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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内,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凝重。
包拯站在主位前,双手背负在后,黑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感觉萦绕在他周围的尽是低气压。
公孙策说道:“自古以来,豢养娈童之事时有记载,达官贵人寻求享乐,法子层出不穷,这种事情虽然有违人伦,但从未有律法明文规定此乃是违法之举。”
赵虎闻言,义愤填膺道:“呸,衣冠禽兽!”
皇甫楠只是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展昭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下,只见他背光而立,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阴影里。
当今皇上震怒于天子脚下,竟有人目无王法刺杀数名达官贵人,于是顺顺水推舟将此案移交给开封府。身为开封府的一员,或许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破案。
展昭抬头,缓声说道:“不论怎样,先将目前的线索归集。”
皇甫楠点了点头,接话说道:“按照目前的几个命案,几名受害者的共同点都是好在府中豢养男童。他们不止自己作乐,还喜欢和同道中人一起,也会定期去风月场所寻找新鲜感。几名凶手对死者的习惯应该相当熟悉,否则不可能让他们撤下心防在外面寻欢过夜。”
公孙策:“也有可能凶手早已对死者的行程十分熟悉,早已在那地方守株待兔。凶手的相貌若不是好看的类型至少也该是眉清目秀,年龄应该是十三至十六岁的少年。皇甫先前说怀疑凶手曾在死者手中受过很不堪的待遇,我想他们有可能是曾经……”公孙策皱眉,略顿了下,感觉下面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展昭眉头紧锁,“你怀疑他们曾经被强迫?”
公孙策点头,“应该是被强迫后逃离了那个地方。”
皇甫楠站了起来,走至屋中的那块黑板前,板上的地图标出了案发现场的位置,皇甫楠忽然想起那天刺杀姜中行的少年,武功很一般,但是轻功却很好。她稍作沉吟,然后补充说道:“这些少年或许武功平平,但轻功很好。”
包拯问道:“何以见得?”
皇甫楠迎着他们的视线,说道:“他们很机灵,我留意了一下,案发的现场都靠近院子,而这些院子不约而同地都有假山。我想,他们之所以选这些地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若是被人发现,他们大可施展轻功离去,若是不行,也可在假山中稍作躲藏,换一身衣裳便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公孙策看向她,“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皇甫楠:“我只是想了想如果我要杀人,武功又很一般的话,选什么地方比较好脱身。”
众人:“……”
皇甫楠在地图上游移的手指收了回来,眉头轻皱着若有所思:“而且我有事情想不明白。”
展昭看向她,
“若是公孙的猜想成立,那些少年是在被人强迫后逃离,那么他们对这些达官贵人,应该是痛恨的。可这几名死者,他们死得都很痛快,人若是痛恨另一个人,常理来说是不应该让他们死得那么舒服的,可是这几名凶手,并未让他们生前受太多的痛苦。”皇甫楠说。
王朝:“四姑娘,这些凶手虽然仍是少年,可也是男人,男人都喜欢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仇人。”
皇甫楠闻言,低头抿着唇笑了笑,再抬头时,眼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王朝大哥,你若是这些少年,你愿意简单而粗暴地解决他们?”
王朝脸顿时黑了。
包拯见状,轻斥道:“没大没小,皇甫,你放肆了。”
展昭瞥了那个没有吭声的姑娘,将话题接了过来,“我好像明白皇甫的意思了,这些少年或许心中确实很痛恨这些达官贵人,但他们杀人的时候,重点并非是放在折磨之上,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不管怎样,只要取他们的性命即可。”
皇甫楠点头,“而且我觉得几名凶手,应该是同伴。”
众人一愣,公孙策思索了半天,才说道:“有着同样遭遇的人,特别能引起彼此情感的共鸣。若他们是同伴,也并不出奇。若当他们当真是同伴,或许很快,他们就要找下一个对象了。”
展昭:“可我们要如何确定下一个对象将会是谁?”
皇甫楠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皇甫楠有些无奈地摊手:“暂时无法确定。”
天子脚下的达官贵人一抓一大把,豢养娈童即便是在圈内蔚然成风,可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情,知根知底的人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即可,谁又会敲锣打鼓地将那点癖好告知天下?
