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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太阳从云层里慢腾腾的钻出来,没有彩虹。
不是每一次风雨之后都会有彩虹。
埋骨谷里很是寂静,一条大蚯蚓正在一颗骷髅头的眼窝里钻来钻去,山梁上也极为安静,最后的雨水凝成了晶莹的露珠,挂在叶尖上要滴不滴。
战斗已经结束,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那些尸体的死相千奇百怪,有的被戳烂了肚子,有的被搅碎了下裆,有的被长枪扎穿了背心,还有人被割烂了脖子。
血水和泥水混杂在一起,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息,草丛里的老鼠捧着两只前爪人立起来,在风里左嗅嗅,右嗅嗅,它嗅到了这种味道,令它无比兴奋的味道,于是,它追寻着味道飞奔,爬过树桩,窜过小水坑,很快就来到树下,看见那些尸体,它尖叫了一声,朝着离它最近的一具尸体奔去。
埋骨谷附近的动物都长得特别大,老鼠也不例外,看上去它不像一只老鼠,更像是一只兔子,不过,它虽然很臃肿,但是速度却是极快,嗖的一下就窜到了尸体的头上。它趴在尸体的脸上,想把尸体的眼珠子给陶出来,可是那尸体的脸上却结满了黄乎乎的泥斑与紫红色的血斑,就连眼皮上也是如此,这些斑块被太阳烤得很坚硬,居然一下子没有拔开。
“吱。”
老鼠生气了,它站在尸体的鼻子上鼓起了腮邦子,举着两只短爪,猛地抓下,它的爪子十分尖利,像是毒蛇的牙齿一样,这次肯定能把眼珠子给掏出来,美美的饱餐一顿时,是的,它喜欢吃眼珠子,那东西大补。然而,就在它扑下去的那一瞬间,那尸体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后,它就被两只戴着手甲的手捉住了,那尸体把它举在头顶上,它失惊慌失措的乱叫,并且用牙齿去咬尸体的手指头,但是它却咬不穿那手甲,反而被蹦裂了一颗牙齿,它感觉到肚子上越来越紧,脖子被扯得越来越长,那尸体正在用力,裂着牙齿用力的扯着它,看样子是想把它活生生的撕裂。
“吱吱吱。”老鼠绝望的惨叫。
“呼呼呼。”
尸体瞪着眼睛喘着粗气,脖子也越涨越粗,看来他的力气不够,可是他却死死的咬着牙,不愿放弃。老鼠也察觉到了尸体的力气越来越小,它不再尖叫,而是拼命的挣扎着。老鼠决定,不管这尸体是不是尸体,只要它能逃出生天,就一定会好生的享用尸体的眼珠子。
尸体和老鼠互相对望着,博斗着,谁先失去力气,谁就会是猎物。
“嚓。”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把短剑结束了这场荒谬的博斗,老鼠被那短剑贯穿了肚子,殷红的血液淋了尸体满脸。太阳静静的挂在树梢,树叶上的露珠终于滴了下来,滴入了另一具尸体的眼睛里,那是一具娇小的尸体,它的眼睛非常美丽,像是清澈的琉璃。
风声呜咽呜咽的吹过山谷,两具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然后裂着嘴巴傻笑。林子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条大毒蛇从草丛里抬起了头,扁扁的脑袋上长着两只无情的眼睛,它也是来享用尸体的。它朝着那两具站着的尸体发出了恐吓的嘶嘶声。
猎食者会越来越多,必须得立即离开这里。
齐格从一具真正的尸体下扯出了他的剑,小心翼翼的把浮羽肩头上的箭削断。浮羽撕裂了一截衣衫,把它裹在齐格的脖子上,那里有两道伤口,一道骇目惊心的旧伤,一道还在冒血的新伤,那新伤是被老鼠的爪子所致。而且,齐格走路一瘸一拐,他的左腿被砍了一剑,屁股上也被插了一剑,每走一步都会疼得冒汗。浮羽也好不到哪儿去,肩头上的那一箭虽然没有洞穿她的肩胛骨,但却深深的陷了进去,箭头还留在体内,时不时撕扯着她的神经。在这场险象还生的战斗中,她令齐格刮目相看,八个强盗,有五个是死在她的手里。哦,不,现在又多了一只硕大的老鼠。
大老鼠落得个被分尸的下场,齐格吃了六成,浮羽吃了四成,吃光了老鼠,两人舔着嘴唇看着那条盘在不远处的大毒蛇,不过,他们最终也没向那条毒蛇发起攻击,而是互相携着向山梁下走去。
山脊极是陡峭,坡上长满了荆棘与灌木,齐格走在前面开路,那些荆棘就像尖利的铁刺一样刮着齐格的铠甲,多亏了这套铠甲,要不然他早就死了。浮羽按着肩头,走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眼睛里却显露着痛苦,那是箭头磨擦着骨头带来的痛楚。
不知何时,眼前的荆棘与灌木开始晃动起来,齐格觉得头很晕,手中的铁剑越来越沉,而屁股上和腿弯上的伤口也越来越痛。
就快倒下了,我不能倒下,我若是倒下去,她必死无疑。
齐格咬着牙齿提醒着自己,为了不倒下,他决定说话:“他们为什么?是因为那铃声吗?”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强盗在面对浮羽时会突然失神。
“香气。”
浮羽的声音很弱,她蜷缩在齐格的身后,躲避着那些尖利的荆棘,此刻的她,柔弱的就像狂风暴雨之后的樱脂花。
“我的手腕上和脚腕上抹着龙涎草与樱脂花混合而成的香料,只要,只要我一动情,就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铃铛,铃铛是用来分散注意力的。”
“动情?什么样的幻觉?”
