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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要从哪里讲起呢,
这还真得让我好好想一想,我想,倘若我没有算错的话,那应该是公元前580年的夏天。这一年,华夏的土地上烽烟四起,八方诸侯蠢蠢欲动,为的,都是争夺一个天下。如同所有发生在乱世里的故事一样,这个故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某种缺失。
事实上,这个故事最早源于晋侯周子登基当晚所做的一个梦,和绝大多数的传奇话本在开头写下的那样,这是一个具有预言性质的梦。
但可惜,它的对象是周子,作为一个向来自信的人,他的想法是,他并不需要靠一个虚无的梦境来佐证自己的命运。
只是,那个梦境实在太过有指向性,甚至直从他的江山具象到了一个女人,哦不,准确说是一个女孩,一个眼尾带有一颗桃花痣的女孩……
三个月前,人烟稀少的晋国边境。
“喂!冰块脸,怎么又是你!真巧真巧!”一个十六岁模样,身材玲珑皮肤白皙的小姑娘在眼尖的发现了男子就是上次佩剑的那位后,当机立断的拦住了他。
可惜,男人并未正眼看她,而是淡淡道:“我办事。”
“喂!你这么冷淡做什么?上回你不是还挺热情嘛,一直拽着我的袖子不放说什么就是我了,喂喂……你害羞什么嘛!别走啊你!”小姑娘摆明了不依不饶。
“你别再跟着我了!”在忍耐着走了几步后,男人终于爆发了。
“为什么,上回你不是还要我跟你走嘛,你看,当时我虽然没答应你,不过我现在想通了……”
“想通了?”男人一怔,一双深黑的眼睛转而看定她。
“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小姑娘继续大言不惭,“喂!你走什么嘛,唔,真是害羞又难搞的男人哎。”
又是一阵沉默。
“我都叫你别跟着我了。”男子道。
“不行。”小姑娘拒绝得很果断。
听她这么说,男子的额角微微抽搐,索性停下来警告:“再这样跟着我,你会死。”
“那就死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云珂——”男子绷紧的脸上一层薄红浮现,他顿了顿,许久,深黑的眼底涌现出一种仿佛决绝的东西:“既然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直到……你对我没有用处为止。”
是的,这就是那个和卓扬有着相同一张脸的韩珏对云珂最初许诺下的话,这让我无法理解,想必那时的云珂也无法理解。不过,以韩珏当时整个人的状态看,他的的确确都不像是我认识的卓扬。因为韩珏虽然也喜怒不形于色,却并不像是故作的隐忍,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近人情。但显然,那时我们的天然呆萌妹子云珂小姐并没有发现这点,她只是微皱了皱眉头,便欢喜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那一刻,阳光正好,角度正好,金色的光线照射在云珂眼尾的桃花痣上,仿佛一粒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关于桃花痣的说法,民间一直流传着许多版本,但普及度最高的一种,无疑是相书上说的招桃花了。对于此,晋侯周子不太能苟同,因为一般说来,一个人能不能招桃花,或者桃花数招的多不多只跟长的好不好看有关,至于说这桃花痣,则不过是江湖神棍用以佐证自己观点正确的一种手段罢了。
可见,周子其实是个很不信命的人。
所以,当他第一次看见韩珏将小徒弟云珂领到他的晋国王宫时,心中的确不知该作何感想。其实这个事他压根不用感想,他只用感慨就可以了。实在云珂虽然不是一个美到迷阳城惑下蔡的女子,但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甚至她的这种特别,已经超过了人们对她美貌关注度,且她本人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由此可见,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又进一步得出,她其实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这种女人往往会让男人很没有办法,而往往当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很没有办法时,其实就是最好的办法。就好比你读一本书,当你还不知道答案时,你才会想着要翻到下一页知晓答案。
所以,对周子而言,就此魔障,实在也是件很没有办法的事。同时让他苦恼的,是在他的预言梦里,那名扫地僧告诉过他的,这个女子将会和你宿命纠葛的暗示。想起这,他就更加苦恼。因为所有的武侠故事都向我们阐述过一个相同的道理:扫地僧若不是旷世高手,那就是大有来头。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真是一个纵使他身为君王,也很难推翻的逻辑。
