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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内殿安详无声,朱红暗黑的殿门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响声。络绎不绝的宫人进入了内殿,撩起了华丽的粉色薄纱。
这是明姝醒来第四天了,清晨醒来就抓着上等蚕丝织成的被子久久失神。
阿南不见了……
这是她这几天最焦的一个问题,找不到阿南,她什么都不听,就死命的砸东西。谁劝都没用,脾气性子犹甚当初。
不,可以说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稚龄阶段。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七岁那年。
对于她来说,最近发生的大事,莫过于三皇叔杀了她最亲近的三皇婶,接着还企图杀她。她记得之前是跟着父皇去三皇叔的府中,后来被他吓晕了。
可是,现在醒来,他们却告诉她,她已经十岁了!而且……疼爱她的父皇也不在了!
“殿下,起床更衣吧……”
宫人最近都是怕了她,说话都是格外小心,唯恐哪里不对,惹恼了这小祖宗。可惜了,明姝这记忆倒退了三年,脾气也回去了。
“滚开!本宫要阿南!要阿南!”
几个刚刚近身的宫人吓的忙后退几步,跪在地上直呼:“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明姝还不解气,已经四日了,醒来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阿南,可是她们却支支吾吾到现在。这比她听说父皇驾崩了还恼怒,抓起真丝软枕就朝几人掷去。
殿外忽远忽近响起一阵环佩声,众人方隐隐松了口气,等人近了,坐在床上撒泼的明姝猛的就哭闹了起来。
“阿南!要阿南!”
她自醒来后,便感觉到大脑有些异样的空白,唯一能抓住的瞬间,让她安心的,也就只有阿南。可是,她现在找不到阿南!
一阵暖人馨香袭来,那人还未出声,明姝一个打滚就翻了起来,朝那人扑去。瓮声瓮气的叫嚷着:“皇姑!姝儿要阿南!要阿南!”
楚歆这几日一直呆在明姝这,听的最多的,也便是这句话。嘴角不自觉的有些抽搐,将明姝大病还未痊愈的瘦小身子揽入怀中,用手中的茶色绢帕帮她擦了擦脸。温声细语的跟明姝说道:“皇姑不是说了嘛,阿南有事回老家去了,过些时日就会回来的,姝儿乖乖听话,有皇姑照顾你呢。”
明姝嘟囔着嘴,还是不肯依她,推推桑桑就要走。
“就是要阿南!”
楚歆的眸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抹冷芒,但是很快便消失了,她好脾气的抱着明姝继续哄着:“姝儿不闹可好,皇姑今日带你出去玩……”
“不要玩!只要阿南!”
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明姝叫断了,楚歆显得有些挫败,松开了明姝。她这会算是明白了,为何前几年宫中伺候过明姝的人都无时无刻的倒着苦水,先帝更是常常头疼的缘故。
楚歆是个合格的姑姑,对于明姝,她很有耐心。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归是将明姝劝了起来。从宫人手中迅速接过一套宫装为明姝换上,天知道她在哄好明姝的那一刻,松了一口多长的恶气。
“瞧姝儿都瘦的不成样,现在身子好了,该多吃点东西补补咯。”
这话明姝一听就开心了,咧着嘴笑的极其开心。
“要桂花糕!”
