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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买我小北顶那块地?”
王喂马坐在自家小洋楼门前的躺椅上,躲在槐树的树荫底下乘凉。他手里端着半颗大西瓜,一边用汤匙舀着果肉吃,一边吐着瓜子,八字胡随着咬合不停颤动,人却是半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压根就没有迎杨浇水仨人进门的想法。
“确实有这个想法儿。”杨浇水笑道,“试着碰碰运气。”
“哼!运气?”
王喂马不禁冷笑道,“你要是有运气这玩意儿,也不会混到现在还是个穷鬼。不是我看不起你,在这世道上,有钱的就是大爷,没钱的只好当孙子,听我劝你一句,甭折腾啦,你就没那个富贵命,再折腾,顶了天不过是个贫下中农,还指望挖煤发家?就凭你?”
杨浇水笑容凝固在脸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这人品性好,但也要强,俗话说就是好面儿。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任他再好的脾气,当面被王喂马如此讽刺,怎么能受得了?
不要以为渺小的,就没有力量。
不要以为卑微的,就没有尊严。
杨浇水被气得双手颤抖,眼看再也按捺不住,旁边的杨冲赶紧站出来拉住他,连连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暴力的冲动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只要能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人生在世,坎坷何其多,屈辱何其多,难道能见人就打、见恶就杀?事实上,我们需要的不是用拳头使人屈服,而是以成就来打他的脸。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愣头青是无法成事的。
“别的你管不着,就说你卖不卖吧?”杨冲冷冷地说道。
“卖,当然卖!”王喂马嬉笑道,“那块烂地皮我早就想卖啦!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傻子买家,也正在发愁呢,谁能想到,傻子这不是来了么?哈哈!”
话刚说完,杨冲的拳头已经到达王喂马的脑袋边。
沙包大的拳头,从左到右,凌厉的风声使王喂马一阵耳鸣,只觉得黑影闪过,左半边脸腾地涌起火辣辣的感觉,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被掀飞在地,怀里抱着的半颗西瓜滚到两米开外,在地上留下一条鲜艳的西瓜汁,引来无数蚂蚁。王喂马摔倒在槐树根,吃惊地看着杨冲,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少年人凭什么敢打他,又凭什么力气这么大!
杨冲擦了下自己的拳头,轻轻摇头:“满脸肥油,把我拳头都搞脏了。”
杨浇水和杨吃鸡神色闪烁地看着出其不意的杨冲,困惑的是,刚刚他还阻止杨浇水的冲动,怎么自个儿反倒冲动起来啦?
“那块地,你爱卖不卖,爷不稀罕!爸,小叔,咱们走!”
说完就拉着杨浇水和杨吃鸡要走。
“别介啊,我也没说不卖啊!”
王喂马捂着半边脸,神色怨毒地看着杨冲,等他看过来时,脸上迅速转而换成了难看得不能更难看的笑容,“五万块钱,成本价,你们自个儿琢磨,少一个子儿我都赔钱!”
这下轮到杨浇水和杨吃鸡傻眼了。
难道这人是受虐狂么?都被杨冲给揍了还不发脾气,居然还要卖地?
“你说的当真?”
“当真!”
……
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杨浇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在劝阻自己的杨冲,却反而亲自出手把王喂马给揍了。
对此,杨冲的解释是这样的。
第一,打人是不对的。但是,委屈自己更不对。所以在打人和委屈自己之间,他选择了打人。
第二,杨冲可以打人,但杨浇水不行。众所周知,王喂马是杨鸣禅的人,杨冲之所以揍王喂马,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要试探杨鸣禅的反应。从始至终,杨鸣禅都躲在背后,支使着自己的马仔处来冲锋陷阵,自己却片叶不沾身,这对于急切想要抓住杨鸣禅弱点的杨冲来说,非常头疼。王喂马毕竟是个外姓人,他之所能如此嚣张,有钱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还是杨鸣禅的撑腰。可以这么说,没有杨鸣禅,他王喂马在大杨庄连个狗屁都不是,早晚得被人活活打死。
被打之后,王喂马势必要跟杨鸣禅抱怨,这下就更好办。杨鸣禅肯定要纠结于出不出手,以及以何种方式如何出手。如果他出手,那自然有大把的把柄给杨冲来抓,如果他不出手,那必然要寒了王喂马这条狗腿子的心,俩人虽不至于闹矛盾,互设心防是肯定的。
这就起到了暗中分化的作用。
再者说,杨冲揍王喂马,还能给其他那些同样对杨鸣禅不满的村民,以及那些骑在墙上看热闹的中间派一个鲜明的信息——在大杨庄,敢公开跟杨鸣禅对着干的,杨浇水一家算头一个。
这叫收拢民望。
当然,直接导火索确实是,杨冲被王喂马激怒了。
因为被激怒,所以暴起打人,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一切顺其自然,谁也看不出来毛病。
为什么不叫杨浇水出手,这就更好理解。在大杨庄,人人都知道杨浇水是个老好人,威望也高,杨冲不希望他身上出现丝毫的污点,如果有污点,那就沾在自己身上便好,所有的肮脏事情,他可以为父亲全盘代劳。
这是因为杨冲留着杨浇水的完美形象,还有更大的用处。
“有什么用?”杨浇水奇怪问道。
杨冲只是笑笑不说话,山人自有妙计。
杨浇水和杨吃鸡像看妖怪一样看着杨冲,难以置信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他就把如此复杂的事情剖析得如此简明,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心思之缜密,就是他们这两个大男人都有所不及。于是不禁仰天长叹道,自己像他这样年轻的时候还在玩土打波儿,而他已经开始布置谋划,一个天一个地,简直是张子房、刘伯温在世。
“高手下棋,向来是走一步看十步,我不过是刚刚入门而已。”
杨冲越这样谦虚,杨浇水和杨吃鸡便越觉得他可怕,现在就如此变态,倘若等到他心智长成的那天,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对于父亲和小叔的赞叹,杨冲只是摇头,心想这又算得什么?
遥想太祖当年,《资治通鉴》连翻十七遍,各种谋划算无遗策,以陕北一隅之地起家,反推天下战无不胜,那才叫真正的计谋。
正所谓,小成谋家,大成谋事,老成谋国。
杨冲自觉离老成还差得远哪!
“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王喂马生气之下,不卖那块地呢?”杨浇水问道。他虽然欣赏杨冲,却难免犯所有父亲都会犯的通病,总觉得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冲动之下不顾后果:“那我们难道要改行做别的生意?”
“不,他一定会卖的,我肯定。”
杨冲推开自家的绿色铁门,给杨浇水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