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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踉跄跄奔跑着的三人一人带着一根从路边绿化带上拆下的铁管向难民营跑去。
先行撤离的巡逻队员们早已到达,此时的难民营不像苏小蝶从前来的时候那样黑黢黢一片,四下有手电光亮起,看过去倒不显得慌乱,反而有条不紊的在列队准备撤离。
每一个在末世中只能在难民营苟且偷生的人们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浮萍似的的命运,人人手中带着大小正好重量适中的包裹排着队,等待军人们发出撤退的信息。
什么是一定要带上的,什么是可以舍弃的,好像不用费多少工夫就能甄别出来,看来也是漂泊太久,经验丰富。
苏小蝶远远看着那一张张波澜不惊的脸,无端地有些难过起来。
“阿康就是在这儿?”
眼见着三号难民营出现在眼前,疲惫不堪的白俊楠露出了些许兴奋,就连使用能力后思维滞涩的大脑都活跃起来。
“嗯,找找吧。”苏小蝶探头探脑地说着,“你们找阿康,我找我妈。”
“……你这样子,阿康估计要伤心了。”白俊楠吐槽道。
“有你俩找他呢,算不算上我无所谓的嘛。”苏小蝶拍拍他,“倒是我妈,我不找她,可就没人会找她了。”
她的外公外婆早已过世,母亲老家又不在这个城市,剩下几个来往不甚密切的兄弟姐妹,怎么想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会把她母亲的安危放在心尖上。
她那个天杀的老爸还不知道在哪儿了……不过,听说贱人的命比较硬,像她爹那款贱出风范贱出水平的货色,想来应该可以长命百岁的。
希望如此。
杨星越过苏小蝶去拉白俊楠,嘴上吵吵嚷嚷地喊着:“走走走,阿康肯定没指望她。”
比起和苏小蝶更好的白俊楠,杨星显然是康颂那一国的,他对康颂和苏小蝶之间说曲折不曲折的过去显然更了解一些,也就更明白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当即拖上白俊楠就走。
不过这显然是他想太多了,至少对苏小蝶来说,胎死腹中的暗恋就是真的死了,没什么可拿出来伤春悲秋的。
此刻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到她妈。
她没抱什么期望地先走到赵婉琴女士平时居住的小帐篷,没曾想她母亲竟然还在对着一堆东西愁眉苦脸地没挪窝。
赵婉琴看见苏小蝶十分惊喜:“太好了!又多个人拿东西了!”
“……”这句话劈头盖脸地浇了苏小蝶一个无言以对,“……妈,那边成百上千只感染体马上就要来了,你躲这儿干啥呢?”
“我这不是头疼嘛,我有好多研究资料带不走,你来了正好,来帮把手。”赵婉琴看都不看她,手脚麻利动作迅速地往苏小蝶怀里扔来一大叠白纸。
苏小蝶接过一看,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堆字,还有些在她看来不明觉厉复杂图形,以她浅薄的学术认知来看,那是些分子结构图。
比起自家老娘住在难民营白手都要做研究的事,更让她吃惊的是:“……你哪来的纸笔?”
那东西基地都不敢挥霍,树木不好砍伐,纸张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基地不能把有限的生产力分去给造纸,只好普及了无纸化办公。
毕竟电总要发的,移动电子设备在办公方面具有可反复使用的优点,不像纸张,它还是个消耗品。
赵婉琴用一种“一看就是你蠢”的表情痛惜地对着苏小蝶摇摇头:“山人自有妙计,你们城里人不懂的。”
“……”
这位高学历的中年妇女还有个农民出身,嘲讽自己出生在城市里的女儿毫不嘴软。
苏小蝶认命般抱紧了她妈看重的“研究成果”,催促道:“把要拿的都拿上,快点走,感染体估计一会儿就到了。命没了要这劳什子的研究成果又有什么用。”
“我的命就算没了,这些东西也是有用的。”赵婉琴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异样的悲怆,“只要基地那帮人识货,这些东西是有用的。可惜我没机会近距离接触更多的实验数据,这难民营里也没有设备。”
天真的高风亮节看上去总是有相似的可悲可叹,不过若没有这些天真的人,这个世界或许会变得更糟吧。
星辰坠落,夜幕降临,既无人支撑天地,那在桑田重新变成沧海之前,就用自己单薄的力量去抵挡,好让这覆灭的高屋建瓴再为流离失所的人们挡一挡风雨雷电。
苏小蝶没再说什么,只是声音低沉地说:“嗯,知道了,快走吧,没时间了。”
她这位活到中年也没被残酷的世界夺取内心纯学术派高尚思想觉悟的母亲早和她说过,若有一天……
若有一天天人永隔,她的这些研究资料,一定要让苏小蝶交给可靠的人。
苏小蝶心里那靠近难民营开始就泛起的心酸越发得浓了。
不过,老天注定不让她忙里偷闲的惆怅。
白俊楠一脸焦急地跑到她身边,大声喊着:“小蝶,你快去看看……阿康、阿康他……”
他走近了才看清赵婉琴,一怔之下又立刻客客气气地打招呼:“阿姨好。”
“小白啊?你好你好。”赵婉琴冲他温和地笑笑。
“阿康怎么了?”苏小蝶奇怪地问,这感染体还没来,康颂能出什么事?
“我……这……”白俊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这、我说不清楚,你过去看看吧!”
苏小蝶下意识地看向赵婉琴,后者点头:“去吧,我这儿没东西要你拿了,我拿上这些东西就去排队,你们尽快吧小康带出来。”
“好。”苏小蝶抱着一堆研究资料,跟着白俊楠走了。
那一头,杨星正奋力拉着康颂的胳膊,企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康颂却纹丝不动。
他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堆点燃的小火堆,一只手竟直接放在火焰中心处任凭炙烤。
很不对劲。
照理说,康颂再抗拒站起身来,也不该在杨星全力拉动之下纹丝不动,好像此时此刻,他全身都化作一块沉重的磐石,非人力所能撼动。
他一只手放在火堆里,却未见他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再向火堆看去,那只手在火焰里毫无变化,在橙红色的耀眼火光映衬下,隐隐露出一丝如玉的光华来。
苏小蝶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他乍一看怔怔的目光深处,似乎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疯狂正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