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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有节奏落在肩膀上,楚绎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间发现房间里光线幽暗,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时间还不算早。
而拍醒他的人,高大身影逆着光,意识慢慢回流,楚绎略侧一下肩膀朝着拍醒他的人看去,即使光线晦暗也能看清男人俊朗冷肃的面容。
看清后愣了一秒,秦佑。
他昨晚喝多了,现在只零星记得几个片段的记忆,唯一比较清楚的就是,似乎他在秦佑的车上?
那这里应该就是秦佑家了,昨天晚上遭遇的不愉快在脑中纷至沓来,楚绎所有的情绪顿时被一股巨大沉郁包裹住了,但看着秦佑古井无波的黑眸,更多的还是尴尬,他真是,再次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楚绎略抬起身体,漆黑的眼睛闪烁几下,不知道对着秦佑做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秦佑却突然开口:“你饿了。”
楚绎:“……”
秦佑瞟一眼他的腹部位置,“肚子都叫了。”
有吗?
但秦佑这么一说,楚绎立刻觉得胃的确有那么一点不舒服,顿时就深信不疑了。
没等他说话,秦佑站直身子,一手抄进裤子口袋说:“正好,我也饿了。”
楚绎环视一下四周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我先去洗把脸,你家有吃的吗?”
秦佑站在那,身上穿着毛衣和休闲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温和了许多,“没现成的。”
有不现成的就好。
在询问秦佑想吃什么后,楚绎就像一个抽一下就转起来的陀螺,洗漱完下楼去厨房叮叮梆梆一阵忙活。
热的,带汤的,吃了得身子暖和的。半个小时后,楚绎用餐盘端着两大碗放上餐桌。
秦佑已经施施然地坐着等了。
楚绎是就地取材拿鸡脯肉做的热汤面,浓郁的酱汤用大碗盛着,里边面条根根分明,细碎的胡萝卜丁、葱末和大片的青菜叶,红红绿绿煞是好看,让人食指大动。
秦佑看着,俊挺的眉峰微微一扬,楚绎恍若不觉,筷子递到秦佑面前,很淡地笑了下。
又把小碟盛着的开胃菜摆到餐桌中间,在秦佑对面坐下了。
两个人的吃相意外的相似,虽然都吃得不慢,但并不是那种呼哧呼哧的豪爽风格,都带着几分优雅。
楚绎面还没吃完,听到啪嗒一声,门开了。
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门口站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衣着朴素干净,头发盘在脑后一丝不乱,看样子应该是家里的保姆或者钟点工之类的。
女人看见秦佑在吃饭,愕然道:“秦先生,您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比平常早两个钟头呐。”
秦佑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淡淡说:“我定了闹钟。”
楚绎正拿着勺子喝汤,闻言差点没喷,赶快闭紧嘴巴。
所以你不是饿醒的,是专门定着闹钟起来叫我起床的是吗?现在也才七点啊。
秦佑手臂搁在桌上,手指轻快地在桌面敲击几下,虽然没笑,但唇角舒展的弧度显示着他现在心情十分愉快。
楚绎深深埋下了头,心里不禁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他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在线等,挺急的。
吃完饭秦佑送楚绎出门,昨天晚上楚绎的车让助理给开过来了,车钥匙递到楚绎手上,秦佑突然说:“那天吴钰找你麻烦,是因为有人跟他打赌。”
吴钰就是那位在锦园对楚绎非睡不可的吴公子,楚绎笑着问:“是不是蒋澜?”
秦佑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楚绎的眼神非常平静。
秦佑习惯了跟人打交道,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他怎么可能洞悉不到,几秒之后,他把目光转到一边,笑了。
一直等楚绎上车,秦佑说:“赵离夏满肚子馊主意,你别听他的。”
楚绎从车里探出头,“你认识他?”
“我还认识他叔。”秦佑说。
楚绎出去还是跟赵离夏打了个电话,尽管他昨天看到照片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会儿想揍死这位自作主张的损友,但楚绎从来不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几个小时已经够他理清自己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宁愿真相用最鲜血淋漓的方式在他面前摊开。
他不怕自己狠,只怕自己狠不起来。
未必避免冲动坏事,楚绎这些日子暂时避开了跟裴成渊见面,几天后有个酒会,东道是他们公司少东,到场的大都是圈里人。
楚绎把自己收拾得很利落,晚七点,经纪人带着助理到楼下接他,上下扫一眼的打扮,满意地说:“嗯,很好,既不会老成死板,也不失礼,关键是低调得恰到好处。”
车开在路上,经纪人又问:“书看完了吗?”
她说的是这几年大热的一部都市小说,日前正在筹拍电视剧,今天带着楚绎去,就是在导演燕秋鸿面前刷个存在感。
这位导演有强大的死忠粉团体,在国产电视剧质地良莠不齐,雷剧层出不穷的现状中,燕秋鸿的戏算是独树一帜。
他是个资深的细节控和考据狂,拍出来的东西严谨但是又符合当下年轻观众的口味,圈里人称他怪才。
基本就是一部戏送红好几个演员,对楚绎来说,这是机会,经纪人不想他错过。
楚绎点一下头,“看完了,燕导是个什么样的人?”