“你心里最想要什么,就会看到什么。”
“那为什么我没有产生幻觉?”
“因为我把驱除幻觉的药粉撒在了大氅上。”
“哦,你是巫医吗?”
“不是。”
“那你怎么会?”
“一个女奴隶教的,她说,女人必须得学会保护自己。”
“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
一个稀里糊涂的问,一个吱吱唔唔的答,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着,痛楚与晕眩感反倒减弱了不少。山势慢慢变得平缓,前面的荆棘与灌木变成了苍翠的松柏,脚下的泥土也越来越硬,不再是一踩一个坑。
前面有块大石头,齐格爬了上去,又把浮羽也拉了上去,俩人肩并着肩向山梁下望去,那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一座城池耸立在最南边,一条大道连接着城池与山脉,城池的外面是阡陌纵横的田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炊烟正从村庄里升起。
太阳调皮的跑到了大石头的上方,照耀着俩人的脸,山风从背后吹来,撩起浮羽的头发,在树林里一阵穿梭,头发上的泥垢被露水清洁掉了,像丝线一般飘冉,她依然很美丽,苍白的脸蛋更加惹人怜爱,尽管眼神很虚弱。齐格就落魄多了,脖子上扎着泥布,屁股上也缠了一圈,腿弯上绑着一截青藤,脸上还有道血槽,被雨水和露水泡白的伤口外翻着,像是一条恶心的虫子。
“那是青渊城,鲁国的边城。穿过青渊城,一直往南走,就会到达怀城,然后再跃过无涧峡,杞山就到了。”
“快看,那里有个村庄,村子口有颗大槐树,还有条冰凉的小河,它就在青渊城的左边。”浮羽指着远方的边城,嘴角微微翘起来。
齐格问:“你的家?”
浮羽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远方。
齐格裂着嘴巴笑起来:“从小,我就想周游列国,骑着一匹马,挎着一柄剑,去雍都,去凤歌,去天下各地。”
“现在马没了,马车也没了。”浮羽的眉头皱起来,马车里装满了钱财,那些贵族没有亏待他们以前的君侯,给了他一辈子也花不光的钱财。可是现在,那些马车在强盗窝里,他们不敢回去索取。
齐格摊了摊手:“是啊,马车没了,我现在哪也不能去了。”
浮羽看着齐格,晶莹的眸子里滚动着一层薄雾,过了很久,她才轻轻的说道:“我们可以留下来,我这两枚铃铛是用铜金做的,可以换些粮食。”
齐格沉默。
浮羽把头转过去,脸上的绯红渐渐退去,眼睛里的那层希冀也在慢慢变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格把手里的剑举起来,朝着天上的太阳:“还有这把剑,以及我的身上的甲胄,只要是识货的人,就知道它们的价值。”
“君上。”
“叫我齐格。或者,换个名字,叫我即格。”
“即,即……”
浮羽回过头来,看着齐格,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接连叫了三遍都没有叫出声来,她的胸膛急剧的起伏着,额头也渗满了细小的汗珠,被阳光一照,像是珍珠一般泛着光泽。
齐格一直在微笑,疲惫与痛楚正在远离,就连寒风中飘来的泥土味都是那么清新,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浮羽就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像是一片落叶,又像是一片‘浮羽’。
“浮羽!!”
齐格从石头上跳下来,在草丛里抱起浮羽,用手一探,鼻息极其微弱,额头却烫得像火一样,他急得手忙脚乱,抱着浮羽朝林子外面奔去,边奔边叫:“浮羽,浮羽!”
阳光一直照耀着他,直到他‘扑嗵’一声栽倒在地上。
青渊城里驶出一支马队,华丽的马车里坐着一位绝世美女,她的两个侍女骑着马走在马车的两旁,穿着蓝白相间的衣裳,也都是千娇百媚的人物。
马队沿着大道一直走,那名俏皮可爱的侍女突然尖叫了一声,打着马冲进了草丛里,紧接着,她叫道:“美人舌,快来,快来。”
“花胡子,你干嘛呢?又发什么疯?”另一名气质温雅的侍女皱起了眉头。
“有人,有人。”
名叫‘花胡子’的侍女在草丛里挥着手,声音很是急促。
“去看看吧,若是还活着,就带回来,一起去雍都。”坐在马车里的绝世美女推开了车窗,遥遥的瞥了一眼。
“是,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