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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何青骄深深吸了口气,注视着沐浴于阳光中的青年男子。一瞬间,院内一片寂静,何青骄蓦然发现这陈秀才的视线越过李婆子的肩膀投放在他们两人身上,眉眼轻抬,只淡淡的看着,似乎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两位捕快,这是?”他歪了歪脑袋,迎上了她的目光,笑意里含着些许她看不清的意味。
目光交接之间,何青骄察觉到一丝的压迫感,正当她往前踏上一步,仔细观察时,只见他撇开了头移开了视线朝侯成的方向礼貌的问好。
何青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子却端正地站立着。
侯成倒是经验十足,故作镇定的说道“陈秀才,关于杜小姐一案,还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一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那模样肃穆,身子挺得直直的,一手抹了抹腰间的佩刀,一字一句道出了来意。
陈秀才也不慌,对上身旁李婆子满是担忧的眼神,耐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细声安慰了起来,并未回答侯成的话。
但一旁的李婆子一听,反应有些激动,避开陈秀才的安抚,转身朝着何青骄和侯成说道:“两位,那杜小姐的案子,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杀人凶手正是那刘子蕴啊。你们去抓他啊。”
盯着神色激动的李婆子,何青骄有一瞬的怔愣,心里不免泛起了深思,她看向老婆子,眼神夹杂着审视,“凶手并非刘子蕴。”
“怎么就不是那刘子蕴呢?这杜家小姐显灵都指明真凶了。这,这怎么就不是了呢?”说着话时,李婆子的身子微微颤抖,对于刘子蕴并非真凶这件事情似乎难以接受。“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他吗?不,不,那凶手明明就是他。”
侯成立马上前一步,挺拔的身躯阻挡了李婆子想要向前的想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衙门办事,无可奉告。”
见他这般作态,陈秀才赶紧拉住了李婆子,镇静的凑到她耳边低声细语了良久,那李婆子神色这才缓了下来。
“娘亲,不如去倒几杯茶吧。”陈秀才开了口,这话一出自有想避开李婆子的意味。随后见她步伐沉重的踏入厨房,他才轻轻松了口气,认真地说道:“这日照渐强,两位不如进来坐坐。”
何青骄朝侯成点了点。她默默把刚才陈秀才听到刘子蕴并非凶手时的表情惊慌放在心上。那个表情一闪而过,快速的消失在他脸上,可是依旧被何青骄捕捉到了。这,陈秀才必然是知道些事情,也许他知道真凶是谁。
两人跟随着陈秀才的步伐,踏入了这间平房。这平房不大,两房一厅的格局,厅内一角落处堆满了书卷,一旧木桌放着个毛笔架子,上面吊着几个毛笔,架子旁边是砚墨等物品,唯独木桌的中间处显眼得放着一副字,何青骄慢慢的走近,便见这纸上写着一个“诚”字,纸上的墨汁还未风干,像似刚写不久。
看见何青骄静静的站在木桌前观看着那副字,陈秀才不禁轻轻笑了一声,须臾后又觉得有些失礼,“何捕头,也喜欢字画?”
也?
何青骄略微挑眉,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用力的看了这青年一眼,谨慎问道:“这字是出自陈秀才之手?”
没想到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起了自个儿来。陈秀才一哽,后又漫不经心地说:“这不过是闲时无聊之作罢了。”
何青骄见他这样也不恼,沿着木桌来到了凳子前,那个字似乎有些熟悉。这里她所说的熟悉,并非是字本身,而是这形状,风格像是她在杜府所见到的那个血字一样。
“陈秀才不用着急,头儿这不过是做捕快的本能,见着什么东西都得问一问。”侯成倒是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仔细的打量起了这间房内的格局,并未有任何发现,跟印象里所见一样。
陈秀才微微抿了抿唇,又开了口,“瞧候捕快说的,这不过是闲时之作,若是何捕头喜欢,来日有空我定要认认真真的写上一副送给何捕头,还望那时莫要见笑。”
何青骄若无其事的提笔沾墨顺着字的笔画一一的仿制起来在另外一张纸上,笔墨之间虽稍有相似却难以相比。这字倘若要十足相似,也需要不少时日。再说,那血字出现时,陈秀才还在牢狱之中,并没有可能会出现在杜府中。她猜想,那写出血字之人必定跟眼前的陈秀才有所关联。“秀才的字,颇有大家风范。不知出自哪位名师?”
