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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明珠,繁华的雍都。没有身临其境的站在雍都的桐日大街,就不知道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广阔的街道,由南至北,足可容纳十辆战车并驾齐驱而不嫌拥挤。
但是此时此刻,从城墙到火焰战车雕塑,再到雄伟壮观的凯旋门,最后直至雍都宫城,这长达十五里的大街两侧布满了各国人等。
虞烈和卫萤雪也在其中,只不过,他们并不是来欢迎各诸侯国的国君的,原本,小女孩只是想去桐日大街对面的巷子里买一枚蔡埙,顺便带着虞烈出来逛逛,让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以免他整日躺着闷得慌。现在,小白已经死了,她格外珍惜虞烈。
谁知,竟会遇到这样的场面。
据闻,南楚越江声势浩荡,不仅江北二十八国震动,在郑国的玉丸城歃血为盟,就连河北各诸侯也在景泰王的关注下,纷纷表示誓死效忠王庭,南逐蛮夷。于是,天下霸主雍公召开诸侯盟会,会盟齐、燕、宋三国于雍都,商讨伐楚一事。
不过,另有传闻,齐国未必会来参加盟会,因为数十年来,齐国一直与雍国明争暗斗,争夺天下霸主的地位,或许,那一位齐侯也在暗中准备着召开诸侯盟会。
要想制霸天下,能否召开诸侯盟会是标志性的关键,目前为止,唯有雍国拥有诸侯伯长的身份,受天下、以及景泰王的认可,但是,南楚越江一事,对于齐国而言,却是天大的一个机会,若是强齐可独自率领麾下属国伐楚建功,那么,无疑将是对大雍最大的挑战。
齐国,会来吗?
凡是等在桐日大街两侧的人心中都在这样猜测,唯有虞烈和卫萤雪例外,他们被堵在凯旋门的巷子口,看着对面的巷子发呆。
小女孩脸色有些红,轻声道:“虞烈,你闷不闷,胸口疼不疼?”
虞烈道:“不闷,不疼。”
其实是有点闷的,只不过他的注意力也在凯旋门外,一听说宋侯会来,他的胸口就隐隐作痛。
拱状的凯旋门,高有十三丈,浑身以红石雕铸,顶部上方飘扬着桐日大旗,下方左右两侧是两辆火焰战车,车上的将士顶盔贯甲。在战车的前面,雍国的上卿仲夫离正挺身在礼车上,静静的等待各诸侯的到来。
仲夫离并不是雍国人,而是成国人,五十年前,他骑着一匹瘦马,从成国的深山大林里走出来,来到这天下第一大都,就学于墨山书院,学有所成之后,便留在了雍国,与雍公君臣相合,卿相三十年,内治国政,外制诸侯,建下了赫赫功勋。谁又敢说,他不是雍人?
南楚的强大,在于独霸江东,雍国的强大,在于百川纳海,齐国的强大,在于富甲天下,燕国的强大,在于敢战擅战,而宋国呢,这是一个异数。
仲夫离觉得第一个看见的诸侯,恐怕就是这位异数。谁知,结果却大出所料,第一个来的不是宋侯,而是朝歌城的大巫官。
朝歌城,那是天下的中心,位于雍齐之间。数百年过去,天下共主的直系领地远远不及各位万乘国君,但既是天下共主,谁又敢轻视他呢?不怕群起而攻之么?
至于这一次景泰王会派大巫官前来,并不出于仲夫离的意料之外,大周之所以失弱于诸侯,关键性的因素,便在于当年的伐楚一战,孝成王带着诸侯联军越江伐楚,却被江浪所吞,不仅大军尽没,孝成王更是下落不明,做为他的儿子,景泰王岂不怀恨在心?只是,因为大江天险,再加上万里远征,粮草难继,是以只得暗忍于心。而这一次南楚越江,便是景泰王重振王室雄风的时候到了。
想着,仲夫离淡淡一笑,王室,还有雄风么?
大周王室尚青,乃五行之木。缓缓驶来的礼车以八匹雪白骏马拉着,老态隆钟的大巫官持着八方节旌昂首挺胸,这节旌上每一片羽毛都不尽相同,来自中州大地的八百诸侯。在礼车的身后是十辆战车,装饰极为华丽,就连徒步剑盾手身上的甲胄也是异常精美,太阳照在上面,泛着层层耀眼的光芒。
王室,也就剩点体面了。
仲夫离心中如是想,神态却是非常恭敬的,他朝着大巫官大礼肃拜,而大巫官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果然到的是宋侯。宋国尚黄,六匹黄骠马拉着年过六十的宋侯驶来,在他的身后是二十辆战车,一百重装单骑,一千二百铠甲剑盾手。
恐怕,这是今天最大的场面了,看来,宋侯心有自知啊。
仲夫离微微一笑。
自从宋国的战车方阵驶入眼帘,虞烈便直勾勾的看着那战车上的老人,他已经老了,尽管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腰也挺得笔直如松,但是岁月不饶人,他的眼角已经下垂,嘴角上的法令纹深如丘壑,看上去就像八月里的青瓜一样,皱皱巴巴。宋国因他而强盛,或许也将因为他的逝去而衰弱。
虞烈注视着他,把这个老人的样子刻进灵魂里,此时此刻,少年人心中却很平静,他企图与那老人对视,所以把车窗推得更开一些,但是那老人却只顾着目视前方,根本未看向甲士拦着的人群一眼,当然也就不知道人海中有人正用无比复杂而炽烈的目光看着他。
卫萤雪道:“虞烈,你在看什么?”
