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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嘉诺顺手将几人的衣服扔进垃圾桶,低头看了眼汪晓婷的脚,皱了皱眉道“我拦个出租车你自己回去吧。”
汪晓婷站定不走,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脸上还印着干涸了的泪痕,一双眸子在灯光里雾气朦胧。
僵持了一会儿,凌嘉诺叹了一口气蹲在她跟前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汪晓婷安静地趴在他背上,两手圈住他脖子,没一会儿却是哭了起来,“呜呜……嘉诺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婷婷了?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为什么你却不要我了?”
柔韧的发丝垂下,遮住眼睛,在路灯下随着有些寒气的夜风荡漾,一晃晃地拨弄出片片阴影,晦暗不明。凌嘉诺收紧双手,搂住汪晓婷两腿一言不发地朝远处走去。
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抽了会儿,汪晓婷失神地呢喃,平日里,她声音总是脆脆的,或许因为哭过的原因,这时候听上去却有些低迷,像包含了千万种难耐的情绪,明明撞进耳朵里都是轻轻地,却让人觉得心酸。
“我还记得我们4岁那年,有一回你给我买了张二婶家的肉包子吃,我开心的拿着包子往家跑,在路过隔壁王奶奶家的时候差点被她家大狗扑倒,你跟在后面拿石头把狗打跑了,后面王奶奶去你家告状,你没跟凌叔叔说是那狗差点咬到我,所以凌叔叔打了你。”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出水痘在家里养了一个星期就被爸爸送到学校去了,脸上水泡结的疤还没脱落,班上的孙磊骂我丑八怪,我气得直哭,你就跟他打架,结果把他头打破了,那次回家你也被凌叔叔打了。”
“我们初一那年,我第一次来例假,躲在厕所里跟你打电话,是你去超市买了卫生巾偷偷给我送到女厕所,出去时候刚好被上厕所的女老师撞上,老师说你耍流氓还告状到凌叔叔那里去,那天放学,我从我家窗户里看见你被罚在客厅跪着,一直到9点。”
“呜呜……凌嘉诺,从小我们一起长大,说好了要一起学习一起考大学的,说好了将来要一直在一起的,你说我是个小哭包,除了你没人会哄我笑;你看我羡慕杨双双穿新裙子,你说将来挣钱就给我买最漂亮的新裙子;小东栓每天在校门口拦着我要我当他女朋友,你见一次打一次说不准他黏糊我;中考模拟考那天我痛经没考好,爸爸骂了我一顿我就跑出去淋了雨,你找到我背我去你家守了我一晚上;凌嘉诺,呜呜……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不要我了?”
眼睛盯着鞋子一步步的走,凌嘉诺第一次觉得这条回家的路走得异常艰难,他不知道是背上汪晓婷心碎的哭声让他胸口哽咽难受,还是汪晓婷所说的那些年凌云天教训他的画面太过深刻,因为汪晓婷哭连他也想跟着哭了。
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长,虽然重合在一起,却还是显得孤寂。小时候后背上的丫头片子手短脚也短,可如今,能映出的只是物是人非。
汪晓婷问为什么他不要她了?其实,他也想问问凌云天,为什么他不要他了?
竹板子是凌云天细心去掉毛刺的,抽到屁股上又脆又响,疼痛也总是只在皮肉里渗透一点点就消散到四周了。
小时候,那根竹板子或许也是有威慑力的,至少在他记忆里他还是怕的,只是,如今回忆起来,他还是忍不住怀念,打罚他过后的凌云天总是异常温柔的,那些年,躺在凌云天怀里发烫的屁股被温暖的大手轻揉,再疼他都能安心入睡。
临近午夜,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了,凌嘉诺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就愿意相信童话里所谓的那个最爱你的人即使离开了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你能看见的满天星辰里最闪的那颗就是他。
只是,凌云天,我每天睡觉前都会默默祈祷你会出现在我梦里,而你,自从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看凌嘉诺停下,汪晓婷从他背上爬下来,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手,“嘉诺,别难过。” 咬住唇,眼里神色变换,最后她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抬起脸道“你去我家住吧。”
凌嘉诺看着那栋被烧毁的房子,心里突然就很难过,他把凌云天唯一留给他的房子都烧掉了,虽然,这房子早已被那个女人玷污的不成样儿了,可这里毕竟是盛装了他跟凌云天全部记忆的地方,而他竟然就那么狠心给烧掉了。
从今往后,他只能不断去回忆关于凌云天的一切,他害怕时间久了,他会忘记跟凌云天之间的那些点滴,然后真的就是孤单一人了。
“你回去吧,我不送你过去了。”收起眼底的哀伤,凌嘉诺淡淡地道。
他家跟汪晓婷家虽然是邻居,曾经也情感深厚,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汪家不会再待他如己出,也不会再提关于他跟汪晓婷娃娃亲的事儿了,就如同现在的他没办法回答汪晓婷的问题一样,他如今只是个没出息的混混,怎么有资格?
