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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楠与方戒一同前去因阜县。
徐氏的丈夫是佃户陈华,是个老实人,街坊邻里都喊他华叔。因为经历丧妻之痛,他的目光浑浊带着血丝,最大的孩子十岁出头,最小的孩子还在地上到处乱爬,不痛快了就嗷嗷大哭,并不知自己的娘亲再也无法回来。
陈华见到皇甫楠与方戒,神色近乎木然,他喃喃说道:“她十六岁就嫁给了我,平日虽然性子急了些,容易嘴上不饶人,可从来没有坏心,到底是什么人无冤无仇,竟然这么对她?”
皇甫楠心里轻叹一声,只轻声说道:“节哀顺变。”
陈华闻言,抬起那双满是血丝的眼,“你们会找到凶手吗?”
皇甫楠朝他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陈华连连点头,随即茫然地看过去,屋子里他最小的孩子正在沿着一只桌脚往上爬,爬着爬着竟然站了起来,裂开嘴巴朝着他们笑了两声,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跌倒在地上也不哭,又沿着旁边可以扶着的东西爬起来。
陈华看着他的孩子,那双浑浊的眼里隐隐有了水光。
皇甫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说道:“他真棒,对不对?”
有人在悄然离去,有人在努力长大,我们在逝去之人伤痛叹息之时,切莫忘记要为那努力长大之人鼓励喝彩。
陈华回过头来,看向皇甫楠。
皇甫楠朝他露出一个几乎温柔的笑容,温声问道:“华叔,你可以与我们谈一下华婶的事儿吗?”
陈华默然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徐氏的一生,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如同所有平凡人家的姑娘一样,到了年纪就由家人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给了陈华。陈华为人敦厚老实,性子属于辣妹子型的徐氏到了陈家之后,日子过得算是自在。与丈夫一起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平时最大的乐趣便是逮着旁人的痛脚去损人。
换而言之,就是徐氏的嘴比较刻薄,并且时常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除此之外,徐氏一家都是礼佛之人,每到初一十五,必然要上香拜佛。
皇甫楠和方戒正在翻着陈华搬出来的东西,据说那都是徐氏去拜佛时求来的东西。
方戒说:“你老是翻这些东西,不觉得晦气吗?”
皇甫楠低着头,看着里面的物件,轻声说道:“没有觉得晦气。”但每次心中都会唏嘘不已,这些物件的主人,一定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生竟然会如此短暂,她甚至来不及与家人道别,来不及看一眼她的丈夫,抱一抱她的孩子。
方戒没有说话,继续翻。里面的东西很多,有一些求来的安胎符,辟邪符,有一两串佛珠,林林总总,总归都是能跟佛祖有点关系的,这里都有了。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小的木偶上面,他拿过来在眼前端详着,“这是什么东西?”
皇甫楠:“什么?”
方戒将手中的小木偶递给皇甫楠,说道:“这种睡觉的老虎寺庙里会有吗?”
皇甫楠接过方戒手中的瞌睡虎,这个小玩意儿,做工也说不上多好,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玩的。
皇甫楠拿着那小玩意儿,横看竖看,然后皱着眉头问:“你确定这是一只老虎而不是一只猫?”
方戒:“……”
皇甫楠将手中的瞌睡虎放在掌心,一只手指戳了戳老虎的头,轻声说道:“或许只是不小心混在一起的小玩意儿。”
方戒撇了撇嘴,从皇甫楠手中把那只瞌睡虎放回了原处。
两人离开因阜县的时候,方戒忍不住问:“皇甫,凶手认识徐氏吗?”
皇甫楠:“或许认识,又或许不认识。”
方戒:“你那也算是回答吗?“
皇甫楠回过头,瞥了他一眼,说道:“徐氏的生活十分简单,活动范围基本上便是在因阜县,最远也就是去离因阜县三十里外的寺庙上香。她又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很多事情不需要旁人打听,她自个儿让就把话说完了,凶手若是有心观察她,用不了几天便能摸清她的行踪寻找最佳时机。”
方戒闻言,点了点头,“所以这叫祸从口出。”
皇甫楠再度想起死者脸上的伤痕,笑得有些复杂,叹息着说道:“或许你说的对,祸从口出。”
为什么凶手让她们自掴自己的嘴巴?
