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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师傅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夏天,很热,能热死人的那种热。
陈师傅是做了养骨塔殓骨人学徒之后才搬到右河来住的,而在头几年的时候,陈师傅还是住在村子里的,而那个村子距离右河尚且有一段距离。
那个夏天,天气特别的热,热到路上的行人走一段路就要找个树荫喘两口气,甚至热到连平日里聒噪的蝉都不怎么叫唤。
就是这样的天气,莫说孩子了,就是村里平日里穿的一丝不苟,整天嚷嚷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教书先生都忍不住脱得一丝不挂下河游泳消暑,孩子们就自不用说了,在河边走两步路就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孩子在河里嬉闹。
咱们前文书中说了,这右河乃是一条天然河,河里暗流涌动,地形复杂,头一脚可能还是砂石滩,下一脚可能就踩空了,直接给河里的暗流拽到河底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孩子们的父母一般都会叮嘱他们不要往右河中央走,在家门口的浅滩这边闹一闹也就算了。
但是孩子嘛,天性如此仅仅是叮嘱怎么可能听得进去,那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父母虽然都知道如此,但是河里经常会有洗澡游泳消暑的大人,所以一旦出事定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他们倒也放心。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还出过事呢。
据说,当时正值正午,原本在河里游泳的大人也都纷纷回家生火做饭了,而大人们一走,这河里登时就剩下最后的这四个半大小子。
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不过八岁,剩下的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
可也就是这最大的这个孩子,玩着玩着不知怎的就出了浅滩,这一脚下去没踩着砂石,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顺着河滩就滑了下去,一下子就从水面上消失了。
当时跟他一起玩的这些孩子一见如此,立刻跑上岸喊叫附近的大人救人,但是那个时间,家家户户正生火做饭呢,灶台旁根本听不清这些孩子在叫嚷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那个孩子没救起来,等人们跑出家门救人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没了气,据说当时人们找到那孩子的尸体的时候,尸体的脚踝上紧紧地缠着水草。
而后,根据当时一起在河里玩的孩子所说,他们原本在河里游泳,压根没有想往右河里面游,是最大的孩子突然说看到水下有个闪闪发亮的金币,这才探身往河里走过去的……
出了这档子事,孩子们的父母自然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在河里这么玩闹了,而附近的大人也时不时对右河多留意了一下,以免悲剧再次上演。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阻止不了孩子们下河游泳的念头。
孩子嘛,出了什么事,头一天出,第二天就忘了,说好听叫好了伤疤忘了疼,说难听点这就是记吃不记打。
而当时的陈友亮师傅也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有些事情大人当做玩笑话,但是在孩子里面却传的飞快,比如说淹死的那个孩子在水里发现了金币。
当时才五岁的阿和就是跟着自己妈妈回娘家的时候听隔壁家的孩子说起来的,阿和一向与陈友亮交好,一直把陈友亮当大哥一样的对待,而陈友亮对自己这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也是玩的很好,可以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跟着妈妈回娘家的时候听说了右河里有金币,而阿和回去转头就跟陈友亮说了,那个年纪的孩子一心只想着玩,从来不会顾及后果,所以阿和跟陈友亮一拍即合,下河捞金币。
阿和只有五岁,水性不是很好,但是陈友亮却已经在右河里练出了相当好的水性,单说水性的话,一些大人遇上了年仅七岁的陈友亮都自叹弗如。
所以说,阿和也放心,如果出了事,亮哥一定会救自己的。
就这么着,俩孩子约好了后天去右河捞金币的事情,而且为了防止家里大人阻拦,他们还特意选了个傍晚时分,趁着家大人做饭的工夫去。
可是,这提前约好的事情往往都会出现一些这样那样的差错,这一次也是如此。
之前曾经说过,陈师傅曾经做过很多手艺人的学徒,但是却都因为陈师傅他不开窍,从来做不长久,最后才做了这养骨塔的殓骨人。
而到了他们约好的那天,陈师傅的父母带着陈师傅去村头王铁匠家想要让陈师傅在他家留作学徒,以学一门手艺,日后好有一手养家糊口的活计。
但是,这一程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傍晚的时光,陈友亮那是记得他跟阿和的约定,却因为父母的缘故根本走不开。
等他有机会脱身了,立刻赶往右河,但是当他赶到右河的时候,等待着他的却是阿和的尸体。
阿和就这么死在了右河里,尸体是半个时辰之后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救了。
因为这件事,陈师傅还内疚了好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师傅渐渐的记不得阿和是谁了,可是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阿和。
阿和向陈师傅伸出手,双目眼神呆滞的望着陈师傅,口中呢喃道:“亮哥,我们走吧,去捞金币去。”
话音刚落,陈师傅恍然觉得周围的景物瞬间更迭,原本漆黑到看不清前路的胡同突然变成了草木繁茂的右河南岸。
昏黄,是右河傍晚独有的色调。
“这……”陈师傅的精神也有些恍惚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精神恍惚的陈师傅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亮哥,救我!”突然,河里传来一声急促的求救声,陈师傅下意识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右河中央的暗流之间只露出了半个阿和的脑袋,阿和的脑袋在右河里上下浮沉,眼看就要不行了!
陈师傅当时精神一震,朝着右河的方向就跑了过去,身上的伤也顾不得了。
“坚持住!”陈师傅大叫一声,就要往右河里跳。
正在这个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犬吠,犬吠的声音相当刺耳,不住的在陈师傅的脑海中冲撞,好像脑袋里有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
“啊——”陈师傅紧咬牙关,忍不住呻吟出来,却还是力不从心,一下子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