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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是未成年,两个没有固定工作的男人,还有一个纯属跟风。”文妍说,“联系我的是其中一个男人,还有那个未成年人。”
“未……未成年?不上学吗?”景武诧异。
文妍无言以对。
是否撤诉只有罗霏儿自己能决定,罗霏儿想了一会儿后说,“未成年这个撤了,其他的不。”说完,还看向景武,“你觉得我该撤诉吗?他们看起来很可怜。”
景武的立场很坚定,罗霏儿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罗霏儿轻道,“倒不是我不原谅,我本来就……”
她想说,她本来就是一个在倒数生命的人,这些是非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想到,这话说出来,景武又会难过,给憋回去了,接着说,“我只是觉得,我算是一个坚强的人,那些话看过就算了,但这样的事情在网络上并不少见,对陌生人平白无故的敌意和攻击不需要付出代价,所以可以重拳出击,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这样的压力,也许有人,就在这些莫名其妙的狂欢中崩溃了,可能倒头来,还要被说心理承受能力差,然后,这些重拳继续打向下一个人。”
“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打个样吧,也许这些人现实生活过得艰难,也许现实里是个老实人,但并不能因为这样就抵消了他们在网上做的恶,我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罗霏儿决定下来后,贺君与这边撤了对那位未成年人的起诉,等待开庭,而景武参与的展览会也开始了。
这次展览会线上线下同时进行,也就是说,在线上也可以浏览全部的品牌。
开展前一天,景书故意把链接发在家庭群里,吃饭的时候,也有意无意说起展览的事,刚开口,就被闵静咆哮了一顿。
景书蔫蔫地闭嘴了。
饭后她爸说她:你也是傻乎乎,要说你哥的事怎么不把吉祥物带来?
景书耷拉着眉眼,“他还没回来呢!”
“关键时候,一点不顶用!”景有明根子里对所有臭小子的不满又爆发出来了,说完又说自己儿子,“你那个一条道走到黑的哥,也不怪你妈生气,他都参加过多少次展览会了?有多少进展?”
“你也这么说你儿子?那是你儿子!”景书朝她爸皱脸。
“不是,我都不能说他了?我不说他,这世上还有谁说他?给他反了天去了!”
景书懒得再搭理她爸,心里有点悬着,这都天黑了,贺律师怎么还不回来?而且,她都打了俩电话了,一个都不接,再开会?
想着,她便给文妍发了条消息。
文妍很快就回她了:没开会,我都回家了,贺律师中午说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后来就没出来,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里,应该在工作吧,你别担心,他工作起来就是很忘我的。
是吗?忘我到电话也不接了?
景书还是不放心,决定再打一个电话,再不接的话,她就去律所接人了。
女朋友接男朋友下班什么的,在她这都不是事!
这一次,却是打通了。
贺律师接了电话,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粗哑,听起来有点懵懵的感觉,景书不由问,“你不会是在办公室睡着了吧?”
“对,不小心睡过头了。”
景书笑了,“小妍还以为你工作得忘我了呢!”
“那你可千万别跟她说,给我保留点威严。”渐渐清醒的贺律师,语气间带了玩笑。
“嗯!肯定给你保密!还用说吗?”景书笑道,“那要我来接你不?”
“不用,我收拾下马上就回,你在家等我。”
“好。”
挂断电话的贺君与坐在黑暗里,收敛了笑容,沉默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这次居然在办公室就睡着了,而且睡了这么久。
他又做梦了,梦到自己去逛胡同里的文创店,在店里买了个京剧脸谱的冰箱贴,买的时候,他记得清清楚楚,心里还嘀咕了一句:什么怪癖好,别人喜欢收集珠宝,你喜欢收集冰箱贴。
后来,他回到家里,把那个冰箱贴给贴在了冰箱门上,冰箱门上已经贴满各种各样的冰箱贴了,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君与,汤是温着的,回来记得喝。
什么人给他炖的汤,他又是给谁买的冰箱贴,他全然不清楚。
他想了想,又给景书发了条消息:小书,你哥店里有冰箱贴吗?
景书很快回他,消息一条条蹦出来:有啊!你要吗?要什么图案的?
有脸谱的、京剧服饰的、武器的。
你喜欢哪种,我送你?
或者,哪天你有空我陪你去挑。
末了,发给他一个链接:要不你先看看,线上全有呢。
他点开链接,一个个找,很快就找到了脸谱冰箱贴,有多少款脸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梦里买的那个,如此显眼地处于其中。
“贺律师,回来再看吧,开车不准看手机哦。”
景书的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他关闭链接,回了个“好”字,然后用力揉了几把脸,起身。
罗霏儿的案子开庭时间还没到,景武参加展览会却成果斐然了。
一切都来得如此出乎意料。
如景有明吐槽自己儿子所言,景武做文创,大大小小的展览会也不是没参加过,但收效甚微,这一次,也许是运气到了,也许是厚积薄发,这么多年坚持,终于有了成果,线上线下一起,成交额挤进本次展会品牌前三,一时订单爆棚,其中出口订单是所有展出品牌里最多的。
主办方为进一步扩大这次展览会的影响,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宣传,还跟几个表现特别突出的品牌沟通,要给他们做一个专访,景武的“生旦净末丑”这个品牌也在其中。
老哥要被采访,并且在线上还有直播,景书在闵静女士面前当然要高调,不过,这一次学聪明了,把吉祥物拉到家里来一起看,在客厅里把声音开到老大,呼亲唤友的声音也老大,“奶奶奶奶,快来,马上要到哥哥了!黄大仙,来看我哥采访啊!”
