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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楚人凤的宅子之时,李元昊见到了殷商音,当年在秦淮河畔,这位凤凰山五当家没少起了杀心,一心想要划烂李元昊的俏脸,满足心头那一抹暴虐心思。
如今再见到李元昊,殷商音首先愣了一下,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开始磕头行大礼。
“起来吧,五当家当年对朕怨气很深啊。”李元昊笑着打趣道。
刚刚起身的殷商音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连说草民该死,草民该死。龙虎帮的事情让殷商音惊叹李元昊的实力和身份,私下他猜测李庆元李公子应该是北魏顶尖那一小撮的权贵子弟,等到了太安城,见到楚人凤之后,他才开始有胆量猜测那个骇人听闻的真相——李庆元是当今大魏天子李元昊。
李元昊摸了摸眉头:“一言不合就下跪,真烦人,起来吧,若是再跪,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殷商音战战兢兢站起身来,退在一旁。
“对了,张道义和白玉山如今怎么样?”李元昊开口问道。
“张道义在太安城当了一个不起眼的刀笔吏,给入太安城的商人登记注册,发放文书,日子很清闲,乐得自在。白玉山在城东清乐坊开了一间小店,专门卖她亲手晒制的牛肉干,生意很好,每天熙熙攘攘,至于是去买牛肉干,还是去看人,那就......”殷商音突然闭上了嘴巴,一时顺嘴,差点在皇帝陛下面前说了荤笑话。
李元昊却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白姐姐如此漂亮,男人们想要一睹芳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挑了挑眉毛:“白姐姐晒制的牛肉干可是一绝,朕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殷商音忍不住笑了笑,突然放松下来。
“你呢,你在楚大人手下可好?”李元昊开口问道。
殷商音诚惶诚恐:“多谢陛下关心,草民一切安好,只做些轻松的事情。”
轻松的事情,也可以称为怪异的事情,宅子地底下,有一座地牢,在地牢深处有一间密室,殷商音每天便是送饭进去,放在地上,自会有一只手伸出把饭菜端进去,一日三次,从未有过间断。殷商音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何人,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偷瞧过。
“找个时间,算了,就明天吧,晚上朕在天一楼做东,邀上张大彪、张道义和白姐姐一块聚一聚。”李元昊说完,转身离开。
楚人凤拍了拍殷商音的肩膀:“看样子,我要给你升官了。”
楚人凤的宅子不大,但是胜在幽深,常有别致的景色,不知是懒得打理,还是故意使然。
楚人凤跟在李元昊身后,他已经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南梁公主惹得陛下不高兴了,陛下这是出来散心,两人沿着宅子走了一遭,楚人凤开口道:“陛下,微臣最近会离京一段时间。”
“嗯。”李元昊点点头,她也没多问,虽然他是皇帝陛下,但是总有些人不放在心上,楚人凤是一个,中堂大人又是一个。
楚人凤沉默片刻:“皇城司会由他人代理掌管一下。”
“一次离京,你却要交出皇城司的指挥权,看样子你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朕不多问,但是你要小心。”李元昊说道:“有合适的人选吗?皇城司可是太安城的重中之重,一切取决于你,奶奶在世之时,就未曾多问,一切依旧,你不想说,朕也只是随口一问。”
“微臣想让温志谦留在太安城,但是他执意去镇北军,拦不住。还以为要等很长时间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不过最近突然发现一个人很合适。”楚人凤开口说道。
“谁?”
“汪嗣英。”
“他啊……”李元昊语气莫名:“的确很合适,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合适。孔先生对汪嗣英的评价很高,只是一介书生掌管皇城司,暂且不提他是否愿意接手皇城司这个烫手的山芋,即便他上位了,恐难服众。”
“这事儿就要怪老祖宗了,当年汪嗣英从大江回来,微臣是要过人的,老祖宗却说火候儿还不够,又把汪嗣英丢到城东大狱,这几年功夫,余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继承了御猫的衣钵,我人屠还是后继无人啊。”楚人凤语气感慨。
“没想到你如此看重汪嗣英。”
“有野心,有能力,最主要的是几年暗无天日的煎熬,把他那股子书生傲气磨成了戾气。这种人若是稳步提升,不会做得比唐宗飞好,但是若是一开始就身居高位,必能雷厉风行。微臣不会毫无顾忌,私下会让人制衡一下汪嗣英,但是微臣愿意冒这个险儿,让汪嗣英掌管皇城司,保不齐他比微臣做的好。”楚人凤开口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就这样吧。”李元昊摆摆手,回宫去了。
乾清宫内,陈洛妍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嘴里不断埋怨,发誓要动用杀手锏,让北魏天子知道,到底谁是老大,看到李元昊回来,又马上笑脸相迎,哈皮的像是看到毛球儿的白绒绒。
李元昊只当他是空气,径自进了东暖阁,空留南梁公主殿下再次埋怨起来,声音却是小了很多。
第二天,沈凝儿皱着眉头来到乾清宫,一大早儿接到圣旨,让她来乾清宫,原因没说,这让沈凝儿有些拿不准儿,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下圣旨?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刚进乾清宫,沈凝儿就看到陈洛妍正趴在东暖阁的门上,向里面偷瞧。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陈洛妍还保持着趴在门上的动作姿势,看到李元昊,他呵呵一笑,伸伸腿脚:“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抖抖手呀,抖抖脚.......”
李元昊还是没看他一眼,今日她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系了一条简单的玉腰带,将一顶六合帽戴在头上:“走,出宫!”