他的意思,是不是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
两人骑着马慢慢走着,他们来的时候行程匆匆,回去的时候却不急了,走得慢悠悠的,两匹骏马简直就是在路上散步。
皇甫楠的意思是,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思路,所以走慢点没关系,因为他们也来不及去其他死者的家中私访了。然而,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前方忽然有一个坐在马上,横在路中间。
皇甫楠见状,扬了扬眉,转头与方戒说道:“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方戒:“……”
前方的人听见皇甫楠的话,轻笑了一声,勒转马头,与他们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皇甫楠眨了眨眼,对方身后是夕阳晚霞的背景,逆着光并不能将对方的相貌看得十分清楚,但是来人骑在高大的骏马上,一身月牙白的袍子,即便是看不清长相,但周身上下都带着几分桀骜之气。
“这位兄台,我们姐弟正在赶路,可否请您借过?”任何时候,都要先礼后兵,更何况皇甫楠对方戒的武功根本没信心!
对方闻言,语气有些玩味儿,“若是我不想借过呢?”
他的声音让皇甫楠有些意外,声音并不是公孙策的那种温润,也不像是展昭的那样透着沉稳,他的声音竟然还能有几分少年般的清越。
皇甫楠默了默,看了看虽然比三个月前抽高了不少,但身板依旧不能算是成年人的方戒,有些无奈地说道:“若是兄台执意不想借过,那我姐弟二人另寻道路便是。”形势比人弱,便更要懂得审时度势。
对方闻言,笑了起来,说道:“你们是当今皇上的御猫亲自带出来的人,被人拦路,竟然是这般落荒而逃?”
方戒冷笑一声,手中佩剑拔了出来,“开封府方戒,领教大侠的高招。”说是打招呼,实则人已经施展轻功窜了过去,一剑已经横空扫出,皇甫楠甚至来不及阻止他。
皇甫楠:“……”
对方手中佩剑一横,剑未出鞘,却扎实地接下了方戒的那一剑,座下骏马竟然一步未退。
“好小子,你的剑法可是由展昭点拨?”
方戒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这时,对方手中剑,猛然一掀,方戒借力凌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少年翩然落在地上,侧头看向他。
对方叫了声好,但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了骏马,手中剑陡然刺出,灵活不已,眨眼间便已对方戒连刺几剑,方戒不敢硬档,又不敢将对方引至皇甫楠所在的地方,于是便自己退到了一个死角,身后便是潺潺流水。
皇甫楠这时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对方长相俊美,与方戒二人若不是两人兵刃相见,杀气腾腾,皇甫楠一定会觉得这是两个公子哥儿一块儿来游山玩水的。
只听到对方一声轻喝,已经将方戒手中佩剑打下,剑锋直指他的喉咙。
“好小子,这般也不求饶,有志气。”
方戒抿着唇,双目冷冷地看向他。
皇甫楠望着他们,一直没有吭声,她对这些武功不太懂,可却有种感觉,眼前这个穿着月牙白长衫的青年,刚才不过是顺手逗弄方戒而已,并非是真的想要伤他。
果然,只见对方脚尖一踢,方戒原本已经落地的剑朝方戒飞去,方戒一言不吭地将接住了佩剑,脸上的表情是面瘫状,既没有因为自己技不如人而羞愧,也因为对方把剑还他而有半分感激。
青年笑了起来,转身,手中佩剑已经入鞘,“不错,应该是没有懈怠过,但我在你这年纪时,却比你强多了。”
方戒冷笑一声,说道:“你这般身手,定是从小习武,有人指导,比我强又有什么了不起?若是我从小也像你那般,适才早就一剑戳了你!”
皇甫楠:“……”
青年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朗声笑了起来,他回头,眉目间带着几分戏弄之色,“哦?”
方戒问道:“你到底姓甚名谁?”
青年反问:“怎么?你打算日后找人寻仇?”
方戒正要说话,青年却不理他了,从怀中摸出了一本册子朝皇甫楠的方向扔去。皇甫楠反射性伸手接住,手中虎口处竟然被那力道震得隐隐作疼。
青年语气带着几分狂傲,“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陷空岛锦毛鼠,听闻当今皇上派来展昭一行人前来陈州查案,在下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当今的御猫是否比我锦毛鼠更有能耐而已。”、
皇甫楠一怔,看向前方的青年。
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