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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骄起初日日生活在忐忑之中,生怕自己一朝身份败露会招来祸患,可是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被发现女儿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全要归功于原身那令人不敢近前的臭脾气。
顾骄渐渐懂得,原身不讨人喜欢也许并不是个性使然,她的冷漠和孤傲也许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伪装。
“姚昊是怎么死的?”顾骄将跪在自己下首的少年曹坤扶起,“我受伤这段时间还多亏你的照顾,这笔情我记在心里,回京之后我定会好好嘉赏你的。”顾骄对害怕的瑟瑟发抖的少年道,“你见我不必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曹坤咽了咽口水,万万没想到顾大人会如此和颜悦色的看待自己,要知道,以前顾大人可从来不会正眼瞧自己的,一定是顾大人受了伤,伤了脑子,否则怎会性情大变、还记不得姚昊的事情呢?
“大……大人……”曹坤畏声道,“姚大人是被烧死的,您忘了吗,您知道姚大人的死讯时当场喷出一口血,然后就……”
据说,当时原身坚持深夜突袭敌军,却没承想前脚出兵,敌军后脚就放火烧了他们的营地和粮草,有战斗力的精兵们都跟着原身走了,营地只剩下些无甚抵抗力的弱兵,看守防卫甚是薄弱。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许多士兵、军医和厨子等就这般在深夜熟睡中葬身火海。
“而您也中了敌军的埋伏,还是萧将军亲自率兵救的您……”曹坤知道顾骄和萧权向来不和,但是这次萧权舍命相救才让顾骄脱离险情也是事实。
顾骄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之处,“顾……先前的出兵计划并没有太大漏洞,按理说不应该出什么差错才是,可是为什么敌军会早有防范?你觉得有没有作战计划泄露的可能性?”行军打仗之事顾骄虽算不上精通,但是原身的夜间突袭计划从逻辑上是可行的,虽然风险很大,但也算得上奇招,可是综合敌军的反应来看,敌军早就有了防备。
顾骄觉得,原身这次出兵失利也许并不是偶然。
也许,他们其中出了奸细。
曹坤只是个小兵,哪敢对战局妄加议论,他怕自己会祸从口出,连忙又跪下道,“属下不知,还请大人赎罪!”
“你怎么又跪下了,膝盖上灌了铅吗?”顾骄有些无语,只好放弃和曹坤商讨这个话题,“好了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起来说话。”
曹坤道,“大人身负重伤,精神又受了刺激,应该好生调养,您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属下去吩咐厨子给您做……”
顾骄撇了撇嘴,这小子真是不放过任何逃避自己的机会,也罢,“我想喝牛乳,有吗?”
曹坤一愣,“牛乳没有,有羊乳,属下这就给您取!”
顾骄挥挥手,任由这小子一溜烟跑了。
这曹坤见了自己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能躲就躲,她是有多可怕?
看来真如外界所说,除了姚昊,原身还真是没有一个朋友。
姚昊……如果顾骄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知晓原身身份的唯一一人,而被原身放心信赖的人定是德行极好的人,想必两人关系也是非常亲密,否则原身也不会回营听到姚昊的死讯就悲痛的晕过去了。
要知道,原身肩上中了箭还能□□的策马奔驰一夜的女金刚,可是却在得知姚昊死讯的那一刻才倒下……
说不定,原身不是被箭射死的,而是被姚昊刺激死的。
“哎……”顾骄叹了口气,算算日子,今日是姚昊的头七,顾骄便吩咐曹坤买了纸钱,等到入了夜便独自一人出了营帐,往山里去了。
深山寂静,顾骄找到一处尚未明亮的地方跪下,轻轻吹燃了火折子。
纸钱的火光映着顾骄白皙的面庞,她眼中泛起了泪花,这眼泪也不知为谁而流。
其实,今天不止是姚昊的头七,也是她顾骄自己的头七,她抬头望月,估计在另一个世界,她的父母也许也正跪在地上为她烧着纸钱。
她顾骄生来是个没心没肺的自由主义,为了追求自由,大学毕业便甩下父母孤身一人去大城市打拼,一年到头也很少回家,平时白天上班,下班就出去鬼混,男朋友交了不少,没一个能谈的超过一个月的,家里催着她结婚,她只推说自己“没玩够”,眼见着同龄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还是孤身一人,她的父母也不知何时能享受到天伦之乐。
就在她出车祸前一晚,家里给她打电话催她回去相亲,她看了男方照片嫌弃男方长的太矮打死不回去见面,最后还在电话里和父母吵了起来,还撂狠话说自己“不找到心仪的男人绝不回家”。
也是为了赌气,她第二天晚上就去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过马路时稀里糊涂就被车撞的小命呜呼了。
这可倒好,男人没带回家,自己也没命了。
想想她父母有她这个女儿也是倒霉,她生前未能尽孝,还让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
思及过往,顾骄真是悔不当初,最后竟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却在吸鼻子的间隙听见自己身后有细微的声响。
顾骄止了哭声,回过头一瞧,却什么鬼影也没有看见。
顾骄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摸着一块大石头站了起来,朝那发出动静的方向走去。
“是谁?”顾骄向来胆大,如今自己有着不死之躯,又仗着在现代学了几套跆拳道的三脚猫功夫,若是真有人敢对她不利,她定要对方好看。
她朝那棵粗壮的刚好能藏一个人的大树步步逼近,心跳也愈来愈剧烈,要是树后是人还好,要是鬼可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冷静的男声却在他身后响起。
“是我。”
萧权从黑暗中款款走来,顾骄转过身去,“你怎么在这儿?”
