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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祭祀完宗庙,接下来就是庆功宴了。
北伐一战,取得如此大胜,朝廷和皇帝不可能不为出征的将士赐宴请功。
此次庆宫宴的规模空前,皇帝除了宴请北伐一应出征将士、宗室以及在京的五宫以上的官员外,连草原归顺的一应部落首领以及其他外邦都请了。
没有人敢不给面子,所有收到请帖的都派使臣来了,草原各部首领更是知情识趣。
他们不仅派了人来到长安朝贺,还纷纷上书,为李世民请封草原天可汗的头衔。
面对如此殊荣,李世民自是不会拒绝,他假意推拒了几句,就顺水推舟的接受了。
庆宫宴当日,李世民封赏了无数将士,此战的主帅李靖更是被他大力褒奖,封为卫国公。
夜宴之上,李世民当着在场的文武百官以及诸多外邦首领的面,哈哈大笑着拍着李靖的肩膀夸赞:“药师啊,我大唐能拥有你这样的绝代名将,实乃朕之福气,我大唐之福气。”
“古有卫霍漠北封狼居婿,现我大唐有李靖率三千铁骑横扫阴山,真乃伟哉!壮哉!”
李世民此言一出,在座的将领无不又妒又慕,从这一刻起,李靖大唐第一名将的地位再也无人能撼动,他本人更是被冠以军神之名。
面对如此殊荣,要说李靖心里没有半分激动是不可能的,他属于典型的大器晚成。
自幼随舅父韩擒虎学习兵略,十分刻苦,再加上他在兵法上极有天赋,一点即通,接而能自行推演,灵活运用……
不过二十出头,兵略上的造诣就已非同小可,韩擒虎当年不只一次夸他,说他日后成就远在自己之上。
与舅父交好的杨素也不只一次夸奖过他,可他在隋朝的时候并不得志,炀帝晚年时期,身边尽是拍马溜须之辈。
而他自舅父韩擒虎逝世、欣赏他的杨素也不在之后,他根本没有出头之路,直到李唐,他才开始暂露头角。
如今他已经五十九岁了,他毕生的追求和抱负都在北伐这一战中得到认可,哪怕多年的蹉跎和磨砺,早让他心境稳若磐石,面对这样的荣耀,亦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澎湃难言的激动。
不过他究竟不是那种被荣誉一冲就昏头的人,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隐忧,自古以来,武将权势太盛,风芒太过,都非美事......
不说李靖的心事,但说他的妻子张氏此刻仍未入睡,她手里握着一本书,歪在塌上慢慢的看着,隔壁间的小炉上早已熬好了醒酒汤,显然是在等丈夫归来。
张氏并非并门名门之女,她江湖出身,比李靖小三岁,两人相识于少年。
以他们俩的出身,本不该有什么交集,更别提结为夫妇。可感情的事有时候说不清楚,他们俩一见倾心,最后更是冲破重重阻扰,结成夫妻。
他们的感情经历堪用传奇来形容,婚姻同样如此。
因为他们的结合属门不当、户不对,成亲之初,根本不被人看好,可他们成亲之后,却偏偏将日子过成了所有人都羡慕的样子。
夫妇俩携手走过了近四十年的岁月,从未拌过一句嘴,家中小妾通房一概皆无。
夫妇膝下共有两子一女,皆为嫡出,曾经那些准备看他们笑话的人最后都闭紧了嘴巴。
亥时中左右,正在看书的张氏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放下手中的书迎了出去。
走到外面一看,果然是丈夫回来了,两名侍卫大概是怕他喝多了,紧跟在他左右。
“娘子还没休息呢。”李靖虽然喝了不少酒,不过他的酒量着实不凡,在席上表现出了几分醒意,回到家里后,酒意散了不少,人还很清醒。
“知道你今夜会喝不少酒,给你备了些醒酒汤,一把年纪了,不好好照顾身体可不行。”张氏横了丈夫一眼,从侍卫手中将他接了过来,扶着他进了屋。
进屋后张氏也没有招呼丫鬟,亲自去隔间将醒酒汤端了出来,闻着丈夫嘴里不断喷出来的酒气,张氏有些无奈的将手中的醒酒汤递了过去:“还是温的,快喝吧。”
“多谢娘子,有娘子在,我李靖定然能长命百岁。”李靖接过来,仰头一口喝了下去,喝完醒酒汤,又打了个嗝,吐出几口酒气,才笑着对张氏道了一句。
许是多喝了点酒的原故,就着灯光,看着妻子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他心里莫明生出了些许冲动,手情不自禁的朝着妻子脸上抚了过去。
“一把年纪了,别闹,宴席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不妥?”张氏没好气拍下丈夫作怪的手,复见他脸上虽挂着笑意,眉心却纠着,又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张氏十八岁嫁给李靖,至今已经三十八年,这些年的朝夕相处,早让她对丈夫的每个动作表情都了然于心,外人许看不出李靖的心事,她却一眼就看出他心有隐忧。
“陛下封了我为卫国公。”李靖沉默了一会,才接口道。
“北道大捷,你立下如此功劳,被封为国公乃理所应当之事,这有何可忧虑?”张氏奇道。
“除了封我为国公之外,陛下今夜在夜宴上还不断的称扬赞美我,将我与卫霍相提,更将我喻为大唐军神,这样的美喻,让我一时间都有些飘飘然。”
“可我必竟不是那等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心里更多就只剩不安了。”
“要知木秀如林,风必摧之,北伐一战,我的功军已经足够大了,陛下再这么一夸奖,必然会惹来许多文臣的不喜和忌惮。”
“自古以来武将锋芒太盛,都是大忌,既便为君者胸怀宽广,不猜忌,其它的臣子们也会找麻烦。”李靖在妻子面前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他握着妻子的手,在矮椅上坐了下来,苦着脸开口道。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若有人参你,你就辞了封赏和军权,放手做个富贵闲人算了。”张氏听完,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你,若我真成了无官无职的普通闲人,你,不生气?”李靖听得一怔,看着妻子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