包拯对此也有些头疼,摸着胡子想了半晌,然后跟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将目前能得出的结论梳理一遍。”
公孙策点头,“凶手应该不止一人以上,武功平平,但轻功绝佳,年龄在十三至十六之间。这几名凶手有可能是同伴,他们虽然痛恨这些达官贵人,但在死者生前并未施加折磨,只是单纯取其性命。”
包拯轻叹了一声,开始分配工作——
“王朝马汉,你们去查一下近半年来几名死者是否有送过少年出府。记着,要暗访。”
“张龙赵虎,你们去留意一下近来开封城周边是否有成群的少年聚集。”
“公孙先生,劳烦去查阅一下书阁的册子,看最近两年记载在案的命案中死者生前是否有类似于这几名死者的经历。还有姜中行被行刺一事,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一个人不会无端端惹来几个尚未成年的仇家。这事暂时也不好明访,派几个面生的衙役到酒馆客栈坐坐,听听酒馆客栈中的各种传闻,回头整理一下看是否有线索。”
包拯安排好那几人,随即看向皇甫楠和展昭,“至于展护卫和皇甫——”他的话忽然顿了下,眉头微皱,看上去是十分纠结的模样。包拯想到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就觉得自己这个义兄当得好混账,哪有兄长的要将自家妹妹往风月场所里送的?
包拯的话稍一停顿,皇甫楠便知他的心思,于是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风月楼的方戒是个关键人物,或许他身上还有一些线索。义兄,不如让我继续与他接触吧。”
包拯:“……”虽然包拯自己就是这个意思,但皇甫楠一旦自动请缨,包拯又觉得十分内疚。
真是枉为人兄啊……包大人在内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然而好兄长和百姓的好父母官只能选其一,包大人只好一边唾弃自己一边选择了要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好,那你和展护卫继续关注风月楼方戒的动静。”
皇甫楠正要说话,包拯又转过身来,“至于你嫂子——”
皇甫楠对此似乎已经十分驾轻就熟,顺溜地接过话:“小妹明白,我会告诉嫂子我三更半夜不回家是因为义兄要我留在开封府整理案件册子。”
包拯:“……”
众人:“……”
最后包大人甩了一下袍袖,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说道:“我只是怕她在家闲来无事,瞎操心。”
众人:“……”
大人啊,你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
展护卫每次偷偷摸摸踏进风月楼的时候,心中感觉都十分复杂。怎么说?每次当他看到那个一身高级纨绔行头的皇甫楠时,心中总会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撩过。那样的皇甫楠不像江南之行时的那般清爽脱俗,也不像是女装的那样不自觉带着几分姑娘家的软态。
变成纨绔的皇甫楠,眼睛轻轻一挑,便好似能挑动人的心弦一样。
以致于只能在暗处不能在明处的展护卫,十分提心吊胆地看着她招摇过市。生怕她没找到该找的人,反而惹上了旁人觊觎的目光。
直到皇甫楠被那个嬷嬷带到了上次所去的房子,展护卫紧绷着的心弦才放松了下来,他缓缓舒出一口气,觉得这样的差事真是简直不能好了。
方戒如期而至,他见到皇甫楠,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很漠然地问了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你又来做什么?”
皇甫楠却也不急,与他东拉西扯了半天,就在少年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她忽然问了句:“你想过离开这里吗?”
这话一出,不止是方戒愣了下,在暗处的展昭也愣了下。
皇甫楠说:“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从此没有人会取笑你、辱骂你,你会有正常的生活,你愿意吗?”
方戒那双黑眸静静地望着皇甫楠,皇甫楠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情绪,一开始闪过的希冀,接着闪过的怀疑,最后归于一片湖水般的寂静。少年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是在泥巴上写字吗?写完了一抹虽然有痕迹,但什么也看不清。”
皇甫楠看着他,神情认真地说道:“只要你愿意,那就可以。”
方戒冷冷的声音中带着讽刺,“不用假惺惺的,你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东西?”
皇甫楠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我是想从你这儿得到东西不假,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的丹凤眼斜睨了她一眼,直接质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皇甫楠一怔,笑了笑,少年眼前忽然银光一闪,一把小匕首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方戒愣了一下,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人捉住了,接着拇指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