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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头*李二爷家
“哎呀,小川,别忙活啦!瞧这一头一脸的汗,快坐下歇歇。”李二(奶奶)抢了秦川手里的抹布,端了碗开水给他。
“奶,我不累,再有一点就擦好了。”秦川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对她道,就要继续擦土灶。
李二(奶奶)拿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还说不累?这汗都是流的别人的?瞧这小脸红的,回头人家不得说我老婆子可着劲儿使唤你?”
秦川就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啜喏道:“我……我没想这样,我就是……”就是个半天也没就是出来,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哎呦,奶奶知道,你没坏心。可你再这么干下去,别人看见了可不得拿嘴说我?瞧瞧,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桌子椅子都擦了个遍,哪有你这么干活的?”李二(奶奶)就笑了,露出一口没牙的牙床来,“我们家可不兴这么干活的,回头再累出个病来哩!”
秦川挠了挠头,嘿嘿笑了,接过水仰头就喝。“咳咳!!”
“这娃子,水烫着呢!小心点儿。”李二(奶奶)赶紧替他拍了背,笑着说他。
“嘿嘿。”秦川傻笑了两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干嘛,就四处打量,看看院子里还有什么活计没有。
李二爷家和李家庄的其他人家略微有些不同。不仅圈了高高大大的院子,院门也很是结实高大,而且屋子是二进的,颇有些大门户的感觉。
只是,李二爷家的外院却不是男眷的生活地,却是空荡荡的大院子,倒是像军营里用来缓冲敌袭的空地。后来在李二(奶奶)的反复要求下,才在前院盖了猪圈、柴房和杂物间、厨房。
这样一来,后院就显得大了很多,几间房都空了,给秦川住正好。
李二爷由于小小年纪就跟着军队打战去了,期间也只回来过几次,直到二十年前才算是真正挑起了家里的担子,因此对李二(奶奶)很是愧疚。二人只育有一子一女,都各自成家了。
老两口和儿子住,只可惜儿子成婚二十年了,如今也是快到了不惑之年,只可惜却没有生育,眼看着他这一房就要断了代。
不知道是不是看惯了战场厮杀间带来的死亡,李二爷总是相信,一切都是命定。他作了太多孽才会报应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因此一家人从来不提休媳妇的话,只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命里有时终须有,儿子李和宜年岁还不算太大,说不得什么时候媳妇就怀上了。
因了这些,李二(奶奶)对于秦川格外的稀罕,虽然不是亲的,可从他一进了老李家的门就当亲孙子对待,自然是舍不得累着秦川的。
“去,我给你那屋添了几样东西,奶奶带你去看看。”李二(奶奶)见他还想找些事儿做,就往后院去了,对他道。
“哎。”秦川就应了一声,跟在李二(奶奶)身后往后院去了。
秦川的屋子被安排在老两口的屋子边上,只隔了一堵墙。对面就是李和宜夫妇的屋子,此时静悄悄的,没声儿。
“你叔和你婶去地里给油菜浇肥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李二(奶奶)就对秦川道,说着就下了门栓,推门进去了。
屋子不大,可秦川一个五六岁的男娃住却是显得奢侈了。
庄户人家子女多,很多娃子到了十来岁还和爹娘挤在一个屋里,若是女娃,住到十三四岁的都有。
屋子里摆了一个柜子,不高,很是厚重的感觉。柜子旁边还有一张靠墙放的小圆桌,看样子还是新的,没用过。桌子地下塞了一个圆凳,正好可以卡在下面,省的平时碍事。
靠近屋子的最里边是一张窄床,刚好够一个成年人睡觉大小。床上的枕套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还有一股浆洗后晒过太阳的味道。
秦川看见了这些摆设,立刻就红了眼眶。
他根本没奢望会得到多好的待遇,只希望不要再到处漂泊就够了。李二爷的收留已经让他感激涕零了,自从一年前没了爹娘,他不知见过多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苏家兄妹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年纪小,可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典故,早就把俩人的恩情深深记在了心里,日后但凡是他能做到的,必然没有二话。
接着,又遇到了肯收留他的李二爷,他还小,干不了什么活,只会浪费人家的口粮,他早就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多做事少说话,绝不白吃一粒粮食。可李二(奶奶)这么对他,他拿命也是不够还的恩情呀!
“奶,这些被褥我用不着,换些旧的给我使吧?”秦川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些好意,只好这么开口道。
李二(奶奶)假意瞪了他一下,“给你你就用着,换什么旧的?”
“我……我万一用脏了就不好了。”他只好继续说道。
“老婆子我还能洗的动,脏了怕什么?小川啊,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既然你爷说了让你住进来,你就把我们当一家人,别老这么拘束着。奶稀罕你,才给你用,换成别人……”李二(奶奶)说到这,就不说了,只看着秦川。
“嗯。”秦川闷闷的答应了一声,带了浓浓的鼻音在里面,“我知道了,奶。”
“柜子里还有两身换洗衣裳,都是你叔小时候穿过的,你先穿着。等过几天奶就给你做新的,过年穿。”李二(奶奶)走到柜子前,拿了一身衣裳往秦川身上比划,“正好合身。”
秦川身上穿的那身昨天在张大娘家已经换了,现在穿的是张大娘的儿子李宝久的,虽然旧,可也齐整,连个补丁都没有,是张大娘昨天挑了半天才找出来的。当时他也推辞了,可张大娘……
想到这里,秦川更是把李家庄的人都列在了感恩名单之中。
“奶,要不我去地里看看叔和婶回来了没有吧?”秦川说道。
“嗯,你去吧,让他们早些回来吃饭。奶今天包饺子吃。”李二(奶奶)就道,“就出了院子往前走,看见了那棵杨柳树再往右边去就是了。”
“哎,我知道了。”秦川应了一声,就出门了。
李二(奶奶)见他出了院子,这才往自己的屋里去,进了屋就对正在抽旱烟的李二爷道:“这娃乖巧、知恩啊!”
“可不是,昨儿我瞧着,给苏家兄妹干活往死里下力气了,就是可惜了。”李二爷就“吧嗒”了一口,慢悠悠开口说道。
“老头子,你该不会是想让他给宜儿养老吧?我稀罕他,肯定是不会亏待了他的,可怎么也不是你们老李家的人,宜儿他叔他婶能答应咯?”李二(奶奶)就问道。
李二爷这回没抽烟了,只是说:“前些天我去镇上的时候,遇见虎子了,他说让我多留意从渭南过来的人,说不得以后能帮将军一把。”
“真是,这么些年了,怎么还不消停些!”李二(奶奶)就抹了把眼泪,也不知她说的是谁。“我可跟你说了,怎么也不能害了小川。”
老两口就都没说话了,屋里烟雾缭绕的,有些看不清李二爷此时的表情。