛?”杨已经发觉不对劲了,但是伤腿并没有完全恢复,完全跑不开!
“不干嘛呀,听了亲爱的杨的课程,总要让我这个学生对自己的老师致以最真诚、最优雅的礼仪啊!”说着,天隐一把抓过企图挣扎的杨,狠狠地蹭了起来,“1!2!3!4!5!亲爱的杨,感受到你最谦卑的学生的热情没?”
太舒爽了!哈哈哈哈哈哈!天隐心中大笑着,丢下被蹭的满脸满身都是泥巴、一脸呆若木鸡状的杨,径自去洗漱了。
今天一整天,或许现在,是天隐最开心的时候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