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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等什么?”
“在等你做出决定。你看,他就在你的堡垒下溜达,就像在自家后院一样。如果他是女人,我一定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可惜他不是。”
小虞骑着马,顶盔贯甲的走在龙涎堡的城墙下,高大的战马缓缓的迈动着蹄子,把头盔上那马尾般的盔缨颠得左右摇摆。高达十五丈的云梯竖起来了,像是密密麻麻的树桩一样,攻城塔没有云梯那么高,却比云梯更为结实,上面爬满了士兵,他们正在里面安置床弩,更远一些的地方,一架架抛石车正在绞着机刮,一群群士兵拉着板车,正把一块块石头垒在抛石车的旁边。
“他等得不耐烦了。”
“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只是攻城塔多了两具而已。那些抛石机也不怎么样,就算那些石头像雨点一样打来,也动摇不了龙涎堡垒分毫。”
城墙上,扶风择翼仍在死鸭子嘴硬。
管落风白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竹筒,里面当然是装着信简:“等你看过这个之后,就会知道,他确实等得不耐烦了。”
扶风择翼把竹简一根一根的抽出来,拼凑在一起,粗略一看,眉头紧紧的锁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消息,可靠吗?”
管落风又白了他一眼:“昨天夜里,当你在你的领主府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有人敲开了我的门,把我从温柔乡里惊醒,也把它交给了我。至于可靠性,你自己不会看吗?上面加盖着雍公的桐日印章,大燕的玄鸟印鉴,还有一只踏海吞日兽。”
“踏海吞日兽?他们不是刚换了一位君侯吗?齐国不是想称霸天下吗?怎么会和桐日印章出现在同一封信简上?或许,这只是一个玩笑。”
“哦,昊天大神哪。”
管落风拍了下额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扶风择翼,你除了长得比我好看,就再也没有任何一点比我强了。”
“你终于承认了,我长得你比好看。”扶风择翼笑嘻嘻的说着,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管落风抢过他手中的竹简,把竹简又一根一根的塞入竹筒里,拧好筒盖,揣入怀里:“南楚称王了,三位万乘之君同时颁布了昭示令,不论是燕国还是齐国,或是雍公自己都不敢开这样的玩笑。来年,正月十五,上元节,雍公会在雍都汇聚天下诸侯,只要还承认自己是大周王朝的封臣,那么,就必须得亲身前往。听说,就连准备迁都的昭元王也会驾临雍都。”
“难道宋伯约也会去?”
扶风择翼表示怀疑,宋伯约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西戎人都快打到阙城了。
“当然会去。我这里还有一封信,来自宋国的阙城,宋伯约已经从十三万大军里抽调了八千人,准备应对雍公的召令。当然,他不会亲自率军去江北。但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他必去无疑,除非那时候西戎人已经打到了阙城,宋国已经灭亡。你要不要看一看?”
管落风又从怀里抽了一支竹筒,他的长袍很是宽大,里面装满了东西,不是酒壶就是竹筒,偶尔还会有女人的亵衣。
“不看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扶风择翼摆了摆手,他只是一位领主,像雍公召开诸侯盟会这样的大事,还轮不到他去参加。
“关系可大了。”
管落风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他:“你想啊,就连四面逢敌的宋伯约都会去,殷无忌能不去吗?殷国刚刚重建,正是需要得到天下诸侯承认的时候,他会跑得比谁都快。”
“的确如此,现在离正月十五还有多久?”扶风择翼终于回过神来了,一张脸苦巴巴的。
“不到四个月。”
“还有四个月。哈。”
扶风折翼笑了一声,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笑不出来了,因为管落风锤了他一记,直接把他的笑声锤进了肚子:“四个月,从这里到雍都就算是走直线,也得大半个月。而天底下的道路都弯弯曲曲的,你有看见过直线的道路吗?留给殷无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还得回军,整顿一下后方,布置一下攻势。所以,如果你想和他耗下去,那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不会等到冬天,龙涎堡也不会结冰,你的如意算盘都会落空。你没见他已经把河流封截了吗?”
“封了又怎样?”扶风择翼仰起了头,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怎样?”
管落风又锤了他一记,怒道:“不要做白日梦了,殷无忌已经找到了龙涎堡的弱点,龙涎堡的确坚不可破,但那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而不是把背后露给敌人的时候。龙涎堡的水源依赖于背后的龙须谷的河流,殷无忌截断了河流,并不是想渴死我们,而是在等待,等待河床稳定下来,那时,他就可以从龙涎堡的城墙下面钻进来。”
扶风择翼道:“我会守住暗河的蛹道,他们出来一个,我就砍掉一个。”
管落风气道:“是的,你的确可以这样。不过,他有数万大军,他会在你的背后强攻,在你的脚下骚扰,而你的领民都是有血性的商人,他们会不满,而且已经对你不满了,那时,你就会发现有很多不同的声音都在告诉你,要么决一死战,要么备上美酒。而那个时候,你认为殷无忌还会像现在一样只是在下面溜达吗?”
扶风择翼摊了摊手,垂头丧气地道:“看来,龙涎堡好像已经被攻破了。说不定,他会砍了我的头,插在戟尖上。”说完,他转身朝城墙下走去。
管落风反倒心头一紧,快步追上去,压低着声音吼道:“你发什么疯?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没得选择!”
“我没发疯,如果他是个女人,我也会和你一样,拜倒在她的裙下,可惜他不是。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择翼吗?”
扶风择翼在‘之’字型墙梯上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管落风,眼神像针一般锐利。
管落风一下怔住了。
“其实,那不是选择的‘择’,而是折断的折。我出生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父亲在棋盘上输掉龙涎堡的那一天。司商在父亲授意之下,为我起名折翼,就是要让我永远的记住,龙涎堡是如何被背叛的。背叛,世人只知道封臣会背叛封君,却不记得,封君也会背叛封臣。而这,是多么的可笑!”
扶风择翼咬着牙齿,眼睛红了,背后大氅被风扯得冽冽作响。此时,他就像是一头愤怒的孤狼。
管落风彻底怔住了,过了很久,他闭了下眼,又慢慢的睁开眼睛,痛苦的道:“你说得对,背叛就是背叛。我之所以离开燕国,就是因为背叛。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令我自豪的燕国会背叛它忠诚的勇士。你准备怎么做?不论生或死,我会与你一起。”
管落风朝着扶风择翼伸出了手,自从他离开燕国之后,每个夜里,他都会梦见观星台,梦见自己的父亲在观星台上拿剑砍掉了老师的头,甚至还会梦见虞烈,梦见他在火海里挣扎。直至如今,他仍然不知道虞烈就是姬烈,也不知道姬烈的消息,毕竟中州太大,诸侯众多,不是刻意之下,谁会去关注一个小人物的生与死呢?
扶风择翼也伸出了手。
“啪”的一声响,俩个年轻人的手紧紧的拍在一起。
他们大笑起来,无视风起云涌。
……
后面还有五百字,明天补在这一章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