柔和的声音打断了虞烈推窗的动作,他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等他再次回望桐日大街时,已经看不到老人的车驾,只能看见那飘扬的血信子大旗越来越远。
“战神来了。”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两侧围观的人纷纷向凯旋门外望去,一个个探长了脖子,就像一只只长颈鹅,这样倒是便于宰割,虞烈心中突然想。
战神,天下间只有一个战神,那便是燕国的大将军燕却邪,据闻,燕却邪八岁误入古铜山,在山里遇见了一个仙人,那仙人活了不知有多少年,本领参通造化,仙人在燕却邪的面前放了一根松柏枝,一卷书册,一把剑。
松柏枝代表着长生不老,书册代表着浩瀚的智慧,剑,当然喻示着战争与守护,燕却邪选了剑,于是,那仙人便传授燕却邪兵法,使他纵横天下三十年未尝一败。
传说只是传说,作不得真,但燕却邪却是兵家子弟首推的人物,兵法集诡正奇异于一身,无一不通,无一不精,足可谓燕国强盛的擎天支柱。
“燕大将军。”
“仲卿。”
远远的,仲夫离一眼便看见铤立在战车上的燕却邪,这位大将军未乘礼车,和普通的士兵一样穿着铠甲,剑袋上系着一柄长剑,头上未着冠,只以布带系成髻冠的模样。
燕却邪只是侯族子弟、大将军,并非一国之君,仲夫离对待他的态度却犹胜于国君。
燕却邪按着剑袋上的剑点了点头。
万众瞩目于燕却邪,虞烈也不例外,燕国前来的战车只有三辆,概因,燕国不需要浩大的场面,只需要把那雄伟的战神放在战车上,那便是对天下诸侯最严肃的尊重与告戒。
燕却邪约模四十上下,有着兵家子弟特有的面孔,方脸,剑眉,刀唇,眼神坚毅如铁。他身上穿着一件大氅,原本是黑色,如今却分不清本色,只看见一团团黑红相间的花纹参杂在其中,如同夏日里盛开的血莲一样夺目。那不是血莲,而是真正的血液,燕国的敌人之血。
卫萤雪挤在虞烈的手臂边,扑扇着大眼睛,轻声道:“虞烈,你长大后,想成为战神么?”
虞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卫萤雪见他点头,她的眸子黯了一下,又见他摇头,那黯下去的眸子又亮起来,嘴角也弯起来:“为什么呢?天下间所有的男孩子都想成为燕叔叔呢!”
虞烈没有在意小女孩对战神的称谓,他的目光仍然追随着燕却邪,漫不经心的答道:“一个人的强大,终有尽头。”
卫萤雪抑着美丽的小脸蛋,想了一想,想不明白,把小脑袋搁在虞烈的手臂上,看着那逐渐远去的黑色铁流,喃道:“我们去燕国,会住在大将军府呢,听老师说,那里最安全。小时候,燕叔叔还抱过我呢,他身上有一种味道,不好闻,就像,就像……”用力的想,眸子黯下去:“就像昨夜里的小白一样。”
虞烈道:“死亡的味道。”
“虞烈!”
突然,小女孩的声音有些高昂,虞烈蓦然的回过头来,卫萤雪的小脸蛋涨得通红,定定的看着他,说道;“秦师说,你能活过来,是,是莫大的奇迹,你怎么可以不珍惜呢?你,你还说要一直陪我说话。”
小女孩虽小,但她是医者,怎会不知死亡的可怕?虞烈心中一动,以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不会失言的。”一出口,那嗓音却仍如破锣一样。
“那就好。”
小女孩又开心了,又把柔软的脸宠挨着虞烈的胳膊,目光看向车窗外,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喜悦的光芒:“虞烈你看,齐国来了。”
齐国来了,万众期待的齐国终于来了。可是,虞烈却无精打彩的向车窗看去,并不像马车下的人群那般激动。
齐国尚白,战马、战车、甲士浑然一白,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涌向凯旋门,入目所见,那头盔上的白盔缨,波浪一般呈递展开。
富甲天下的齐国,装备最精良的齐国,他们并不以战车享名于诸侯,震慑天下的中坚力量是白羽精锐,他们或骑单骑,或挎长弓,或悬重剑,千人如一人,同进共退。
值此,凯旋门的迎接进入尾声,宫城内的诸侯盟会三日后便正式开始,其中各项角逐,物资分配等等就不是闲杂人等可以得知的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就像分流的河浪扑向红色的海洋。
等了小半日,虞烈与卫萤雪所乘的马车总算驶向了桐日大街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