经纪人皱眉说:“表面随和平易,其实性格有些偏执,不按常理出牌。”
酒会大厅,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燕秋鸿三十多岁,楚绎觉得他果然大牌,别人都穿着礼服,只有他一身休闲西装穿在身上不羁洒脱得自由自在。
经纪人带着楚绎过去跟燕秋鸿打招呼,因为不了解这位导演的为人和喜好,楚绎只能做到在他打量自己的时候保持得体的微笑,尽量少说话,同时默默观察。
但通过别人的谈话,他发现燕秋鸿对自己偏爱的东西有种执着的喜好,基本不容忍置喙。
楚绎暗自记住了。
当然,到场的还有蒋澜,之前他工作室挂靠辉腾,所以也在受邀之列。
视线跟楚绎在空中交会,蒋澜眼色瞬间变沉,楚绎转头跟人说话,只当没看到他。
酒会进行到一半,楚绎站在离露台不远的位置透气,没站多久,看见燕秋鸿拿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露台走过去。
等他走出露台,楚绎伸手整了下衣领,燕秋鸿很快就回来了,大步流星地从楚绎身边经过,手机揣兜里,手再拿出来带出一个扁小的金属烟盒,啪地落在地上。
燕秋鸿转过身,楚绎弯腰捡起盒子,微笑着递过去,没多说话。
燕秋鸿伸手接过去,人站在原地没动,饶有兴致认真地打量他片刻,“楚,绎。”不是招呼,他只是嘴里嚼着这两个字而已。
他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刚才还在别处跟人有说有笑的蒋澜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秋鸿。”
燕秋鸿转过身去,蒋澜说:“介绍个戏精给你认识,走吧。”
好好的单独说话的机会没了,楚绎神态自若,没事儿人似的。
一整晚,蒋澜注意力似乎一直很不友善地锁在他身上,他也不是一点都没发觉。
楚绎端着酒杯走出去,看到秦佑助理的时候他倒是大大意外了一把。
今天在场的还有很多影视投资人,秦佑的助理坐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正被几个老总聊着什么。
楚绎朝他望过去,像是感知到视线,他对楚绎笑了下。
楚绎笑容立刻明亮起来,看一眼助理先生,人一直朝着休息室的走廊走过去,果然,没一会儿助理先生就摆脱那些人跟上来了。
楚绎说:“景程哥,待会儿我能仰仗你一下吗?”
助理说:“好说!”要不他为什么来呢?
楚绎冲他眨眨眼,转身进了走廊尽头一间没人的休息室。
没几分钟,果然,门开了,蒋澜进来,看见他的时候,唇角勾出一个冷笑。
楚绎就站在门口,“蒋老师。”
蒋澜不屑地说:“别叫得这么亲热,裴成渊和我什么关系,你那天也看出来了吧,今天晚上感觉怎么样?我今天就放话在这,只要有我在,这圈子你就别想混下去了。”
这几天楚绎已经确认,蒋澜和裴成渊几年前的确在一起过,但之后也确实是分得一干二净了,这位孔雀似的大咖国内国外各色人等中转了几圈,几个月前又回来介入旧情人的感情。
而且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楚绎嘲讽地笑了下,“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霸道的第三者。”
蒋澜顿时勃然大怒,“什么叫第三者,他心里的人几年前是我,现在还是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抱着裴成渊的大腿往上爬你混得挺高兴吧?。”
楚绎募地睁大眼睛,就算他早有准备,听到这些,还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操,他这是拿错了谁的剧本,他从裴成渊身上,除了伤害,得到过其他什么吗?
蒋澜还嫌不够似的,冷哼一声说:“你等着死吧。”
话音刚落就被楚绎按住肩膀猛地推在墙上,啪嗒一声,楚绎伸手按下了木门的锁扣。
后脑砸在坚硬的墙面,蒋澜痛苦地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绎,然后激烈地挣扎起来。
但楚绎比他高大,还曾经认真学过格斗,他根本不是对手。
片刻后放弃挣扎,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叫骂:“你这个疯子。”
转头冲着门外,“来人啦!”
楚绎淡淡地说:“别叫了,我敢保证不会有人来。既然已经得罪了,我就把你得罪到底吧。”
突然把手伸到蒋澜上衣口袋里摸索一阵,然后摸到一个沉沉的小物件,顺手拿了出来。
是一个纯银外壳打火机,楚绎拿着在他眼前的晃了晃,“你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下,打火机转了个圈握进手掌,“你没管好,现在成了我的。”
接着,五指突然松开,手里的东西猝然砸向地面,金属撞击大理石发出啪的声响,与此同时,他一手掐住了蒋澜的脖子。
叫骂声戛然而止,蒋澜像是被他唬住了,惨白着脸怔怔站在那。
楚绎一脚踩住打火机,狠狠地,打着圈地碾,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蒋澜血色尽失的脸。
他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眸光清澈,唇角还有一丝笑意,饶有兴致地看向蒋澜,狠戾中像是还带着几分残忍的天真,就像是只亮了獠牙的小兽,一丝都不想错过地,想要把爪下猎物的每一丝狼狈与仓惶都尽收眼底。
片刻,他放开了蒋澜,也挪开了脚,指着地上的东西,“当然,它还可以是你的,如果,你还肯弯腰,捡起来的话。”
说完,楚绎抬手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腰杆挺得笔直,人站在那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好像刚才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打斗,而只是一场还算愉快的交谈而已。
出门前,想起什么,他又凑到蒋澜耳边,“对了,我没占你家老裴什么便宜,相反,他欠我的还多着呐。”
说完,拧开门锁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的走廊,对守在走廊边上的助理先生笑眯眯地说,“景程哥,谢谢你。”
助理先生摆一下手,说:“没什么,待会儿,你记得从东侧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