但,最让他苦恼的,却是韩珏这位不怎么本事的小徒弟除了喜欢偶尔叫他几声男神,还喜欢有事没事的在他面前晃一晃。要知道,这世上决计没几个男人能忍受一个姑娘一面称呼着自己男神,一面心里头装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至少这事要搁我就断断不行。再者就是,这世上的缘分多是如此,你本来没什么想法也没那么在意,但他/她如果每天在你眼前晃,那可能结果就大大不一样了。
更何况,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他心里头就是有想法的,虽然可惜,对方显然对他毫无想法,对方只对她的师父有想法。
这,无疑又加大了他的想法。实在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真是万古不变的定律。
事情到此,原本我也和看戏的各位一样,以为这将会是一出无疾而终的暗恋故事,但依照前文的剧透,我们知道,事情必定要进行转折了。实际上,这个转折的确显得很转折,因为它是如此的刻意,以致我除了用转折二字形容外,竟然再找不出别的措词了。
那同样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晋皇宫内,银桂胜放,满庭萦香。但就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正上演着一场空前激烈的争吵。这场争吵和此时的背景是如此不搭调,甚至会让人不禁错觉,这不过是为了作一个反衬。
这场争吵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场争吵的双方会是两名成年男子。事实上,我一直认为,但凡不娘泡的男人都很少会执着于小事,所以,这两个看起来绝对攻属性的男人所执着的只能是大事。对男人而言,除却军国无大事。
但我却猜错了,因为他们讨论的内容,除了家国,还涉及一个小女子,为了这个小女子,他们君臣二人的意见很难得的无法达成和谐统一。
压抑的仿佛风暴潮来临前夕的静室中,周子微眯的凤眼已然迸出了逼人的光,他说:“韩珏,你是疯了吗!为了那把剑,你连自己徒弟的命都不要了!”
“主上,您这话错了,臣不是为了那把剑,”微一顿,韩珏面无表情的继续,“臣是为了天下万民。是,没错,云珂的确是臣收来的徒弟,可臣要说的是,臣打一开始收下她,就是为了今时今日。”
“就为了你的‘道’,你所谓的天下‘道’?”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周子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此刻,我的视角随着被云珂戳破的纸孔,赫然看见他额上的青筋直跳,像随时都会爆裂开,“韩卿,有时候孤真想看看,从前教你的夫子都是些什么人,才能教出你这样冷血的怪物!”他继续说。
“主上,为了一个云珂,您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韩珏深黑的眼眸看向他,口吻冷漠得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云珂身为轩辕夏禹剑的剑灵,殉道只是她必然的命运,臣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就好比臣,若不是为了匡复您的霸业,也不必要走这一遭了。”
“孤知道卿身负旷世才学,可卿想过没有,小珂她才十六岁,你真就这么忍心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去送死?还是韩卿,在你眼里,其实根本就没有过一丝丝的悲悯?”以贤德温雅著称的晋侯周子终于再忍不住,他向韩珏逼近,眼里的怒焰几乎要将人烤穿。
只可惜,即使他这样说,他面前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主上,臣并不这么看。”一脸冰冷的韩珏并不作他想,仅仅是顾自表达着意见,“悲悯之心固然好,却应放在太平盛世,现而今风云乱世,想成就一番霸业,自然得舍非常之舍,才能得非常之得。”
“所以你的意思,小珂在你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么?”情急下已然乱了称谓,但周子却浑然不觉,他只是直直盯着他,仿佛在盯着一个怪物。
“这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韩珏摇了摇头,很快道。
“即使小珂她喜欢你,你也认为不值一提么?”一阵的僵持过后,周子气息忽地敛起,他避开他的视线,像如此就能回避情场不得志的自己。“她喜欢你。”他一字字重重道。
好在,当他说完这句,一直僵硬着脸的韩珏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而这,同样也让周子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急迫,甚至期待。可惜,等待它的,却是又一轮的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