这声音,别说19号院了,隔壁两三个院都能听见,那,房间里的闵静女士也能听见的吧?
然而,房间门还是关得紧紧的,采访却已经开始,景武和主持人坐在了主席台上。
一番介绍后,主持人问他:“你的产品基本以戏曲元素为主,能说说为什么吗?”
“因为我爷爷我奶奶都是京剧演员,我爸我妈也是从事舞台艺术的,我从小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对它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
景武不但侃侃而谈自己对京剧的感情,还在主持人的怂恿下现场来了一段武生表演,赢得弹幕很多很多赞。
主持人也为他鼓掌,接下来的访问里,还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比如:比如,什么时候开始做文创的?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动力是什么?以及,出生京剧世家的他,家里谁对他影响最大等等。
景武逐一回答了。
“爷爷奶奶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在他们的练嗓声里长大,从小,更是被爷爷督促着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他们,是我在艺术上最敬佩的人,至于谁对我影响最大,我想应该是我妈妈。”
咦?这可是坐在家里看采访的景书和周围一圈的人都没想到的回答。
只听景武继续说,“我爷爷奶奶那个年代,文艺还没有发展到今天这么多元化,虽然喜欢戏曲的人越来越少,属于他们的舞台也越来越少,但他们还是有过辉煌和鼎盛的时候的,而我妈妈,从踏入这个行业起,进的就是冷门,但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想过改行,其实她可以改的,也可以待在家里当全职主妇,但她都没有,而是几十年如一日,一直扎根在这个行业,做着她喜欢的事,就在一周前,她还在外地演出,演给喜欢看的人看。艺术是寂寞的,能耐得住寂寞,几十年只做一件事并且把它做好的人,是值得钦佩的。”
景武又道,“您刚刚不是问我,从大学到现在,十余年坚持做这一件事,是什么给了我动力吗?答案是,热爱。我妈因为热爱,所以即便和寡,她也要坚持唱下去,而我,因为热爱,即便十余年举步维艰,也要一步步走下去。正是我妈妈这份对艺术的坚持和热爱,让我更加相信,只要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路,总在脚下。”
“你妈,是这样吗?”景有明悄悄碰了碰景书,“我怎么觉得你哥说的是另一个人?”
景书看了看关闭的房门,使劲给她爸递眼色。
忽的,只见门开,闵静站在门口指着景有明怒斥,“景有明,你说什么呢你?儿子说的不是我是谁?莫非你还有另一个老婆?”
“呃,你上周回来还跟我抱怨演出太累,路上太辛苦,还没几个钱……”
闵静气得一枕头就砸过来,“景有明!”
贺·吉祥物·律师这会儿嘴皮子利索得不行,“叔,闵姨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还坚持演出,并且坚持了几十年,这不正是景武哥说的热爱吗?因为热爱,所以不怕艰苦。”
闵静高兴了,指着景有明,“你听听,你听听,你这充满铜臭气的商人,现在身上哪里还有半点艺术气质,只有钱的臭味了!还是贺律师懂!”
景有明指指自己,再指指贺君与,“好啊你小子,你……这是背刺我啊!你竟敢……”竟敢背刺岳父?嘿,我还没同意你进门呢!
“怎么?人家说了真话你还要威胁人家?你赶紧给我做饭去!”闵静今天的下巴抬得尤其高。
景有明又好气又好笑,“得,我只有钱的臭味,你们全是艺术的香味,当年,是谁把我拉下舞台,推进商场里的哦?”
“谁?不是你自己?”闵静哼了一声,然后盯着屏幕不说话了,因为,采访现场,景武居然把闵静的演出照给展示到了液晶屏上。
主持人惊叹:这可真美!
弹幕也一片赞叹:好美的妈妈!
景书赶紧加油添醋,“我妈年轻时,可是艳冠全团。”
“那可不?”闵静得意得不行,开始跟贺君与吹自己年轻时的事。
景书和奶奶相视一下,小声跟奶奶说,“没看出来,我哥看起来那么老实,居然这么狡猾。”
贺君与看见景书的鬼脸,不由也笑了。
景武这次收获颇丰,但贺君与和景书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展馆现场参观,展览会最后一天,说什么也得去看看,于是,当天下午,贺君与和景书约好,一同去了展厅。
景武的文创品种类很多,景书不懂贺君与为什么独独对冰箱贴感兴趣,于是每样给贺君与捡了一件,不但有脸谱,还有各式武器,景书还给他介绍,“这是流星锤,这是青龙偃月刀,就是我给你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何止记得,他还挂在脖子上戴着呢。
他轻轻拉出来给景书看。
天气热,衣衫单薄,领子一拉开,便有别样风景。
景书被那一横锁骨线条晃花了眼,忍不住踮了踮脚,往更底下看。
贺君与晃了晃手里的细绳,“小刀在这里,往哪看呢?”
景书嘿嘿一笑,赶紧把他领口合拢,“藏起来,别给人家看见了。”
贺君与哭笑不得,顺势牵了她,继续看别的东西。
景武今天会很忙,要收展什么的,估计要忙到晚上,景书和贺君与便先回家了。
原本两人说留下来给景武帮忙的,但景武不让,说他们也不懂怎么收,他自己和店里两个伙伴,忙得过来。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俩从展馆离开,会发生这样一件事,一件让贺君与永生永世都无法再回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