陈洛妍望着李元昊的背影:“穿这么漂亮干什么去?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李元昊没有回答,径自上了马车,沈凝儿随后,余庆驾车,出了皇宫。
端坐在车厢内,沈凝儿的眼珠子乱转,偷偷从袖子中取出一包地瓜干,小心翼翼吃了一口,早上出宫太早,早餐还没吃。
李元昊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给朕一点。”
沈凝儿将地瓜干向怀里藏了藏:“给陛下也行,但是陛下要说,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元昊直接伸手入了沈凝儿的怀中,强行夺过地瓜干:“朕最近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黄汉庭和周飘雪的婚事儿就是朕撮合的。”
沈凝儿点点头:“但是和今天出宫有什么关系?”聪明如沈姑娘,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本质:“陛下,您这样做,很是无聊。”
北魏天子嘿嘿一笑,挪了挪身子,选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你在老祖宗身边这么长时间,朕的女儿身你也应该早就知晓了,所以那个假皇帝调戏你的事情,你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是朕很冤枉啊,前段时间下旨让子峰进宫,这头犟驴竟然抗旨不遵,看样子对朕还是心存怨念,这不朕忒表现一点诚意,把你和子峰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成就一份好的姻缘。《西厢记》里都说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凝儿盯着李元昊:“陛下是为了满足自己作祟的虚荣心吧。”
“都一样,都一样。”李元昊将地瓜干递上去:“来,吃点地瓜干,说道说道你和子峰之间的故事。”
沈凝儿把地瓜干吃了,那本来就是我的地瓜干,但是故事没有。
李元昊索然无味,只能到了天一楼,再把两人撮合到一块,男女之间情感的事情,都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特别是相互之间有爱慕的男女,更是经不起撩拨,一点就着。双指掀开车帘子,李元昊看到大街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北魏天子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叹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沈凝儿,当年你夜闯皇宫,犯下大错,老祖宗惩罚你入宫当宫女,你曾经对朕说过,这个世界有点怪,这件事情你可曾记的。”
沈凝儿点点头,当时皇帝陛下还问了一句,人死之后去了哪里,沈凝儿说人死之后,会去另一个世界,皇帝陛下泪洒当场。
“这几年朕走过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奇怪的人,也听了很多奇怪的话,看似相互之间毫无关系,但是朕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和你所说的有关系,只是还没有突破口,乱成一团麻,不过在这一团乱麻之中,朕觉得这一切都应该有一种简单朴素的解释。你知道朕的女儿身,其实朕也猜测到你的来历,佛说三千大世界,每个世界都饱含着自己的因果,你应该来自另一个世界,至于你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是巧合偶然,还是某种有意识的原因,朕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能想这么远,已经让民女很震惊了。”沈凝儿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这几年时间内,民女执掌内库,也去过不少地方,心头疑惑越来越浓,这个世界和民女来得世界有很多相似性,又有很多不同。民女一直从大处着眼,想从宏观方面窥看了解这个世界,一直都未曾成功,所有的推演最后都进了死胡同,就以上古和新纪元而言,这个世界的上古年代,和民女所知道的历史完全一样,新纪元却是凭空出现,好像有一把刀蛮横的断开了历史之间的因果关系,一下子突然出现了新纪元。既然宏观角度走不通,民女换了个角度想想,从细微处查找蛛丝马迹,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有一件就在眼前的简单规则支撑也限制着这个世界,但是是什么,民女就不知道了。”
李元昊仔细听着沈凝儿的解释,希望能从中找到困扰多年的难题,但是以沈凝儿两世为人的经验都不曾找到答案,她更不可能。
“你以前的世界,有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吗?”李元昊问道。
“有很多,从哪一条说起呢?”沈凝儿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就从天圆地方说起吧。”
“天圆地方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吗?”
“天圆地方看似理所应当,但是大错特错,天并非圆的,地也并非方的。地是圆的,天空没有形状,太阳是比大地大很多的一颗火球。”沈凝儿看到李元昊眼神中的惊讶,微微得意:“也许陛下会说,若大地是圆的,人为什么没有掉下去,那是因为惯性引力,两个物体之前必定存在的相互作用关系。”
“很深奥,朕听不太懂,不过朕还有一个疑问,如果大地是圆的,那么站在高高的山峦,应该可以看到大地的形状,但是朕登上高山,却从来未曾察觉大地是圆的。”
“那是因为山还不够高,一颗蹴鞠上面趴着一只蚂蚁,无论它向什么方向走,都走不到尽头,所以对于蚂蚁而言,蹴鞠是广袤无垠,没有边界的。”沈凝儿解释道:“陛下,民女的师傅和师公出海向东而去,目的应该是验证大地是圆的这一条论证,只要一直向东走,总有一天会从西方出现,回到原点。”
李元昊点点头:“很笨但是也是最可靠的法子,不过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沈凝儿摇摇头:“不知道,这需要问师傅和师公,或许不是为了验证,而是为了反驳,也不无可能。”她自己马上摇了摇头:“反驳更没有道理,因为大地肯定是圆的,这点无需质疑。”
车厢内一阵沉默,李元昊扯了扯脖子里的纽扣,嘎嘣一声,一颗铁扣子弹飞起来,露出里面的钻石,钻石反射着光芒,闪到了沈凝儿的眼睛。
“哇,好大的一颗钻石!”沈凝儿一声惊呼,女子对明晃晃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更爱闪光的钻石,而且还是那么一大颗。
李元昊摘下脖子中的钻石,陈洛妍的贱笑在眼前脑海一闪而过:“一件纪念品,代表着多福多寿,笑口常开。”
“胡说八道。”沈凝儿忍不住摸娑这钻石,一脸想要占为己有的狂热表情:“钻石可不是多福多寿的寓意,钻石代表着独一无二、忠贞不渝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