憨憨的可爱模样,甜甜的嗓音,真是教人眼怜的。
“好,好。咱们的小公主要吃什么就吃什么……”
楚歆心情好,今天算是她这几日突破最大的一个早上了。记得昨日,她可是和明姝拗了大半天,才弄起了她呢。
小丫头的牙齿又长齐整了,楚歆也不好拿话诨她,便遣人当真去给她做桂花糕了。梳了明姝喜欢的漂亮发包,再簪了她自个拣出来的珠花。
“姝儿今年才十岁就长了如此倾城容貌,这以后大了,还如何了得哦。”
银玲般的清脆笑声咯咯不断,楚歆的偶然打趣,却让明姝有了瞬间的愣怔。似乎,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在她耳边说过同类似的话。
到底是谁呢?她也不记得了。
两人欢快的用了早膳,撤桌后,便有宫人端了汤药来。原本还一脸欢喜的明姝,顿时就垮了脸,那黑浓的怪味药汁是她的硬伤。
“不要喝!不要喝!苦苦!”小手捏着鼻子,难受的皱眉往后躲。
对于明姝的窘样,楚歆是又好气又好笑。从宫人手中接过了药碗来,就又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导过程。
“姝儿就喝一口好不?喝了药,病才能好呢……”
对于这个一天不知要上演多少遍的戏码,候在一边的宫人们,显然都已习惯了。
这却叫刚进来的楚明卿瞬间有些错愕,不是不了解他们的这位皇姑,就是因为太了解了,他才会如此惊讶。皇姑楚歆在他们眼中就是个高贵不可侵犯的女人,她虽然喜欢笑,笑的很好看,很温和。却若细看的话,那笑容底下有着让人心惊的淡淡疏离和冷漠。
她是当真对明姝好,怕是对她亲生的晏晚,也没有对明姝这般好。
“皇姑,还是我来吧。”
楚明卿上前笑着接过了药碗,搂着扑进怀里的明姝,文雅说到。他头几年没少和明姝磨性子,自然也是知道要如何哄她才能好。
楚歆也是明白这点,知他兄妹二人关系甚是不错,便舒了口气,将一切交给了楚明卿。碰巧宫外来了人,说是请她出宫回府去。
府中急事,她不能耽搁,便拉着明姝道别。
“姝儿要好好听哥哥的话,皇姑今日还有些事,等过些时间了就又来看姝儿吧。”
明姝没说话,只是楞楞的看着她走远。等人走的没了影子,她便回头扑进了楚明卿的怀里不说话。被楚明卿稍稍一哄,也就开开心心的喝尽了汤药。
“二哥哥,安母妃和良母妃为什么不在了呢?还有父皇,他前些日子明明还陪着姝儿啊,怎么会没了呢?”
明姝不见楚明卿还罢,每每一见了他便就是说这些话。对于楚明卿突然有些僵硬性的动作,她显然是没太在意。
楚明卿乃安氏所出,母子关系羡煞旁人。前些日子安氏陡然薨去,楚明卿是颓废了好一阵子才缓过了神。宠溺的摸了摸明姝晃动的脑袋,眼底流淌着自己才懂的那份忧伤。
他现在甚至都有些羡慕小丫头了,前阵子要死要活的痛着,现在是说忘便忘了。
有一些事,彻底遗忘了,还当真是比他们这些死记的人还好。
“母妃们和父皇是累了,需要休息,所以才一起走了。等姝儿长大了,二哥再跟你讲为什么吧。”
这是他说了太多次的话,他已经习惯性的在明姝发问之前,说出了她要的答案。有些无奈,却又乐在其中。
对他们而言,明姝能醒来,这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天知道在明姝昏迷不醒时,他们这群人是受着如何煎熬。这皇宫里,突然离去的人太多了,若是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也没了的话,还当真不知又会是一副如何境界。
今天明姝也就不缠着楚明卿问东问西了,直拉着他就要往外边去,嘴里嚷嚷着要采花花。楚明卿顿时一头黑线,之前十岁的明姝已然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他们管教着也安了不少心。如今她忽然记忆倒退,人也跟着回了几年前,说话做事都变小了不少。
虽是不乏可爱的样子,却也真叫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之前明姝解毒花了太多时日,直到她彻底清醒过来,这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月。如今宫里没了半点萧条之样,到处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连接着,明姝的心情也愈发好了。
小手不停的流连在一堆花丛中,各式名贵的花卉只要对了她的眼,不管是个什么珍惜品种,一律用剪刀夺了美丽的花朵。
楚明卿只道明姝是浪费,他自知道这丫头的劣根,摘了这些花,也不过玩玩就弃了,当真是暴殄天物。可是他却也没出声阻止,只因为那丫头笑的开心。
纯白的木荷花被她一片一片扒拉了花瓣,落在浅浅的绿草上,竟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跟在后面待命的花匠状似牙疼的模样,楚明卿不是没看见,他只是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助纣为虐。
在这丫头恶魔因子不断扩散的今日,他打赌,谁敢惹了她的兴致,那下场必定惨烈。
其实,只要她不缠着他要阿南,那就是万幸了!