萧权自然不能告诉顾骄自己是跟踪她追过来的。
就在今日下午,他和李晓、卢笛在一起商议要事,李晓曾对他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白斩鸡最近特别的不对劲儿?”
萧权:“此话怎讲?”
李晓道,“这次因为她贸然出击,我军损失惨重,而她虽然说是肩上中了箭,可是却康复的惊人的快,你不觉得很可疑么?”
萧权沉默,李晓继续道,“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受伤!”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就算是在半昏迷中,顾骄也死死攥住自己的衣服,不让别人为她脱衣诊治,后续上药包扎都由她坚持亲力亲为,截止至今,根本就没人见过她的伤口。
“这次战术泄露,我怀疑咱们之中有内奸,而察之最近异常之人,非白斩鸡莫属,你说她会不会是勾结……”
“不可能。”萧权当即便驳斥了李晓这个想法,“她没道理这样做,她是丞相之子,如果她勾结外敌,难不成顾清也勾结外敌么?顾清已经位极人臣,没有勾结外敌的动机,这次的事应属巧合。”
萧权说的也是心中所想,从理智上分析不论是顾清还是顾骄都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可是这番话还是让萧权上了心,顾骄最近行为举止确实有异。
明日便要启程回京,萧权执笔写下奏报,打算让人先行送至京城呈给皇上,可是该如何禀奏圣上关于顾骄的相关事宜?
若是如实以报,一来是顾骄必受惩处,二来也会开罪顾清,他们萧家和顾家世代联姻,伤了和气日后恐怕难以相与。
大事化小也不无不可,虽然顾骄之前与他处处为难,但他也从未有过落井下石的心思。可是,这奏报究竟要怎么写才算妥贴。
萧权深夜披了衣服,本想出去散散步清醒清醒,却没想到正好撞见顾骄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跑到山里去。
他虽不至于怀疑顾骄,但是李晓的话终归是让他上了心,于是他便跟了上去。
他一直躲在暗处,见那顾骄是要烧纸钱,这才放下心来。
他是不打算露面的,毕竟前几日无意听到几位士兵的对话,据说那顾骄有龙阳之好,这让萧权大为吃惊。
京中近来男风盛行,许多富豪乡绅纨绔子弟家中都养着戏子娈童,这件事想想便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阴阳中和乃是天经地义,男人自该与女人相配,若是乱了纲常,男子和男子、女子和女子都可结为一对,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而纵观京中那些断袖之流,大多都是些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之辈,大好男儿应在年轻时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而不应流连于烟花之所、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所以,萧权是断不愿与断袖为伍的。
自从知道顾骄是断袖,萧权便没了半分和顾骄握手言和的想法了。这几日,顾骄也派人请他过去,可都被他以各种借口和理由搪塞过去,他心中只想着早日回京,和顾骄划清界限,以免发生什么可怕之事。
当他确保顾骄未行什么鬼祟之事,本是要转身离去的,可是却见顾骄在月下哭成泪人,嘤嘤啼哭如鹂鸟吟唱,竟让他生出几分怜惜的心肠。
呸、什么怜惜!是同情才是。
所以,萧权的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竟然眼睁睁看着顾骄从头哭到尾。
直到顾骄意识到什么,猛然站起来,可是,她却朝着他的反方向走去。
萧权未答顾骄的话,只是道,“顾大人的警觉性还有待提高,我明明站在此处,你怎么倒往反方向走去,我若真是敌人,此刻正是偷袭你的大好时机。”
顾骄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她用袖子抹抹鼻涕,依然还是对萧权出现在此的原因不依不饶。
“萧将军怎会在此?”
萧权默了一瞬,面无表情道,“闲来无事,上山走走。”
顾骄哼了一声,恐怕他是在跟踪自己吧!“将军真是好雅兴呢!”
萧权有些尴尬,指着地上未烧完的纸钱道,“顾兄出手果然阔绰,纸钱都买的这样多。”
“我是怕那位仁兄在底下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才多买了些纸钱。”顾骄不了解古代的物价,她只是知道自己很有钱而已,所以便随便掏了二两银子给曹坤,叫他买二两银子的纸钱来。
结果没想到……买太多了……
这些纸钱都养得起一个村的鬼魂了。
“愣着干什么?”顾骄打了个哆嗦,复又蹲下来,“还不和我一起烧纸钱,我还想早些回去睡觉。”
萧权一怔,万万想不到这顾骄心情变化如此之快,刚刚还是个梨花带雨小哭包,现在又张牙舞爪的命令自己了。
这全军上下,就算是他的结拜兄弟李晓、芦笛都不敢用命令的口吻和他说话,唯独这校尉顾大人……
果真是被宠坏了。
萧权蹲下身子,抓了一把纸钱往火里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