听着她的赞叹,陈秀才愣然看着她,见她目光正色丝毫不见玩笑之意,他的目光微微闪烁,脸色竟有些泛红,“多谢何捕头夸奖,这字不过是多练所得,并未拜过名师。”
“哦?!”何青骄落落地说道,并没有再问下去,满腹疑惑,却又得不到答案。碎碎然得也便离开了那张木桌,依着侯成坐了下来。“陈秀才,请坐吧。”
侯成心中自然明白,何青骄这是要开始询问了,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陈秀才,一举一动不曾放过。
“之前听候捕快提起,说是你承认自己是杀害杜小姐的真凶?”何青骄定定的看着他,抛出了第一个问题,目光凌厉如刀,似要穿越他的身体割断他的谎言般锐利。
陈秀才脸色一白,不由的死死握紧了自己的双手,视线开始涣散,犹犹豫豫了起来。“我,我......”
还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一阵脚步声蓦然的踏入了大厅之中,何青骄眯起了眼睛,迎光一看,李婆子正吃力的举步向前踏入大厅,手中提着一个篮子,近些再看时,那篮子里面正是一茶壶配着几个茶杯,动作小心却略显几分佝偻。
陈秀才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欲要接过那个篮子,却被李婆子退开了手。
一旁的侯成见状,立马伸出了手,帮着李婆子一起把篮子放在了桌子上,半句不言,脸上竟是严肃。
“何捕头,候捕快,请喝茶。”几步之遥,李婆子却走得缓慢。从篮子里一一将茶壶茶杯摆上,那壶已经依旧散着热气的茶被小心的送到两人面前。“我家语堂口舌愚笨,若有什么过错还请两位见谅。”说话间,她又起身朝书卷的地方走了过去,整理了起来并没有离开。
何青骄闻言神情淡淡的,接着又说“陈秀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究竟为何你会承认自己是杀害杜小姐的真凶?”李婆子此刻的打断,并非何青骄所乐意看见的。
陈秀才依旧欲言又止,低着头不敢正视何青骄,似乎正想寻找着些理由搪塞过去“我,我”
候成和何青骄的视线,让他倍感压力。而就在这时,书卷那头的李婆子却开了口,轻轻叹了叹语气沉重:“唉,这个问题,也许老婆子我能回答。”
侯成和何青骄一听,面面相觑,心里顿感疑惑。还未来得及猜想,两人的耳朵处又传来了李婆子的说话声娓娓道出。
“我家语堂,自幼孝顺。而承认杀人这事,也是受我这老婆子所累。那刘子蕴,本与我家语堂同在一书院内读书,两人也算是惺惺相惜,感情自然也深厚。可没曾想,那刘子蕴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那日竟以我这老骨头相逼,让语堂亲自到衙门自首,只要亲口承认那杜小姐就是被他杀害,便会放了老身。语堂迫不得已,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于是便有了凶手一说。我这老婆子无能,唯有终日徘徊于衙门外,击鼓为我儿伸冤,每每结果却不尽人意。哈哈哈,可惜机关算尽,那杜家小姐鬼魂灵啊,竟直指真凶。真真是应了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说到最后,李婆子大笑了起来。“两位,老婆子说得可清楚。”
“那,那把带血的剪刀也是刘子蕴带来的?”侯成松了口气,定了一瞬,接着又问,“要是这样,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报官?”
“娘亲性命在他手中,我,我这不敢轻举妄动。”陈秀才的声音疑滞,有些许顿涩。“再说,即便是报官,我也无法证明那刘子蕴便是凶手。当日那把带血的剪刀是在家中搜出,如实指出这刘子蕴,你们定然也不会相信。不知两位,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呢?”
他们的对话,何青骄听在心中,指尖缓缓有序的敲打起桌子,李婆子的话里头几乎找不出破绽,而陈秀才之前的犹豫焕然不见,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啊。她沉默了起来。
侯成见她眉头紧蹙,知道她这是在思索着些什么,他摸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杯中的茶色,开口又问了起来“不知七月初七,陈秀才身在何处?”
陈秀才想了一会,谨慎的说道,“那日,我是在家中。这天气炎热,我也是刚刚出狱,自然不愿多走动,便在家中读起了书。”
“可有人为你作证?”
陈秀才愣了一下,随后沉声清晰的说道,“我娘亲可以作证,也可询问附近的邻居,那日我确实在家中,并未出过门,他们定也不会在街上见过我。”
侯成并未吭声,瞅了两眼头儿,见她沉静的看着陈秀才,不禁在桌底踩了她一脚,以示提醒。等得到她的允许后,“我也是循例发问而已,大概情况都了解。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