红花绿叶清风抚柳,一身粉嫩的小小人儿调皮的追着翩翩飞舞的白蝶儿,累的满头大汗也不知,两只眼睛就追着忽高忽低的白色蝶儿,不肯罢手。有好几次,她都险险摔跤,她依旧笑的开心,倒是惊了楚明卿一身冷汗。
这明姝身子刚刚大愈,还有些不稳定。身为长兄的楚明康要忙于政事,无暇看望她。同她关系要好的楚明晋又去了边关,照顾明姝的职责,理所应当的落在了楚明卿的头上。
他倒是乐意照顾这丫头,只可惜却怕了她那磨人的性子……
“姝儿小心些跑。”
小丫头一玩起来就如脱兔般,惊的他是冷汗阵阵冒,挥手示意一群宫人上跟前去陪她玩,暗中护着她。
玩累了,明姝就会主动跑到凉亭内来饮些茶水,吃点瓜果继续玩。倘若捉到了蝶儿,她却是冷着脸下令让人放了,然后再卯着命去捉,看着楚明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淑太妃来的时候,明姝已经玩累了,喘着大气趴在楚明卿的怀里不肯动,任由他灵活的十指为她轻柔的舒着经络。
“咦,姝儿这是怎么了?”
大老远淑太妃就看见明姝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忙领着一群人疾步走了来。
“姝儿无事,只是玩累了,淑母妃安心。”楚明卿笑到。
淑太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走近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事,才放了心入座。她这些日子也是为了明姝的事情没少操心,加之楚明晋又离了宫,整个人都有些憔悴郁闷。楚明卿也看出了这些,也劝慰了几句。
“哀家过些日子就好了,老二也就不用挂心,倒是姝儿如今……”
一想起这丫头那日醒来时的情况,众人都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当日宫人来报,说昏迷多日的她醒了,可高兴坏了一众人。但是当他们真正看到她时,却又笑不出来了。
“让他走!让他走!”
这就是明姝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就是喊怕。
这个他,不是别人,正是楚泽。淑太妃可是清楚记得那日,楚泽黑脸的样子,当真是笑死人。也不知是姝儿想起了什么,竟然会厌恶他到那般地步。
之后他们才体会到何谓出大事了,这小丫头对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连她父皇,她都不记得如何了。尝试性的告诉她,她父皇驾崩了,她竟也是无悲无喜,像是不记得这么个人似的。只有说到一个人的时候她才真正有了反应。
——要阿南!要阿南!要阿南!
这就是她说的最多的话,阿南,她只记得阿南。
好在过了一天,她脑袋又清楚了些,记起了很多人。可是这记忆,却只停留在了七岁的时候。说到先帝,她就大哭了一场,过后便没了事,只问人要阿南。
可是,他们又哪知阿南去了哪里呢。
真正只道阿南去了哪里的,怕也就只有明姝自己了。
楚明卿唇角轻扬道:“我觉得姝儿如此,也未尝不是好事。”
淑太妃自是会意,她如何不懂这意味,明姝还小,无故背负太多东西,对她很是不公平。如今忘了,那也是天意。
“哀家是听说她最近脾气发的勤,怕她是闷着。便想,不若从前堂大臣家中挑选两名与姝儿同龄,听话乖巧的女孩入宫来,陪陪姝儿,常侍侧殿。”
楚明卿点头道:“这件事,父皇也曾提过,只是还未来得及……等过会皇兄空闲了,我与他说说,寻两个女孩入宫作伴,姝儿也该开心了。”
“如此甚好。”淑太妃满意的点头。
倒是趴在楚明卿怀里的明姝,晕晕沉沉的只道:“要阿致……”
话说的不重,两人却听了个清楚,思量了好一会才想起她唤的是何人来。
“姝儿口中说的,可是严亲王府中的世子?”
楚明卿无奈的点点头,道:“便是他,姝儿与他关系甚笃。”
淑太妃了然点头,凤目微眯,脑海里却开始回忆起楚致缇的模样来。这男娃虽是宫中长大,她却没上过多少心。明姝粘他,她前些年也是有些耳闻的。
荒唐的是,前几年两人玩的好时,还有人打趣给先帝进言说不若定个娃娃亲,真是笑了先帝一整天。
自家人,谈何婚事,这事自然不了了之。后来离了宫,她倒是少见那孩子了。
“那也宣那孩子入宫来见见姝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