看汪晓婷含着泪一脸不舍,凌嘉诺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像小时候一样,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融进黑暗里,汪晓婷跳着脚追了几步,像小时候跟在凌嘉诺身后却撵不上他一样,委屈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凌嘉诺,凌嘉诺你别走……呜呜……”
躲在背光的阴影里,看着她摔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凌嘉诺心里那块柔软被搅动,难受的鼻子发酸,他把指甲陷进肉里用那点点痛处压下不忍。
“婷婷,婷婷你怎么了?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回来了?”悲怆的哭声惊动了房子里的人,隔壁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影着急地跑向汪晓婷。
凌嘉诺闭上眼,逼回情绪,也收回那只迈出了一半的脚,转身融进夜色里。那头火红,在微黄的灯光下,像失去了所有光泽一般,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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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响,坐在沙发上抓着头打瞌睡的唐文杰就醒了,他抱着手臂看凌嘉诺开门进来,挑了眉问道“凌嘉诺,现在几点了?”
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凌嘉诺面无表情地应道“两点半”
唐文杰看他不咸不淡的往房间走,怒气涌出,起身一把揪住他扔到沙发上,“两点半,你他妈还知道两点半了啊?你怎么不干脆在外面混一晚上别回来了啊?老子特意让王灿告诉你等着我一起回来,你当耳边风呢你?”
凌嘉诺被摔的有些晕,垂头半趴在沙发上一脸麻木。
唐文杰看得火大,踹了他一脚问道“你他妈到底去哪儿了?阿灿说你接了电话急冲冲就跑出去了,老子派人出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
客厅里安静的甚至能听见唐文杰的喷气声,凌嘉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唐文杰在外面过夜的时间偏多,三天五头不回家也是正常的,今儿怎么就这么较真儿管起他来了?不过,他是真不想跟他吵架,他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沉沉地睡一觉。
皱着眉盯了沙发上的人一会儿,唐文杰扭了扭脖子突然就笑了。要在平时,这时候凌嘉诺就知道该躲着点了,因为唐文杰要发疯了。只是,今天他也魔怔了,所以他呆在那里,继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脚步声响起,唐文杰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又转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一根圆木棍。看到那玩意儿时候,凌嘉诺瞳孔明显缩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动弹。
他想或许被打一顿,也就没那么多心思难过了。
圆木棍有点像擀面杖,只是要粗长很多,跟凌嘉诺手腕差不多粗,一米长,是以前唐文杰跟人木械斗殴时用过的家伙。现在唐文杰很少参与这种原始斗殴了,要打也都是真枪实弹的来,再不济用的也是大砍刀、铁棒子,所以这圆木棍子就淘汰到家里柜子里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一直没扔。
唐文杰其实就是担心凌嘉诺,这些天凌嘉诺精神不好、心情也差他是知道的,但前几天他事情多根本抽不出时间来,今天他本来打算好好陪陪凌嘉诺的,哪知道等他兴冲冲去订了包厢、点了火锅,等到12点汤都熬干了两回凌嘉诺也没回来。
他拿棍子出来也不是真打算要打凌嘉诺的,吓唬吓唬也好啊,凌嘉诺害怕这棍子他是知道的。在他心里,凌嘉诺就跟他弟弟一样,还没长大,有时候要吼着点儿,不然容易闯祸。
可这会儿凌嘉诺一副随便打的姿态,真是让他有些憋火了,他连续深压了三次都没把股子火气灭下去。
“你他妈跟老子犟呢你?说话,今儿晚上你哪儿去了?赖疤脸整天巴不得撸了你去捅你还一个人到处跑干嘛?”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家那把火是你自己放的吧,姚钱树查出来弄不死你。”
“老子说你呢?吭声!”
“妈的,凌嘉诺你他妈自找的!”气炸了的唐文杰抬手,一棍子抽到凌嘉诺屁股上,没下狠力气但也不轻。
隔着裤子,又是粗壮的实心木头,打在身上沉闷地响,痛也是跟潮水一样,没花哨的就强行闷进肉里,一直往深处钻,还好打得不算重,没痛到骨头上。
凌嘉诺把憋着的气吐出去,拳头也轻轻松开,他把脸埋进沙发里,心里连感觉都说不出来了,他浑浑噩噩不是都习惯了吗?现在茫然成这样子到底是在懦弱给谁看?
身后的人似乎更火大了,连仗在屁股上的棍子都当成了藤条使,一下下闷击杂乱无章也没有间隙,碾压的胀痛一层抵一层的往肉里灌,才一会儿,凌嘉诺就觉得骨头都痛了起来,他捏了拳头抽动了两下肩膀,一声没成形的呜咽溢出,到一半儿又被吞了回去。
唐文杰停下手,杵着棍子在地板上,弯腰扒开他头发露出那颗饱满光滑的额头,看上面汗水不少,啧了声道“你闹够了没?拧着性子故意找打爽不爽?”
“滚!”凌嘉诺痛得无力,眼睛里有些红,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骂道。
“呵,臭小子,你丫就个神经病,非要惹毛了老子收拾你一顿才过瘾,犯|贱呢,不过,今儿倒是乖,居然都没还手,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打一架泄火呢?”
一边说着唐文杰去卫生间里舀了根毛巾出来,也不伺候凌嘉诺,扔过去就算完事儿。他算看出来了,凌嘉诺这状态是无敌的,打死估计也就惨叫两声。
凌嘉诺从脑袋上扒下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他屁股上的肉还有点不受控制的在跳动,一张白净的脸也被汗水蒸红了,配上尖瘦的下巴有种撩人心弦的美。
唐文杰点了根烟,大赤赤地坐沙发上,他一只手插|进凌嘉诺头发里来来回回刮拉着,眯着眼睛很是享受,“要给你上点药吗?”
“嗯,疼”
唐文杰勾了勾嘴角,笑的像只狐狸,“疼着吧,家里没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